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相臣 孫汝建
摘要:人們對名詞和定名短語的差異的問題關注得不夠。本文發現二者的差異是客觀存在的,并有選擇地從“充當分句的差異”和“語用差異”兩個方面展開探討,把差異歸納為:同現分句的類型、分句間的關系類型、分句間的結構層次的差異,信息傳遞(預設、焦點)、表述功能的差異。
關鍵詞:名詞;定名短語;差異;充當分句;語用
一、名詞和定名短語異同關系研究綜述
1.1對“同”的充分關注
對于名詞(下面記為N)和定名短語(下面記為“D+N”)的相同之處,學術界已經有了充分的關注和深入的研究。
1.1.1句法層面的研究
傳統語法理論把定語看作句子中的附加成分,用緊縮法來檢查語法正誤時,定語首當其沖地被揚棄。其操作實踐告訴我們,N和“D+N”“具有相同的句法功能”。 [1](P231)布龍菲爾德提出了向心結構理論,舉例認為“poor John”和“John”屬于同一個形類(即句法功能相同)。[2](P241)很明顯在布氏的理論中,定中短語屬于向心結構,其“中心詞”與整個短語具有相同的句法功能。
1.1.2 語義層面的研究
范曉、張豫峰等注意到某些“D+N”和N在語義功能上的相同之處。認為定語分別對應于語義平面的定元和名元,定元為非強制性語義成分,為名核結構中可有可無的語義成分。[3](P 209)
(一)定元之一:限事,對N進行限制性說明。如:
羊皮(外套)【表質料】、昨天(的事)【表時間】
(二)定元之二:飾事,對N進行修飾性描寫。如:
清清楚楚(的畫面)、濃眉大眼(的姑娘)
1.2 對“異”的關注不夠,但關注漸多
N和“D+N”的差異問題,語法學界關注得不夠,而且相關的研究多缺乏系統。可喜的是近些年,關注逐漸增多:
上世紀80年代,專家學者開始注意到N和“D+N”在某些情況下用法的不同。1987年6月,張斌提出了 “D+N”在句法功能上與N不盡相同的問題;[4](P249)孟琮等發現某些“動賓詞組”中如果賓語沒有定語予以修飾的話,整個動賓關系就不成立。[5](P28)
上世紀90年代,開始對二者的差異有意識地加以整理和歸納。如宋玉柱專門撰文闡述:名詞不能作謂語、狀語和補語,而“定名詞組”卻可以作謂語和狀語。[4](P249-250)
新世紀,開始對差異進行多角度、多層面的研究,有系統化的趨勢。劉順對名詞和“定心名詞短語”在成句和充當謂語方面的差異加以研究,并對某些現象加以解釋。[1](P217-236)劉相臣的碩士論文對差異進行專題探討。[6]
二、充當分句的差異
N和“D+N”的差異為:后者更有資格充當分句。
2.1同現分句的類型
2.1.1 N分句較少與包含謂詞性成分的分句組成復句,而且情況比較單一,主要表事物的存在和隱現。
(一)包含感官動詞的分句+ D非主謂句。
用手一摸,蛇!/ 抬頭一看,鬼!
(二)D非主謂句+包含“存在/隱現”類謂詞的分句。如
吊燈,壁燈,落地燈,臺燈,床頭燈,還有節日燈……(《十月》1983年第1期)
鉛筆,橡皮,還丟了一把尺子。
2.1.2 “D+N”可以較為自由地與各類謂詞性成分構成的分句同現。
一場大暴雨,河水又漲了許多。/ 一張紙畫個鼻子,好大的臉!
2.2分句間的關系類型
2.2.1 N分句與復句中其他分句的關系較為簡單。常見的有并列關系和順承關系。如:
藍天,|遠樹,|黃金色的麥浪。
他抬頭一看,鬼!
