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碗粉　五個蛋

宋芝萍

時間當代

地點永州某粉店

人物女老板、顧客

［粉店。一張桌子，幾張板凳，門前立一牌子：米粉。

［女老板拿著抹布上。

老板改革春風吹永州，如今沒有慢慢游。都說永州發展快，老破屋都變成了新大樓。就說我吧，前幾年還是水靈靈的黃花女，到如今呀，小孩都會打醬油——我也發展成了孩子他媽。

［顧客提行李上。

顧客改革春風吹九州，農民都往城里走，都說山外錢好賺，分分賺得黑汗流。

老板哎呀，誰呀？竟跟我對上詩了！我這里偷偷拿眼瞧，嗐，原來是農民來旅游！老板，來吃粉啊！

顧客好嘞，（突然操道縣話）七碗粉，五個蛋。

老板好嘞。（對內喊）七碗粉，五個蛋。客官，請坐。

顧客哈哈，嘛客官呀，聽起來像演電視劇了。

老板看古裝電視看多了，也跟著叫上口了。客官不要在意。

顧客不在意，不在意，小二，沏茶！

老板（喊）小二，沏——嘿嘿，這里小二沒有，老板倒有兩個。

顧客老板兩個？

老板我跟我老公啊。

顧客也對，老板和老板娘，都是老板！

老板這里茶水也沒有，白開水倒有一壺。

顧客也行，吃碗粉還得老板貼茶葉，哪還有錢賺？

老板（給客人倒水）老板是道縣人吧？

顧客咦，這你也知道，莫非我這普通話里，還帶有道縣鄉音？

老板你進來時，說的就是道縣話嘛！

顧客噢，對對對，好久沒回家鄉了，回到永州，就感到鄉音近了，忍不住扯了兩嗓子道縣話：（道縣話）七碗粉，五個蛋！

（內應：“好嘞，七碗粉，五個蛋！”）

顧客老板，我這是喊著玩的……

老板沒事沒事，你盡管扯你的嗓子，說說你的家鄉話。（對內喊）老公，剛才那七碗粉五個蛋取消！我看看粉下好了沒有。（下）

顧客（走到臺前觀望）哎呀，好久沒有回來，感到這永州跟換了個城市似的，火車站，真漂亮，真漂亮！

老板（端盤上）老板，粉來啦！（把盤里的七碗粉五個蛋放在桌上）

顧客（從筷筒里拿出筷子）老板，哪碗粉是我的？

老板都是你的。

顧客都是我的，我沒要這么多啊！

老板你不是說要七碗粉，五個蛋嗎？

顧客老板，你弄錯了！

老板哪里錯了？你不是七碗粉嗎？

顧客是七碗粉……

老板你不是五個蛋嗎？

顧客是五個蛋……

老板這不就是七碗粉，五個蛋嗎？

顧客我是七碗粉，五個蛋，不是七碗粉，五個蛋。

老板那到底是還是不是？

顧客是。

老板這不就是了？

顧客老板……我們道縣話里，七碗粉就是吃碗粉。

老板七碗粉就是吃碗粉？

顧客對，對。

老板那五個蛋呢？

顧客五個蛋，（做吃的手勢）就是五，五個蛋。

老板到底是幾個？

顧客一個。

老板那還有四個蛋呢？

顧客……老板，我們道縣話，五，就是……五的意思。

老板五不是五的意思，難道是六的意思？

顧客五，就是……弄，五個蛋，就是弄一個蛋的意思。

老板哎呀，你們道縣話可真是麻煩，我算是明白了你的意思。你看，現在這時候呢，吃早飯吧，太晚了，吃中飯吧，又太早，這蛋嘛，你可以不要，這粉嘛——下都下了，你就吃了它吧。

