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心

羅開華

時間當代

地點個體宰狗點

人物農婦——50多歲

屠夫——40來歲

[個體宰狗點一隅。臺左立一“土狗收購屠宰點”招牌，其旁有磅秤，一桌兩椅。

[農婦強牽著一條家養土狗（此狗可由人扮演）一拐一瘸地上。

農婦（對狗說）我今天不是急要錢用的話，要是還有丁點辦法的話，也不會把你牽到這來……（哽噻，扯衣襟揩淚，撫摸狗，張望招牌）到啦。（清嗓子）喂，有人嗎？

屠夫（武大身高，身系黑圍裙，手扶鐵棍，上）誰呀？

農婦師傅，收狗嗎？

屠夫收呀！（職業眼光盯著狗）

農婦好多錢一斤呀？

屠夫（繞狗一圈）正常狗10塊。

農婦別人那都收15塊啦。

屠夫你這狗呀，我8塊錢一斤還不想要嘞！

農婦嘛理呀？

屠夫你看你這狗，風都吹得倒，眼淚汪汪，顫顫栗栗，背上還有塊疤，八成是病狗。

農婦你怎么這樣貶我的狗嘞？要不是今天急要錢用，平時哪怕你錢堆得一丈高看我舍得賣給你唄！

屠夫廢話，不愿賣，牽來干嘛？

農婦（乞求狀）師傅，算我求你啦，10塊錢一斤，行啵？

屠夫8塊一斤，愿賣過秤，不賣牽走。

農婦（無奈狀）算啦算啦，8塊就8塊！

屠夫牽來過秤！

農婦（顫抖地）是！

屠夫（稱秤）21斤半，除半斤繩索，21斤，二八十六，一八得八，一百六十八塊。

農婦（依依不舍拽著繩頭，呆望狗）168？還差32塊，咋辦？（轉想）168就是168吧！（顫遞繩頭）

屠夫（接過繩頭，踩在腳下，雙手高舉鐵棍，朝狗后頸用力砸去）呯！（狗應聲倒地）

農婦烏——子——！（撲向倒地的狗，嚎啕大哭）

屠夫在這等，我拿錢去！（下）

農婦（捶身頓足哭）烏子——誰叫你投錯了主呀？（土狗沾了土氣，居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朝遠處跑去）

屠夫（拿錢，操刀，準備剝皮，上）嗯？（驚）狗嘞？

農婦（神醒，揩淚驚詫）啊？我家烏子嘞？

屠夫（目光追上了正在逃命的狗，嚷）這才出奇跡啦！別人都叫我“一棍死”，幾千只狗在我手上玩，從沒補過第二棒！沒想到你家這狗還是“防棍”的呀。還不快把它喚過來！

農婦（向狗呶嘴，示意快逃）你這師傅才有味啦，狗是從你手上走的，為何要我喚？

屠夫（拍擊手中鈔票）你不喚就算啦，反正錢還在我手里。（下）

農婦（極為矛盾地）咳、咳！（可憐兮兮正在逃命的狗突然停了下來，反臉望著主人）

屠夫（繼續拍擊手中鈔票）你喚還是不喚？我數三個數！

農婦（盯著咄咄逼人的兇巴巴的屠夫，望著乞求活命的狗，想到急要辦事的錢，心情極為痛苦地咬緊牙）

屠夫1——2——

農婦（扯起嗓子，泣哭哽噻地喚）烏——子——（狗聽見喚聲，瞪大異樣的目光，以為主人催它快逃，向主人擺動親昵的尾巴）過——來——！（狗憤怒地瞪了主人一眼，一摔尾巴反抗地向前走了幾步）烏子——！（主人復喚，狗放慢了腳步，停了下來，渾身靈激顫抖一下，反臉望著主人）過來——（狗遲疑了一會，忠誠的本能使它還是相信主人的話，向后轉，低著頭，眼淚雙流，慢慢騰騰地走到主人身邊，淚汪汪地靡蹭主人褲腳，主人泣不成聲地從地上撿起繩頭，顫抖地遞給屠夫）師傅——（扭向一旁，哽噻）