2.2.2“D+N”分句與復句中其他分句的關系要復雜得多。除了并列和順承關系外,
常見的有因果關系、轉折關系、遞進關系和解說關系。如:
這么大的雨,吳師傅恐怕來不了啦。
低廉的價格,出眾的療效。
這么冷的天,||而且又飄著雪,你還是進來吧。
那江心有幾只小船在浮動,一忽兒小船被推倒浪尖,一忽兒小船又埋在浪頭下,|好大的風浪啊!(李心田《閃閃的紅星》)
2.3分句間的結構層次
包含N分句的復句,往往只能實現為一重復句;包含“D+N”的復句,其各分句常常組合成多重復句:
那么遠的距離,||又頂著風,|一千多人三小時就趕到了古鎮。
一陣春風,||一陣花雨,|孩子的淚珠隨著花雨落入水中……
三、語用差異
對于N和“D+N”的語用差異,本文著重從以下兩點加以說明:
3.1信息傳遞(預設、焦點)
從總體上來說短語“D+N”是一個降級述謂結構,自身包含著對D和N之間關系的微弱斷定,往往可表示為主謂結構“N是D的/與D有關的”;名詞要么不包含這樣一個述謂結構,要么難以轉化為主謂結構。
3.1.1存在于定名之間的這種陳述命題,在N中往往是預設的,而在“D+N”特別是DdN式(“d”為結構助詞“的”)中,往往是顯現的。如:
a.臭豆腐一點也不臭。
b.*臭熏熏的豆腐一點也不臭。
a、b都包含著兩個述謂結構:P1“豆腐臭”、P2“豆腐一點也不臭”。但又有明顯的不同:a中,“臭豆腐”是一個詞,故P1 是預設的,P2是對預設的否定,全句仍只有一個邏輯斷定,不形成矛盾;b中,“臭熏熏的豆腐”是短語,P1 是顯現的,P2是對陳述命題的否定,全句有兩個邏輯斷定,句子前后自相矛盾,故不成立。
3.1.2 DdN定名短語中,D可用來負載新信息,成為焦點;DN定名短語中的D若不重讀,負載的一般是已知信息。[7](P248)而DN復合名詞中的D更是難以成為新信息。如:
a.他打出了一個白板。(注:“白板”為麻將牌)
b.他今天買了一件′白襯衫。(不是黑襯衫)
c.他今天買了一件雪白的襯衫。
a只包含一個述謂成分“打出了一個白板”,“白板”只能作為一個整體成為句末焦點。而b、c則都包含兩個述謂成分:P1“買了一件襯衫”、P2“襯衫是白的/雪白的”,其中P1是預設,負載的是次要信息,P2則是主要信息,即定語是信息的核心,是對比焦點。
3.2 表述功能
3.2.1 加詞性“D+N”和N的差異
劉順對加詞性“D+N”有深刻的分析:(一)D是單音節形容詞,具有不定量的特征,而且基本上是極性對立關系的形容詞,常見的有“大、小、高、低、快、慢、長、短、遠、近、深”等;(二)N一般為雙音節抽象名詞,常見的有“范圍、幅度、領域、方位、渠道、強度、規模、密度、形式、檔次、角度”等。[1](P232-236)
加詞性“D+N”的主要表述功能為“修飾”,和相應N的主要表述功能“指稱”不同。可從其句法表現上看出:
(一)它們主要作狀語,甚至幾乎只作狀語用。如:
*范圍討論、*速度運行、*幅度放寬、*時間工作
小范圍討論、高速度運行、大幅度放寬、長時間工作
(二)一般不具備充任主賓語的句法功能。
3.2.2 體詞性“D+N”和N的差異
體詞性“D+N”和N一樣,其內在表述功能都是指稱。然而正如王玨所言,“名詞前一旦前加修飾語,充當謂語的條件就充裕多了”。[8](P352)也就是說“D+N”和相應的N相比更有可能實現陳述功能。如:
a.小王黃頭發。/小王也黃頭發。
b.*小王頭發。*小王也頭發。
“黃頭發”可以用“怎么樣”提問,可以受狀語修飾,從而實現由內在表述功能(指稱)向外在表述功能(陳述)的轉化;“頭發”則不行。
參考文獻:
[1]劉順.現代漢語名詞的多視角研究[M].上海:學林出版社,2003。
[2][美]布龍菲爾德.語言論[M].袁家驊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
[3]范曉,張豫峰等.語法理論綱要[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
[4]宋玉柱.定名詞組和名詞在句法功能上的異同[A].宋玉柱.語法論稿[C].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5。
[5]邵敬敏.漢語語法的立體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6]劉相臣.現代漢語名詞和定名短語的功能差異略論[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2005。
[7]張敏.認知語言學與漢語名詞短語[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
[8]王玨.現代漢語名詞研究[M] .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