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義理論的語言哲學詮釋

提要：釋義理論拋棄以往翻譯是兩種語言之間解碼的觀點，強調對意義的忠實，重視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地位，認為翻譯是理解思想與重新表達思想的動態過程。語言哲學同樣關注意義問題，重視人因素在語言研究中的重要地位。但是目前將語言哲學與翻譯學研究相結合的文章尚屬罕見，本文就是在這個交叉點上的一次嘗試，希望能為語言哲學的發展提供新的增長點。

關鍵詞：釋義理論；語言哲學；意義；人因素

中圖分類號：B08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9)05-0012-3

1 引言

翻譯學中的釋義理論(the interpretative theory oftranslation)出現于20世紀60年代，得益于塞萊斯科維奇(s~leskoviteh，D.)等多年的口譯實踐與經驗積累。國內有的學者認為釋意學派翻譯理論是“世界上第一套系統的翻譯理論”(顧鴻飛2008：48)。但是國內對該理論的研究還處于萌芽狀態，發表論文不到10篇，論著更少。在已有的研究中，多為介紹性的和形而下的研究——將釋義理論用于指導翻譯教學，很少有形而上的探討——為釋義理論的理論構建尋找養料。本文嘗試從語言哲學高度詮釋釋義理論，展現語言哲學在翻譯理論研究中的指導地位，為語言哲學的發展提供新的增長點。

2 釋義學派的翻譯觀

2.1起源

釋義學派的創立源于塞萊斯科維奇和勒代雷(Leder-er，M.)等對口譯實踐和口譯過程的多年觀察與研究。與當時占主導地位的語言學派不同，釋義學派認為，口譯是一種交際行為，是過程而不是結果；口譯的對象是作者意圖、目的借助語言表達的意義，而不是語言本身；翻譯應該以原語內容釋義的準確度為質量標準，不應該對譯字詞和語言結構。

2.2理論特點

加里(cary，E.)認為，“翻譯旨在兩種不同語言表達的語篇之間建立等同，這種等同不是以出發語和目的語為基礎，而必須永遠以兩篇文章的種類、對象以及兩國人民的文化、倫理、知識、感情氛圍等為基礎，以不同時期的各種情況為參照”(cary 1986：85)。釋義理論認為，語言在與認知知識融合之間沒有實際交際意義，只是一種符號。在任何情況下，語篇(texte)的理解都需要語言知識和語言外知識的融合，不能只依靠構成文章的語言。譯者要翻譯的是意義，而不是語言本身，因為語篇中詞匯相加的總和并不一定等于意義。而意義的產生必須依靠譯者認知知識的參與。事實上，翻譯是以口語或書面語的方式、用不同語言社團(speech community)能夠理解的語言，轉達作者意圖表達的意義。總體來說，釋義學派的翻譯觀主要有以下5各方面的特點。

(1)翻譯是交際行為而不是交際結果 釋義學派認為翻譯不是簡單的兩種語言之間的解碼過程，而是理解思想與重新表達思想的動態過程。勒代雷曾經說過，“長時間以來，翻譯常常被認為僅僅是語言行為，認為將某一語言的詞或者句變為另一種語言的詞或者句就是翻譯。實際上，成功的翻譯要求對文章進行釋譯，需要語言之外的知識的參與”(Lederer 1994：9)。她們認為，翻譯是一種交際行為，而不是交際的結果；交際并不是語言符號代碼的簡單轉換，而是意義的交流；翻譯是篇章層面的活動。成功的翻譯必須借助語言之外的知識來理解詞語的內容，脫離原語語言外殼(d6verbalisation)詮釋語篇中的意義。

(2)翻譯的對象是意義而不是語言譯者翻譯的是語篇而不是簡單的語碼轉換，語言表達的是概念，而語篇描述的是事實、環境、思想、感情等?！胺g是一種言語行為：使用一種語言必須習得并積累非語言形式的知識。”(Lederer 1994：87)釋義理論認為句子意義是作者意圖表述的內容，而不是作者所說內容的原因和結果。意義不是指脫離語境的字詞或句子的涵義，“意義包括內容和情感，意義不能脫離主題。語言知識同閱讀和先前獲得的知識結合之后產生意義。理解語篇不是理解獨立的陳述句”(許鈞1998：195)。而勒代雷也多次指出，“成功的翻譯背后是對篇章的釋義，是語言之外知識的參與”(Leder-er 1994：9)。而釋義學派對意義的關注，使其與語言哲學不謀而合。

(3)翻譯的三個層次以往的翻譯理論認為，“翻譯有三個層次：詞義層次、(索緒爾概念的)話語層次和篇章層次。釋意學派將這個三個層次轉化為：逐字翻譯、脫離語境和交際環境的句子翻譯、語言知識同認知知識相結合的篇章翻譯”(許鈞1998：192)。釋義理論將逐字翻譯和句子翻譯稱為語言對譯(traduction linguistique)，認為只有語篇翻譯才是真正的翻譯。比如，中國人見面喜歡問“吃了嗎?”或是“干什么去?”這些就不能直接翻譯為“Have you ate?”和\"Where d。you go?”其實，這兩句話所行使的只是語言的寒暄功能，因此應跳出字詞和句子層面的限制，尤其是它們的形式和字面意義限制，考慮包含文化和社會等因素的宏觀語篇，將其譯為\"How ale you?”勒代雷指出，“翻譯行為旨在‘理解語篇’，然后用另一種語言‘重新表達語篇’……語篇從根本上說是書面語言同語言外知識的融合。語篇既是翻澤的對象，也是翻譯存在的理由”(Lederer 1994：13)。可惜的是，釋義學派雖然意識到翻譯應該以語篇意義的翻譯為主，但是就如何進行意義上的翻譯，尤其是沒有具體地解釋當翻譯在不同語種之間進行是否會有不同的意義詮釋。