顧客老板，我哪吃得了這么多。

老板沒問題的，你身體這么好，只要有決心，一定吃得了。

顧客我……（看著這七碗粉，下不了決心）這樣好不？我盡量吃，吃多少算多少。

老板行，快吃吧，再不吃，粉就涼了。

顧客哎。（吃米粉）

老板老板，看樣子你是在外打工回來吧？

顧客打工？嗯嗯嗯。

老板打工很苦啊！

顧客可不是嗎。

老板幾年前我也在深圳打工，在一家成衣廠做工，天天都得加班，最后累得跟熊貓寶寶似的，就跳槽了，好不容易混到一間寫字樓去做事，我男朋友倒不樂意了。

顧客寫字樓好啊，輕松，干凈，你男朋友怎么就不樂意了呢？

老板我男朋友嫌我老板長得比他好看，怕我一不留神就那個啥的。

顧客哈哈！你男朋友小氣，真小氣！要都像你男朋友那樣，我公司的女員工還不都走光啊！

老板可不是嗎！哎，你公司的女員工？這么說，你是公司的老板了？

顧客小公司，小老板。

老板哎呀，失敬失敬。我說呢，怎么看你就那么像個老板呢！

顧客這也看得出來呀？哈哈，我老婆可說我怎么看都是個農民，改不了模樣啦。

老板哪里哪里，雖然你穿得像個農民，可你那骨子里啊，還是很像個老板的！

顧客是嗎？你可比我老婆有眼光多了！你剛才說，你在深圳成衣廠工作過？

老板是啊，我是做車工的。

顧客那公司叫什么名字？

老板好像是華衣吧。

顧客華衣？巧了，你原來是在我的公司做工，太巧了！老板你的公司？

顧客怎么？不相信呀？（掏出名片來遞給老板）你看看我的名片。

老板華衣……總經理？你真是我老板呀？

顧客對，我就是華衣的老板。

老板 唉，離開華衣好幾年了，真想念那些姐妹們，不知她們現在還好嗎？

顧客你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女人啊！

老板噓，可別讓我老公聽見了，我那寫字樓的老板就是跟我說了這樣的話，我老公——那時還是我男朋友，就差點要跟老板打上了。

顧客哈哈，真受不了你老公的。

老板你那邊生意還好吧？

顧客不怎么好啦。眼下世界經濟危機，小企業就活得有點困難嘍。不少企業為了降低生產成本，不得不向內地轉移。比如永州，現在就成比較理想的地方了。

老板這怎么說？這地方理想嗎？

顧客對啊！從地理位置上看，跟廣東近，相當于廣東的大郊區，從其它方面來看，人力成本低廉，政策優惠，這都是相當有吸引力的。況且永州也在積極做承接沿海產業轉移的工作，未來永州一定是個淘金之處啊！

老板說得這么好，看來你也是要轉移過來了？

顧客是有這個打算，這回回來看看，考察一下。怎么樣，我的公司要是搬過來了，你想不想再回來幫幫我？

老板你那太苦啦！

顧客太苦？——那我問問你，你開這么個小店，苦不苦？

老板苦！怎么不苦！每天天不亮就得起來做事了，天天如此，能不苦嗎？

顧客那能不能不要這么苦呢？

老板我倒是想呀，可是不苦能賺錢嗎？

顧客你這話就說到點子上了。在特區辦企業，競爭激烈，要想生存，就得吃得苦中苦！今天永州的機遇來了，（對觀眾）永州人民，你們準備好了嗎？

老板你這話也對，特區發展快，就是拼命干出來的。在深圳看到的人，個個都在忙碌，像一臺不停運轉的機器。在那里干活，女人都老得快。

顧客累點就能多賺點，要多賺點不累不行啊。老百姓把錢叫做血汗錢，那都是血汗里淘出來的。怎么樣，愿意吃這回頭草嗎？

老板行，你這么能干，我就幫幫你。

顧客那我就先把你掛號了哦，公司正需要你這樣的熟練工人，到時我來請你，先幫我培訓一批工人。

老板到時再說吧。不過我先恭喜你。

顧客恭喜我？

老板恭喜你生意越做越大！

顧客對，對，就像今天吃這碗粉一樣，一碗變七碗。

老板一個蛋變成五個蛋，是金蛋哦！

顧客哈哈，好，好，七碗粉，五個蛋！哎呀，你看我都吃了四碗了，實在吃不下了，要不，我數你七碗的錢？

老板算啦，就數四碗的錢吧。

顧客（給錢）好啦，我要趕車回去了，謝謝你啰。

老板謝什么呀，又不是沒要你的錢。以后再來呀。

顧客好，好，準來。哎呀我的媽呀，這幾碗粉吃的，今后半個月都可以不吃飯了。（下）

［女老板目送顧客離去，把錢塞進兜里，去收拾碗筷。

［這時，又有客人了，內喊：“（道縣話）老板，七碗粉。五個蛋！”

老板好嘞，七碗粉，五個蛋！（下）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