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霄虹
30年前,美國開始實施“超消費計劃”——憑著低利率信貨的泛濫,普通工人甚至無業人員都能借到一大筆錢。園丁、女傭和廚師能買200平方米帶花園的別墅,并在這些大房子里塞滿了各式家具。他們周游世界,為家人買時裝,為孩子買玩具,為自己買高科技電子產品。
中國在促成這件事上起了作用,因為大多數超消費品是在中國的土地上制造的。今天,我們也都知道這個故事因全球金融危機而有了結尾—他們的繁榮只是一具空殼。
但是今天的中國,繼續投資超消費品的制造和超消費高消費品已似乎成為了一種文化慣性。很多人都試著模仿美國人和歐洲人的超高消費,并大力提倡所謂“富人生活”、“皇家享受”。好像我們擁有再大再多的房子、再豪華的汽車,或者在衣服上貼多囂張的標簽都嫌不夠。
我們如此迷戀世界超高消費品制造產業不外乎有3個原因。
首先,這個領域占了中國經濟很大的份額。但是,與去年上半年相比,中國制造的出口額下降了22%,而且是9個月連續下跌。制造業的就業率也自1996年的最高點一直下跌了10來年。
第二,這個領域也是過去我們社會的主要基礎之一。但是我最近把世界銀行對中國水污染的研究報告和國家統計局對制造業總利潤的報告作了一個比較,發現在中國各地的制造業產生1元錢利潤的同時,一個中國公民的損失卻超過1元錢,這還沒有考慮空氣污染、土地污染或我們食物里的有毒物質的影響。
第三,我們已經在原有廠房、機器設備和學習曲線上投入了大筆資金。但是在對于過去的這些投資成就感到自豪的同時,我們沒有充分考慮機會成本問題。例如,如果我們少投資一間玩具廠,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去多投資一個鄉鎮醫院或診所并培養出色的醫生?或投資一所農村專業學校并培養高素質的教師?或投資一個能改變我們現有營運效率、避免重復建設的IT商業價值網絡?
另一個被人忽視的機會成本是快樂。中國和美國上一代的人都經過一段艱苦且物資匱乏的時期,在那個時期,他們連很多生活必需品都沒有。所以在舊工業時代和超消費時代,他們不可避免地要去追求一種更好的、更安逸的物質生活。但幾乎沒有人因為某種超高消費品而真正陜樂。事實上,超消費時代結束的主要原因就是它沒有提高人們的精神生活質量。
中國的投資者和企業家們如何來應對超消費時代的終結呢?我曾經認識一個嗜煙如命的人。當他得了呼吸道疾病,之后又被診斷出患有肺癌時,你仍然可以看見他嘴上叼著一支煙。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他去世前的幾個星期,只見他躺在醫院干凈雪白的床上,喉部做了氣管切開手術,這樣他才能呼吸。但是即使他喉嚨上插著塑料管,他也依然在抽煙。
我們很多的投資者或企業家有點像我那位友人,習慣了某些東西后,即使發現它們對我們是有害,也拒絕改變。以投資超消費經濟為例。一些中國的企業家一直自豪地認為自己是“世界的制造中心”,而沒有洞察到這個稱號正在隨著超消費時代的終結而失去意義。
超消費時代的終結意味著當人們不能在物質生活的基礎上比較社會地位時,新的比較標準就會出現。研究專家告訴我們,世界已經進入了一個嶄新的后工業時代,他們共同的認識是目前的社會已經開始更加看重人們的生活質量及人與人之間和人與社會之間的溝通質量,而不是看我們能買多少物質產品和制造多少垃圾。
面對新變化,投資者和企業家最先要防止成為我那位煙鬼友人,戒掉對超消費制造品的癮。對于那此仍然陷入其中的企業家來說,需要知道退出的時機。在超消費產業崩潰之前,甚至是產能過剩引發全球危機之前,很大部分的制造業就應該清債了,或者轉型開啟新業務,而非美國不玩的,被中國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