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東
[摘要]電影《劉三姐》有戲曲片、舞臺藝術片兩個版本,它們都以歌謠作為重要的敘事、傳情手段,帶有濃郁地方色彩的山歌被公認為《劉三姐》的精華。文章重溫經典,認為劉三姐歌謠強調音韻節奏、講究演唱方法、注重聲情統一效果,表現出獨特的地域音樂風格和民族審美內蘊,這三方面構成其主要特色,也是《劉三姐》感人至深、經典流傳的重要原因。
[關鍵詞]劉三姐;歌謠;藝術特色
劉三姐是壯族民間傳說中的歌仙,有關她的故事與歌謠文獻記載很多。新中國成立后,拍攝過戲曲(1960)、舞臺藝術(1978)兩個版本的彩色影片。二者故事情節不盡相同,但是都用歌謠贊美勞動、自然、愛情并鼓舞民眾與封建勢力作斗爭。它們以具有強烈生活氣息和濃郁地方色彩的山歌表達人物內心世界,音樂一直是可圈可點的話題。有鑒于此,本文重溫經典,擬就劉三姐的歌謠藝術特色做個梳理。
一、劉三姐強調音韻節奏
歌謠語言和生活語言有一定的關聯,生活語言對歌謠旋律的構成、發聲、歌唱都有影響。壯語歷史悠久,詞匯豐富、優美,表達極為細膩、準確。比如表達紅色,就有桃紅、棗紅、紅彤彤、血紅、粉紅、嫩紅、鮮紅、大紅、殷紅、紅艷艷等十多個表示深淺不同、情態各異的詞語。壯語中凡有韻母的發音部位相同或相近都可押韻,編歌時很容易找到押韻字眼,劉三姐歌謠一般都合轍押韻。壯歌的押韻主要有腳腰韻、腳韻、腳頭韻。腳腰韻(也稱腰腳韻),就是每聯上句的末字與下旬中間某字相押,腳韻是前聯下旬的末字與后聯上句的末字相押,腳頭韻是每聯上句的末字與下旬的頭字相押。一首五言或七言壯歌同時押腳腰韻和腳韻,也可同時押腳頭韻和腳韻。
試看歌謠“夜睡不著覺,想戀情哥心又慌,像跳蚤鉆心,裝著不戀心太煩,一翻三呻吟,葫蘆里頭盛糯飯,念俏金難過,放進容易倒出難”。其中五言歌押腳腰韻(覺、蚤、吟、金)和腳韻(心、吟),七言歌押腳頭韻(慌、裝,飯、放)和腳韻(煩、飯)。“腳腰一腳腳一腳腰”或者“腳頭一腳腳一腳頭”這兩種連環相扣的押韻方式韻點較多,押韻次數密集,形成一種“蟬聯式”韻律。通觀《劉三姐》,隨處可見從壯語詞匯中信手拈來的連珠妙語,圓潤、甜美的唱音中充滿了強烈的節奏感和韻律感,具有獨特的音樂美。
二、劉三姐講究演唱方法
壯族“出門用歌來走路,睡覺用歌當床鋪”,他們幼年學歌、青年唱歌、老年傳歌,造就了無數能歌善舞的“歌師”、“歌王”、“歌仙”。劉三姐是歌才超群、聰穎智慧的化身,是“空谷好音傳逸響,歌聲仿佛遏云霄”的“歌仙”。表現這樣的人物,少不了歌唱技巧和科學的發聲方法,在氣息、共鳴、咬字吐字上狠下功夫。
壯族民間傳說中“三姐開口賽洪鐘,歌聲還比鋼刀利。”洪鐘般的歌聲從哪里來?從現代聲樂理論來看,必須正確運用氣息才能獲得這樣的音效。音樂工作者在田野調查中了解到,壯族人民唱山歌講究呼吸,十分重視“行氣”方法,其中最為關鍵的是運用“底氣”,猶如氣功理論所說的“氣沉丹田”。丹田分為上、中、下三部分,下丹田又叫“地”,位于肚臍下三分小腹收縮處,氣沉到此發聲就會變得充實渾厚。不過,人為的吸氣、呼氣會使歌唱者身體僵硬,氣息不暢,繼而影響到情感的自然抒發,因而“行氣”要講究方法又不被方法束縛,始終以自然為宜。