屠夫（接過繩頭，踩在腳下，操起鐵棍，舉過頭頂，咬牙瞪眼朝狗頭上砸來）嘿……

農婦（猛沖上前，雙膝“嗵”跪地，歇斯底里地嚎哭狂吼）我不！！！我狗——不賣——啦——！！！（雙手抱住狗頭，全身遮掩狗身，復又雙手阻擋屠夫即將砸來的鐵棍）我、我另想辦法去！（牽狗欲下）

屠夫（生氣狀）你你你？是腦膜炎？還是腦殼里有沙子？？？想戲弄我？滾開！（復舉緄）

農婦（拖住棍，發出哭吼）要打它，就先打死我！（哀求狀）兄弟，我也實不相瞞了，前年我丈夫得肺癌，花去了好多好心人的血汗錢走了；去年家里起火，是我這烏子從外面擠進來吠醒我才免一死，后它又沖進火海從屋里叼出我的身份證，背上才燒了這塊疤呀！！

屠夫這狗對你這么仗義，你為何對它這么無情嘞？

農婦嗨！（長嘆）我也是實在沒得辦法呀！今天實在是急著要錢用，才……

屠夫（把舉在空中的鐵棍慢慢豎立身旁）你今天有天大的事要辦嗎？

農婦對！這幾天我守在電視邊看到四川汶川地震，我硬沒干過眼淚，特別是看到那還活著的小孩在媽媽的遺體上吮奶時，我哭暈過去了。醒來后，又在電視上看到我們衡陽市支教老師譚千秋，他在樓層坍塌時，用身體保護懷抱中的學生，我感動得咬破了嘴唇……

屠夫我也是一樣，哭濕了兩條毛巾。

農婦冇討過米就不曉得狗嚙腳巴子，冇受過災，就不曉得捐款，救命有好重的份量。這幾年我家得到政府和好心人的救助，我是刻骨銘心，所以我實在沒辦法想，就把我咯家養狗牽來，賣好多錢就向四川災區捐好多錢！

屠夫哦！原來是這回事喲！你干嘛不早說嘞？（掏200塊錢遞）拿著。

農婦不！（拒接）我另去想辦法！（轉想）好！給我。（接錢）200塊？我沒零錢找，嘛辦？

屠夫找什么找！誰沒有為難的時候嘞？比如去年遭水災，解放軍開沖鋒舟把我那80歲的老奶奶從洪水中救了出來，后來政府還幫我家新建了一幢房子，再后來外省外縣有好多人捐款支持我們災區。現在四川遭災，（把鐵棍甩放一邊）走！我也同你一起捐款去！

農婦那這狗，你……

屠夫走吧，狗走千里都會回家的！

農婦（遞錢）你不要這狗，我就不要這錢！

屠夫（默地）誰叫你能訓練這打不死的狗嘞！走吧！人，哪個頭上永遠能刻個“福”字嘞？（勸拿錢）拿著吧！看，你這狗都這么講義，難道我人還不如狗么？

農婦那？怎么行嘞？

屠夫就當我向四川災區捐了200塊，行啵？

農婦（轉想）那也行！就算大嫂這回借你的，日后一定還！（藏錢）

屠夫好啰！連本和利十倍、百倍、千倍還給我啰！（玩笑地）

農婦要得！（牽著狗）烏子，謝師傅棍下留情！（狗向屠夫點頭擺尾，自由歡快地下）

屠夫（脫掉黑圍裙、掏出一把鈔票）走哇！捐款去！

農婦好嘞！救災如救火，災區兄弟姐妹正在等待我們伸出熱情的手！請！

屠夫請——（兩人同下）

——幕徐徐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