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系秩序：企業的社會關系與利益之關系再思考

摘要：文章認為，關系秩序是在企業的運營發展過程中，伴隨著其交易的結構秩序而建構和擴展的自為秩序。它是在關系規則的條件下，經濟行動者為達到一定目的，通過行動策略，在社會關系和利益博弈過程中建立起來的。這個過程在無限的互動鏈中不斷擴展，成為一個自生自發的秩序。這個秩序反過來又影響著企業的目標和行動者的策略。

關鍵詞：利益；社會關系；關系秩序

中圖分類號：TU984.1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1145（2009）05-0035-02

一、研究假設的提出

對于企業的分析，經濟學家和社會學家的研究方法完全不同。經濟學家主要從利益的角度出發，圍繞理性選擇，建立了關于經濟行為的實質與特征，經濟行為的動機、手段、方式，開展經濟行為的條件、環境、限制，以及人們在開展經濟行為時的組織形式、制度關系和效益模式等十分豐富的理論。也正是在十分充實的理性選擇理論基礎上，經濟學雄心勃勃地向其他學科開展了大規模的擴張（劉少杰，2003）。經濟學突出關注利益在企業中的作用，而極少關注企業的社會結構。

社會學家則主要從社會關系的角度出發，將企業作為社會制度和社會組織進行研究，而較少研究企業內部經濟利益的作用。分析企業的經濟社會學理論主要有社會組織理論和社會網絡理論。格蘭諾維特認為借以研究人與人之間復雜的社會網絡，可以揭示微觀個體與宏觀社會之間的內在邏輯聯系。他提出了“嵌入性”的概念，社會行為“嵌入在真實、正在運作的社會關系系統當中”（李林艷，2005）。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嵌入性的概念暗指經濟交換往往發生于相識者之間，而不是完全發生于完全陌生的人們之間（由笛、姜阿平，2007）。這種視角是在承認社會關系的既成事實基礎上分析社會關系對理性行為、制度和結構的影響，它并未從內在機理上解決利益與社會關系的問題。科爾曼引入理性選擇理論，并在此基礎上研究包括企業為主體的經濟組織的行為。但科爾曼作為分析單位的“理性人”實際上也同樣是具有計算性的社會人。理性選擇理論也沒有從內在機理上闡明利益與社會關系的問題。

因此，當代經濟社會學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把經濟利益再次引入到關于企業的社會學分析之中，同時利用社會學的洞見研究組織的社會結構，這樣才能對企業的運作模式有更好地理解。其中，通過適當地提升“交易秩序”問題，是認識利益與社會關系之間的關系的可能路徑之一。汪和建建立了一個以人的雙重動機為假設的方法論，為建立一種能夠把社會規范與個人理性選擇相結合的分析框架提供思路（汪和建，1999：37～38）。李林艷則嘗試從社會—文化的角度解讀交易秩序，并且認為社會網絡是最好的分析載體（李林艷，2005）。

交易秩序存在于特定的社會之中，必然會受到社會中諸如文化、政治、經濟等因素的制約。就中國來講，中國的文化倫理對企業的發展有著充分的影響。這個社會中的交易秩序是否相伴隨著關系秩序，在市場交易中共同發揮作用？中國中小企業的分析將給我們進一步了解社會關系與利益的關系提供思路。本文認為，企業建構和發展的過程就是關系秩序建構和發展的過程，是行動者的社會關系和利益博弈的結果在互動鏈中不斷擴展的一個自生自發的過程。這個過程產生的關系秩序伴隨著交易秩序，在市場交易中共同發揮作用。

二、關系網絡與秩序

“關系”和“關系網絡”一直以來都是學者們理解中國人行為方式的一個核心概念，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相互認同和交往的社會連帶，依賴于這種社會連帶人們可以獲取相應的回報（李孔岳，2007）。關系的形成，一方面是源于血緣、業緣和地緣，另一方面是源于權力和金錢。因此，關系的建立有目的性的一面，也有非目的性的一面，即既可以是為了某種利益的獲得，這種利益包括了金錢、權力、情感的獲得，具有自致性；也可以是一種自然擁有的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比如因血緣、業緣而形成的關系，具有先賦性。利益既可以是建立和維護社會關系的原因，也成為社會關系的結果。人們的行為并不全然是一個追求效益最大化的理性選擇的過程，而是一種博弈的理性選擇的過程。而經過多年的沉淀，人們的行為變成一種慣習，只是有時候會因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出現意料之外的行為。這個慣習的生發，是人們多次理性選擇的結果，是對利益和社會關系這兩個因素的考量。