(4)翻譯的程序 釋義理論是“翻譯程序的基本理論”(Lederer 2005：89)。釋義理論提出的翻譯程序是：理解，脫離原語語言外殼和重新表達。其中，脫離原語語言外殼是釋義理論的精髓部分。該程序可以被圖示如下：

這個模型又叫釋義模型，它突破了以往從語言到語言的翻譯模式，突出意義在整個翻譯過程中的地位。這一模型的提出對口譯教學與譯員的培養具有重大意義。

(5)譯者的地位塞萊斯科維奇認為，翻譯不是簡單的語言運作，譯者是用一種語言把作者的所欲之言翻譯成另一種語言。這樣譯者就在翻譯活動中占有特殊的地位。60年代末，塞萊斯科維奇在研究過程中發現，“幾乎所有的作者都忽視了人在翻譯中的地位和作用，研究的都是語言問題”(劉和平2006：21)。當時結構主義盛行，排除人因素(hmnan—factor)的語言研究同樣波及翻譯。但是，釋義理論的一個突出特點就是將譯者重新引入翻譯的研究之中。翻譯是從理解到表達的動態過程，而這個過程都發生在譯者身上，由此翻譯變成了對人(說話人——原文作者和受話人——譯者)實施解釋的一種動態研究。其實，翻譯就是譯者與原文作者之間的對話，就是以語篇為中介的一種意義呈現和解釋行為。

3 語言哲學反思

3.1對意義的忠實

塞萊斯科維奇一再強調意義概念的重要性，區分兩個概念：意義(sens)和意義單位(unite sens)，并認為意義單位是翻譯的最小單位。它是可以用目的語(targetlanguage)表達的語篇等值的最小單位。釋義學派認為，“意義是語言知識同認知知識結合的結果”，等值應當是語篇層面上的，即譯文能夠在讀者中產生同原文相同的效果。塞萊斯科維奇指出，翻譯的對象是借助語言表達的意義，而不是語言本身。因此，翻譯的任務是轉達交際意義，而語言只是理解意義必不可少的條件之一。該學派認為翻譯就是釋義，是譯者通過語言符號和自己的認知知識對原文所作的一種解釋。

意義問題是語言哲學的經典問題，多年來爭論不休?！皩Υ耍R爾曾經嘲笑說，對意義問題的關注成了英語哲學家的職業病”(陳嘉映2003：40)。根據塞爾(Searle，J.)的理論，“我們根據那些本質上不是語言的意向性形式來定義說話者的意義”(searle 1983：160)。釋義理論強調翻譯“作者意圖表達的意義”，也就是塞爾所說的意義意向(meam’ng intentions)。釋義理論沒有解釋如何翻譯“作者意圖表達的意義”，而塞爾卻將意義意向分為兩個層次：先意向和行動中的意向，并對二者的結構、特征和因果條件等進行了詳細的論述。因此，可以用塞爾的意向性理論來彌補釋義學派的理論不足，使后者能夠更好地指導翻譯實踐。

3.2譯者地位的提升

在語用學誕生之前，語言使用者是一個被忽略掉的參數。勒代雷在肯定20世紀語言學的發展推動翻譯研究的同時，也指出結構主義語言學與生成語言學忽視語言研究中的人因素，因此不能科學地解釋翻譯現實。塞萊斯科維奇曾經有過形象的比喻：“譯者和譯員是畫家，而不是攝影師，繪畫是借助畫家的看法從意欲表現的現實中提煉與現實一致的意義和信息”(S61eskoviteh 1968：9)。她強調作者、交際環境和讀者在交際中的重要作用，指出譯者的認知知識對理解表達的重要性。這樣，釋義理論就將傳統的、靜態的翻譯研究變成了認知的、動態的研究，為翻譯理論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譯者是勾通原文與譯文的橋梁，是源語言(sonurcelanguage)與目的語之間的紐帶。譯者的本質就是人，語言哲學的終極目標也是研究人。兩者在目標上形成了統一。語言哲學從“科學之科學”的高度對語言的各個維度進行反思，從而挖掘人在語言中無處不在的存在方式。這也正是譯者研究可以借鑒的無限理論源泉。

3.3語言、人和世界三位一體

“語言不僅是交際工具，而且是一種特殊的在者；語言就是人，人就是語言”(李洪儒2007：11)。隨著語言科學的不斷發展，語言非工具論的呼聲越來越高。塞萊斯科維奇認為，語言僅僅是工具或符號的觀點就顯得有些局限。只要有人參與，就有解釋，因此關注譯者和意義正是釋義理論的高明之處。李洪儒在講授語言哲學時指出，“世界不應該分為內在世界和外在物理世界，而是應該由人的內在世界、外在物理世界和主觀創造世界(神話、通話等)三個組成部分”(李洪儒2008：59)。隨著譯者參與到翻譯活動之中，三種世界就通過譯者融入翻譯活動，進而通過語言這個特殊的在者展現在譯文中。在某種意義上說，譯文也是譯者的一種存在方式。甚至可以說，在譯者進行翻譯的某個時刻，語言、人和世界在譯者的思維中實現了人的統一。如果是這樣，對語言、人和世界三者關系的探討都將有助于對譯者思維方式和認知知識的研究。

4 結束語：語言哲學的新增長點

當然，釋義理論還有很多不足。隨著語言科學的不斷發展，塞萊斯科維奇對語言的理解顯得過于狹隘。語言不只是純粹空殼的符號，意義也是語言的組成部分，包括使用語言的人同樣不能同語言分離。這也正是語言哲學能夠對釋義理論提供補充和指導的理據。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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