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秋天

一聲“保重”，季節就秋了。

秋來了，人就隨著秋，瘦了。 這個秋天，爸爸要承擔的東西太多了。爺爺的去世，奶奶的重病，高額的房貸，單位效益的急轉直下……一切的一切都壓在了他——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上。

多事之秋。

秋風蕭瑟，把石頭吹瘦了，吹得千瘡百孔。葉兒被秋風吹離了母親的懷抱，在空中嗚咽。葉兒伸出無奈的小手，想要抓住一點安慰，但除了狂風，它什么也沒得到。 正如爸爸一樣。

他每天來往于醫院、家和日漸蕭條的單位，這三點一線的來來往往把他原本單調的生活折磨的更加單調。除了給他又添加了諸多煩惱，別無他物。我看到他疲憊的臉、紅腫的雙眼和沒有活力的步伐，也能想象到他每天在單位忙得焦頭爛額的樣子，更能體會得到他每天在病床前是怎樣用強顏歡笑來換回奶奶的笑臉。

他不易，真的不易。每天，我都祈禱爸爸可以平安歸來，不出一丁點差錯。我總是同媽媽一樣，站在窗前靜默地等著鎖車的聲音，開門的聲音，直到爸爸進屋。叫一聲爸，我才可以安心。 看著他倦極的面龐，我心痛不已。我也總是熱上一杯牛奶，放到電腦旁：“爸，先停一會兒吧，啥文件也不用這么著急啊!”

“唔?！彼饝?，依舊敲著鍵盤。

而那杯牛奶，卻永遠是滿的。

還記得昨天，樓道電燈壞了，滿是漆黑一片。爸爸知道我怕黑，就要送我上學。我不忍心看他工作到那么晚，還要早起送我。我拒絕了。壯著膽子下了樓，過馬路時，我聽到爸爸在叫我。已經過了大半的我只好先過到了對面。轉過身，我看到爸爸正站在那一頭，焦急地看著一輛輛汽車飛馳而過，找不到通過的時機。

在漫長的等待中，在斷斷續續的車燈中，我才真正仔細看到了現在的他——我的爸爸。 他穿著一件黑色西裝，很不起眼，不出眾的身高更使他被淹沒在呼嘯的汽車之中。前額的幾絲銀發被車燈照射得格外突出，那蒼白刺痛了我的心。黝黑的臉上，歲月無情地留下道道駛過的車轍，而生活的磨難卻又將它們刻得深而又深。透過鏡片，我看到一雙紅腫的眼，蒙著疲憊的影子，更透著焦急的等待。終于，車少了，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的確，爸爸老了。身軀早已不再挺拔如初，更被生活的重擔壓彎了雙肩。大步流星早已不再是他的代名詞，取而代之的是灌了鉛的雙腿和雙腳。 爸爸!那是我的爸爸，我至愛的爸爸!

眼中升起的白霧，讓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臉；心里的眼淚，模糊了視線，讓我看不見路。

爸爸牽起我的手，帶著我向前走去。

凌晨的黑暗中，一對父女依偎著向前走著。盡管秋風怒吼，黃葉飄零，但我知道，只要有爸爸在，我就可以牽著他的手，牽著如血脈般緊密溫暖的父女之情，一直走向陽光。

評點 吳國粱

秋，寒秋，肅殺寂寞的寒秋。這就是父親的秋天。人到中年，身擔著家庭事業雙重重擔，偏又磨難接踵而至。那些銀發折射出了他內心的壓抑，一段細致入微的描寫為我們呈現出了這一切。凌晨的黑暗中，那被時斷時續的燈照著的銀發，那布滿血絲的紅腫的眼。那不再挺拔如初的步伐……讀罷全文，父親的形象便再也揮之不去，那種女兒對父親濃濃的愛，就如寒秋中的一股暖流，那樣的打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