劉三姐歌謠內容豐富、寓意深刻,正確地咬字吐字才能清晰地表達思想感情。影片里的演唱找準了聲母發音部位,運用唇、舌、牙齒、喉嚨相互協調的力量,發音明朗、短促而清晰,做到咬字清楚、正確,并且咬而不死。吐字是對字腹和字尾而言,字腹即字的韻母部分,它與發聲的關系最密切,對歌唱的好壞起著關鍵性作用。演唱時將韻母的主要母音加以引圓并注意歸韻,唱得飽滿寬廣,口形決不隨曲調、音高的變化而產生強烈變形。字尾即字的結尾部分,凡有字尾都把尾音收住,而且收得輕,做到收音即停。總體來看,劉三姐歌謠歌唱發音在咬字吐字方面做到字頭“準”、“正”、字腹“圓”、字尾“輕”,這三點使語言連貫生動、音樂流暢協調、音色圓潤、統一。
共鳴是發聲的基礎之一,掌握好共鳴能使演唱者呼吸通暢、發音位置統一、擴大音量、改善音色和音質,更好地表達歌曲的內涵。劉三姐歌謠比較注重合理運用頭腔、口腔、胸腔這三大共鳴腔體。頭腔共鳴位置高,發音時依靠鼻咽腔的咽壁即軟腭的力量,把聲音送入頭腔,形成共鳴,因而音調清脆明亮,集中而具有穿透力,高亢的曲子一般用頭腔共鳴。如前所述,壯族歌謠語言比較豐富,而口腔、舌頭以及咽喉共同完成咬字吐字才能夠展現語言的魅力,所以口腔作為語言器官的功能往往大于共鳴器官的作用,在整個歌唱活動中對口腔的作用相當重視。另外,壯族也有“山歌如火出胸膛”的說法,從這個角度可理解劉三姐歌謠如何用胸腔共鳴獲得渾厚、寬廣的音色,如何用低聲以及中低音區曲子表現深沉莊嚴的情緒。劉三姐歌謠一旦把胸聲區(低音區)、混聲區(中音區)和頭聲區(高音區)三個共鳴腔體統一運用起來,就可以滿足不同聲區音色變化的需要,達到“一聲山歌唱出口,氣死深山老畫眉”的境界。
三、劉三姐注重聲情統一
按照壯家傳統習慣,歌必有情,情是歌唱的基礎。“教經有本句句假,山歌無本句句真;不信你到歌圩看,句句山歌打動人”。演唱劉三姐歌謠并非單純追求歌唱技巧,而是十分注重投入真情,達到聲情統一的效果。劉三姐歌謠來源于生活、反映生活,壯家兒女勇于唱情,善于唱情,愛情、友情、親情都唱得淋漓酣暢,動人心魄,使聽者隨之而喜怒哀愁,達到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境界。“風吹云動天不動,水推船移岸不移;妹跟哥連連到底,刀劈斧砍也不離”,可謂情真意切,纏綿悱惻。“芭蕉結籽一排排,一條圓莖連起來;我們姐妹像芭蕉,心心相連不分開”。姐妹之情又何其深厚、純真!無論贊美愛情、友情,還是歌頌勞動、自然,歌唱者都即景生情、自發忘我,唱得感人肺腑,蕩氣回腸。生動別趣的壯族民歌激起聽者對美好幸福生活的追求和向往,真摯、熾熱的情感凈化著參與者的靈魂。
音樂藝術在基礎層面上有共性的一面,但是每個民族的演唱風格都離不開本民族的審美意識,因而表現出可貴的個性。從某種意義上說,劉三姐歌謠在音韻節奏、唱聲發音技巧、聲情和諧統一等方面表現出獨特的地域音樂風格和民族審美內蘊,這是電影《劉三姐》感人至深、經典流傳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