近三年上海高考作文命題的特點和啟示

一

從自主命題以來，上海市高考語文試題始終是一道獨特的風景，其中的作文命題更是一枝獨秀：它一直堅持命題作文的形式，題目大氣、開放、簡潔，給人以豐富的想象余地和發揮空間。

1 感性考題，蘊涵無限的理性思考

近三年上海高考作文題均平實、直觀、感性，不存在審題難度，不為難考生，讓每位考生都有話可說，而且角度獨特、內容新穎，充分體現了上海的城市文化內涵。

2006年題目“我想握住你的手”是一個完整的句子，主語、謂語、賓語齊全，很清楚地敘述了一件事，即“我”(考生)因為什么“想””握住你的手”。寫作重點在“想”字上：為什么“想”?怎樣“想”?

”你”是誰?寫一個“你”，還是寫幾個“你”?為什么要握住你的手，即握手的背后是什么?既然想要握手，肯定有一番話要傾訴，此中的情感是什么?或者對生活有什么認識要交流?

2007年的“必須跨過這道坎”指向考生個人的認知體驗，其中的“坎”是關鍵詞。“坎”本是地面上低洼的地方，通常用來比喻最緊要之處，包括艱難困苦、煩憂困頓、重創失意，甚至災禍磨難等。題目明確限定了考生面對“這道坎”的情感態度，不是“要”(一般表態)跨，不是“努力”(主觀設想)跨，而是果敢堅定、毫不猶豫地“必須”跨。“跨過”蘊涵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動作，而是一種昂揚的姿態，一番拼搏的過程，一種超越的境界。為何“跨”、怎樣“跨”，是對考生人生觀、價值觀及智慧的直接考量，也是對考生體驗積累和表達技能的有效測定。

2008年的“他們”是一個與“我們”“你們”都密切相關的生活群體，題目具有很強的開放性。它提醒那些沉迷于自我之中的人們，適當地把眼光投向“他們”，這對廣大考生來說，無疑具有重要的教育意義。面對“他們”，可以站在褒揚的立場，寫“他們”的崇高人格和拼搏精神：也可以站在批判的角度，寫“他們”的平庸生活或鄙俗志趣；還可以站在中立的立場，靜看“他們”，比如看“他們”的生存方式、“他們”的酸甜苦辣等。問題的關鍵并不是是否寫了“他們”，而是要通過“他們”告訴人們“什么”。

2 用語多義，既可寫實又可寫虛

三個作文題用語都具有多重寓意，既指向現實生活中的人和事，同時又都具有更大的想象空間與虛構可能。

“我想握住你的手”中的“你”可以是身邊人物，也可以是跨越時空的人物，或是文學作品中的人物，或是一些抽象的理念、概念：還可以是具體的某個人，或某一類人。其次，“手”在題目中既是具體的，又是抽象的，重點在抽象意義上。“手”在這里指人物(“你”)的精神，非物質的東西。因為“你”有這個(“手”)，所以才想“握住你的手”，想“握住你的手”，也是因為這個與“我”產生了心靈的共鳴。

在“必須跨過這道坎”中，“跨過”的發出者可以是人，人生途中坎兒多，出生、求學、就業、婚姻、育子、病老等處處有坎；也可以是社會，包括城市、區域，乃至民族、國家等：還可以是整個人類，環境治理就是人類必須共同跨越的“坎”。總之，“跨過”不受時空限制，可以仰慕古人“跨過”的風范，可以賞玩今人“跨過”的況味，可以感悟外人“跨過”的激勵；“跨過”也不受地位限制，高貴者有高貴者的“坎”，普通人有普遍人的“坎”。“跨過”的意義，不僅僅在于實現個人或地區的生存價值，而且往往惠及一方、造福百姓。

“他們”可以是今人，也可以是“古人”，可以是具體的對某些人的刻畫，也可以是魯迅式的“雜取種種人”，等等。

3 立足“小我”，凸顯“大我”

在高考作文命題中，總有一個“我”在。這個“我”，可小到個體的自我，也可大到群體的大我，作文所表現的自我與大我，最終都殊途同歸為一代青年的心聲。上海卷作文題就具有這一特點，它首先立足“小我”，但如果只局限于“小我”，就往往難以把握時代青年的主流意識，作文的立意也會一般化。

“我想握住你的手”就是一個典型的立足于自我，但又必須牽手大我的題目。這首先體現在“我”與“你”的行為關系上。一個“想”字，顯示出命題者鼓勵考生說自己的話、抒自己的情的良苦用心：一個“握”字，本身就是有體溫、有味道、有理性思索和人文色彩的，“握手”的實質就是提升自己對人生的思考。因此，“我想握住你的手”意味著一種認同、一種友愛、一種團隊精神、一種人文思想。

對“必須跨過這道坎”，考生可以從小處入手，從人生角度談這道“坎”，也可以從大處著眼，從世界、國家、民族角度議這道“坎”。既可寫個人的處境、經歷和家庭故事，也可直接寫對此問題的理解頓悟，還可以沖破個人之“坎”，從社會發展、時代變化、國際交往、人類生存的角度去寫各種各樣必須跨過的“坎”。但文章如果一味從自我出發，選擇妨礙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坎”作為“必須跨過”的內容，而不將自我價值的實現和社會需求結合起來，文章的境界和立意必然大受影響；即便立足于“胸懷祖國，放眼世界”去選擇必須跨過的“坎”，也不應忘了闡述跨過這道“坎”對國家發展、人類進步的意義和價值，從而突出“必須”所包含的道理。

