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錢》

周 愿

學過《貨幣銀行學》的同志們也許對M1、M2等符號意義、算法爛熟于心，對各種金融衍生工具了如指掌，但是否思考過那寥寥幾段的“中國貨幣史”?“讀史使人明智”，正如學習高等數學的學生不忘挖掘數學史的發展，哲學專業的學生孜孜不倦于鉆研哲學的千年進程，更何況文理兼濟的經濟學?

紙幣橫掃全球的力量不可小覷，制幣材料的紙發明自中國。今天誰都知道漢字“財”有個“貝”字偏旁，貨幣怎樣從貝殼變為紙幣?為何“錢”字是“”字旁?網絡流行語中的“刀”不僅是“dollar”的諧音，也與中國古代的刀型錢幣不謀而合……錢作為大部分事物的衡量尺度，發展出了各式各樣的經濟形式，越了解它的歷史，也能越充滿自信地與其打交道。

觸及事物本源的通俗化解釋素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本書的生動敘述不僅給人帶來一瀉千里的閱讀快感，也在字句之中談盡錢之歷史。成功的“錢史”不僅在于敘述古人經濟發展史的背景、因果，也在于適時總結、舉一反三。

“所以說，向古人學什么是錢、錢的作用、錢的演變、錢的管理、錢的衍生功能，是一件刻不容緩的事。”——引子中這句話不榕讓人期待中國的貨幣發展史會如何與西方經濟學產生融合。

“羅馬并非一天建成”，錢亦如此，金融體系也是這樣。作者以現代制度和體系為參考講述古代史，以時間為綱，填充以必要的分析與豐富的歷史證據，幽默的言辭司又不乏帝王將相、官民商賈間的博弈，充滿了智慧與實力的較量。

從自然貨幣(禽畜等)過渡到海貝，經過了長期的摸索，海貝也使用了1000年左右，貨幣的發展不僅與生產力水平息息相關，貨幣的形式也在長期探索中不斷發展，秦后直至漢朝，才再次收回了貨幣鑄造權，出現了形式標準的國家統一貨幣。此時中國由“上林三官”鑄造標準錢幣，這是人類史上第一個國家造幣廠，比歐洲的最早的英國皇家造幣廠(公元887年)早了整整一千年!之后的漢武帝“白鹿皮幣”即相當于現代金融體系的定向發行有價證券，這早已不限于現金的含義了。

現代貨幣依然在發展之中，但經過了不斷修正的當今貨幣體系卻仍稱不上不完善，金融大鱷羅杰斯甚至預言，“未來兩年全球將遇貨幣危機”。全球各地政府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大印鈔票，巨量流動性不可避免地首先流入金融體系，造成全球股市和房地產市場的大幅上漲，這也是去年11月以來全球資本市場持續多月大幅反彈的主要原因之一。不少國家政府總在重復相同的錯誤，這當然還包含了現有體制的不完善，改進的過程是緩慢的，也需要代價。也許我們應該合理期待某一天會產生一種錢——“公正的世界貨幣”的降臨，而非美元獨霸時代帶來的權利義務不平衡。像歐盟這樣的區域經濟體的發展指明了—個發展方向。

漢武帝是“國家貨幣”創始人

下面，我們就來看中國商人遭遇的“黃金時代兼滑鐵盧時代”——漢代，錢又有了什么新動向。漢朝——開國誰都可以自己造錢

中國古代之所以有個天威赫赫的漢朝，就是秦始皇他老人家給折騰出來的。在他執政三十七年(前210年)這一年的冬天，他老人家在東巡歸來的途中，身體就撐不住了。第二年好不容易挪動到沙丘(今河北平鄉東北)休養，最終還是一命嗚呼。

他死后，就再沒人能駕馭得了秦朝這輛超速快車了。經過反秦大起義和楚漢戰爭，秦亡漢興，出來一個大漢朝。

天下雖然太平了，但這一場大亂，搞得經濟凋敝、民不聊生。

漢高祖劉邦是個好皇帝，從他開始，連續采取了70年的休生養息政策。他把秦始皇的暴政都給廢了，但秦始皇發明的好東西，也基本保留了。這其中，就有“秦半兩”錢的使用。

漢初貨幣還是沿襲秦制，黃金和銅錢并用，10000枚銅錢值1斤黃金。

國家無力統一鑄錢，怎么辦，漢高祖就允許民間自由鑄錢。

——這意味著什么?要是放在現代，就意味著大家可以自由印錢。

那不眨眼就都成千萬富翁了!