2008年題目雖然是“他們”，但有一個簡短的導引(“平常大家關注更多的也許是“我們”，如果把視線轉向“他們”，你會看到什么，又會想到什么?”)，因此寫作的切入點顯然與“我們”這一代如何關注、關心他人有密不可分的聯系，而這樣思考就涉及我們在成長中如何處世、如何與人為善等方面的主題，“小我”與“大我”自然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當然，它還使人想到2008年中國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抗擊暴風雪、抗震救災等。這些事件也牽動了千千萬萬的心，將平凡與不平凡的“他們”，凝聚在一個焦點上。在這些災難面前，所有的中國人，組成了一個強大而不可戰勝的“他們”。正是在這一系列自然災害面前，“他們”，用各自的光芒貢獻著溫暖、堅強和感動。所以，與這些災難有關的表現“他們”奉獻、感動的素材都可以使用。

4 把握主流文化，觸動大眾情感，引發社會共鳴

高考作文題要能引導所有考生將目光投向社會主流思想和文化的教育導向，這樣既能選拔出優秀的人才，又能昭示或鼓舞全體青少年健康成長。

當考場上出現“握住你的手”之后，一夜之間這句話成為上海的流行詞匯。很多人反映這個題目很有味道，能夠引起不同年齡人不同的共鳴。除了“握住你的手”之外，“握住老板的手”“握住青春的手”“大家一起手拉手”在網絡上陸續涌現。“我想握住你的手”一問世就遭到追捧的根本原因是它帶來了現代社會中越來越鮮見的含蓄意境。無論是剛剛踏入職場的新人，還是已經在高強度工作環境下歷練多年的精英，都已經習慣了單刀直入式赤裸裸的表達方法。“含蓄的意境”既緩解了緊張的思緒，讓思維跳躍起來，又喚醒了很多人對青春的回憶。

“必須跨過這道坎”出現在多元思想文化齊頭并進之時，這時候，如何應對、關注多元思想文化，社會自然應有明確的導向。多元未必都是值得倡導的，也應該分主次、評優劣，尤其是對鑒別力和人生經驗不足的未成年人，我們應該給予恰當引導。當全社會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時，也許我們就要說“必須跨過這道坎”來得真是及時，它向人們昭示了“坎”的客觀存在，更表明了對待“坎”的一種堅決的態度、一種不可妥協的暗示。這個命題顯然超越了高考本身，它的社會效應就在于暗示人們如何面對困難、如何面對障礙，其積極意義不言而喻。

“他們”無疑具有現實針對性，它意在提醒那些沉迷于自我的人們，要適當把眼光投向“他們”，建設和諧社會需要關注“我們”，但更需要關注“我們”之外的“他們”。現在的孩子，自我意識很強，因此關注他人、關注社會的意識亟須培育。

縱觀上述幾方面的內容，我們看到上海作文命題的成功離不開多種因素的綜合作用。不過，這也不表明它就沒有缺點，如文體過于傾向記敘類，有的題目價值取向過于外露等，但這都瑕不掩瑜。

二

那么，上海卷作文題給我們的作文題目命制帶來了什么啟示呢?

首先，題目要簡潔大氣、新穎獨特，要能激活學生的寫作情感與思考力。

上海市近三年的作文題從日常生活中提煉用語，內容新穎、角度獨特，不失簡潔又不事雕琢。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它還切中了時代的情感脈搏，切中了青年學生的情感訴求，讓人一看就有一種表達的沖動。

其次，要面向全體學生，面向學生的現實，讓每一位學生都有話可說。

本來，作文題要面向全體考生是命題的基本要求，但有的省市為了反押題反猜題，將題目出得或偏或怪，使考生無所適從。但上海在這方面另辟蹊徑，題目來自學生現實，又略高于學生生活實際，顯示出很強的開放度。

第三，內涵平實、外延豐富，給學生思維以寬闊的空間。

內涵平實，強調的是貼近生活、貼近現實；外延豐富，強調的是想象和聯想的空間廣闊，學生發揮的余地大。高考作文題若是只有豐富的內涵，顯然不利于學生想象力的發揮；而只有內涵平實、外延豐富，方能給學生提供寫作的寬闊空間。

第四，感性為題又不忽視理性，讓學生充分展示個性。

重視感性，是為了讓學生接近現實；不忽視理性，是要讓學生能超越現實。兩者的結合，往往是產生一篇好作文的前提。另外，從表達的角度說，要使無論擅長形象思維還是抽象思維的學生，都能得到發揮特長的機會。

第五，注重文化導向，尋求多元社會環境下個體與群體的和諧。

現代社會是文化開放的社會，在廣泛的文化開放和交融中，通過高考發揮文化的導向作用，使青年學生不迷失在多元的文化環境中，認清主流意識形態，認清自己與群體的關系，這有利于他們的成長，也有利于他們對生存現實的哲學思考。

總之，高考作文題要成功命制，就必須站在考生的角度，以考生為核心，處處為每一位考生著想，給他們施展才華的平臺，讓真情流淌，理性閃光。這是上海卷告訴我們的最真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