可是別忘了，那是金屬貨幣時期，造錢是要很高成本的。你得有一座含量豐富的銅礦、有一套冶煉設備、養一套技術班子，這不是誰都能干的。

能造錢的，也就兩大集團，王公貴族和富商大賈。這是中國貨幣史上的狂歡時代一不干白不干!

造錢既然成了民間的一種產業，又沒有監督，當然就有人偷工減料。大款們不會白給社會做貢獻，為了利益最大化，他們就造不足值的“小錢”。這種小錢，不是面額小，而是分量嚴重不足，小到像“榆樹錢兒”，也是那樣薄，用繩子串上，一不小心就碎了!

隨著經濟復蘇，錢的需要量越來越大。大家造錢都造瘋了，什么銅亭子銅像，都給砸了鑄錢。谷價最貴的時候據說達到十萬錢一石!

為了治理這種瘋狂的通貨膨脹，漢高祖以后的幾個皇帝，在鑄錢政策上幾經反復，先后9次改革幣制。

漢武帝一怒判了“自由鑄幣”死刑

等到了漢武帝時代，休生養息政策見到了效果，商人也迎來了他們在歷史上的第—個“黃金時代”。

漢武帝財大氣粗，就忙著開疆拓土。待到幾場大仗打完，把這些家底也就給花得差不多了，財政上開始有點吃緊。

他看地方貴族和富豪在鑄錢上撈得太多，實在不像話，就決定搞貨幣改革，中央要鑄新錢與民間競爭。先是發行了一種“三銖錢”，后改為“五銖錢”，銅錢的邊緣上有一道凸起的邊，一是能夠防止錢上的文字被磨損，二是能防止不法分子把錢磨小了使用(磨下來的銅渣子用來鑄新錢)。

后來他干脆實行貨幣貶值，發行一種“赤仄錢”，面值以一當五，規定納稅和官府經費都只能用赤仄錢。

這一下就把“郡國錢”貶值了五分之四。可是，這個辦法也沒能把私鑄的浪潮壓下去。漢武帝終于明白：市場是不講仁義的，靠公平競爭，國家也競爭不過奸商，該壟斷就得壟斷。

于是，在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他下令，鑄錢權完全收歸中央，地方權貴和富商誰也不得私鑄。

中央新發行的錢還是“五銖錢”，這次是由“上林三官”，也就是上林苑的三個機構統一鑄造的，非常標準。在工藝上采用了銅質母范(澆鑄模具)，比過去用泥模先進了不少，鑄出的錢幣大小、式樣完全一樣。

這個“上林三官”，是人類史上第一個國家造幣廠，比歐洲的最早的英國皇家造幣廠(公元887年)早了整整一千年!它的遺址，據考古發現，就在陜西省澄城縣坡頭村。

漢武帝明令，“今天下非三官錢不導行”，也就是說，其他的錢—概禁用。從此以后，歷朝歷代都把鑄幣權歸于中央，大家隨便造錢的歷史就此結束。

漢武帝這一次鑄的五銖錢，電是中國歷史上最好的錢幣之一，成色足，幣值穩定，市場很認可，一直使用到了西漢末年。而且五銖錢的模式，后來更一直延續到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共通行了739年，堪稱長壽貨幣。

漢武帝還發行過一種“白鹿皮幣”，有一尺見方，四邊有彩繪，一張就值40萬錢。這實際上是定向發行的有價證券，專門賣給王侯貴族的。規定他們在朝見時，要用這種皮幣墊在玉璧上——你不買，就違反了朝廷禮儀。

這種皮幣，有點類似紙幣，價值是完全抽象的，但不能流通，因此不能算是貨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