關系秩序的構建有其獨特的性質：第一，關系秩序是通過在一定共有空間中長時段的互動安排、知識背景和經驗創造與維持的一種社會秩序；第二，必須從文化、道德和利益層面的交叉分析關系秩序，關系秩序衍生的道德性是情感與義務的交流；第三，現代關系秩序并不是簡單的自發有序的，而是需要有目的的社會構建和對關系以及關系過程的管理；第四，作為一種技術手段的關系被認為類似于人工制品和工具，關系秩序使“能動主體”更有效地行動和互動。第五，現代關系秩序包含了大規模復雜的社會—技術系統，有必要使用精巧的、理性的和動態的規則。這種使用可以是有意識的，也可以是無意識的慣習行為。

三、中國中小企業實踐的研究

當前中國大多數的民營企業選擇家族企業形式，大部分學者認為其是一個關系運作的經濟組織。在家族企業中，企業的經濟結構深深地嵌入于傳統的家族倫理文化之中。家族企業之所以能夠存在和發展，在很大程度上依賴其深厚的“社會資本”（曹祥濤、郭熙保，2003）。這種社會資本則是依托于企業的關系網絡之中的。家族企業一方面極力構建與掌握權力者的關系網絡尋求政治上的庇護和經濟上的通融；一方面利用親緣、血緣、地緣等關系展開交易活動，以確保可靠的信用于穩固的收益。既有的關系秩序從交易成本和信任兩方面為民營經濟的發展提供了保障（張含宇，2000）。汪丁丁從中國文化中的家族價值觀及其信息交互特征出發指出，“中國的市場是依托于人際關系的網絡而發展的”（汪丁丁，1995：21）。郭于華認為傳統的親緣關系是整個社會人情關系網的基礎和模本，是信任結構建立的基礎，也是實際獲得資源的重要途徑（郭于華，1994）。秦海霞通過對南北方企業主建構網絡差異的比較，揭示了在轉型過程中私營企業主的行動選擇策略、企業主之間的游戲規則（秦海霞，2006）。陳介玄根據對臺灣中小企業人際關系運用的觀察提出了“利益和情感的加權關系”和“擬似家族團體連帶”的模式。這種模式造就臺灣中小企業成為自為結構的格局（陳介玄，1995）。潛在利益向實際利益的轉換，一方面需要企業通過計算性的行動，經過各種行動策略通過建立和擴展社會關系網絡加以獲得，另一方面這種獲得則自為地附著于家族關系網絡或擬似家族團體聯系之中可供企業善用。

從學者們的研究可以了解，企業的關系運作，是為了企業運營的利益需要，這種運營又能進一步創建或加深社會關系的獲得。關系秩序的建立，一方面有其深刻的歷史和文化根源，一方面也是企業謀取利益的穩定需要。而關系秩序的建立，又使得秩序內的企業行動主體受到了制約，從而需要進一步地遵循關系秩序的需要行事。中國的私人企業是在政府的政策壁壘與市場壁壘的雙重壓力下產生的（李孔岳，2007）。在這種雙重約束的壓力下，企業要獲得來自政府、其他企業、市場和社會的資源，必須通過關系網絡尋得，行動策略即是要達成穩定的關系網絡——關系秩序的建構。關系網絡秩序化會指明行動策略的方向，進一步降低交易的成本。企業需要與政府、其他企業、市場和社會達成穩定的平衡關系，才能穩定地發展。因此，企業在這四個范圍上建構和發展關系秩序，善用社會關系，尋求一切合適的機會，這既包含了利益導向的關系的建立和利用，也包含了非利益目的的關系的嵌入和約束。企業依賴關系獲得利益，企業的關系又會限制其達致利益的途徑。利益的尋求是企業成立的目的，但并不是企業成功的唯一動因。在中國體制轉軌的過程中，關系規則一方面為人們穿越體制障礙、尋求合

理的經濟收益提供了保障；另一方面，又可能引致資源在各個層級的結構中流動，形成各個層級的關系秩序。

四、結論

企業不僅是物質利益的平臺或者集合體，它運行所倚靠的社會關系網絡結構表明它同時也是一個關系秩序。在某種程度上而言，交易秩序也可被理解為一種關系秩序。布迪厄認為現代經濟未能“脫嵌”，只是“生意就是生意”的行動法則制造了“脫嵌”的假象（李林艷，2005）。中國的中小企業是在關系運作中發展和壯大的，“生意就是生意”的法則并不是左右人們經濟行動的唯一法則。利益的需求和社會關系主導著人們的行動，它既是一個理性選擇的過程，同時也是一個深入生活結構的慣習行為。行動者為達到一定目的，通過行動策略，在社會關系和利益博弈過程中建立關系秩序，這個過程在無限的互動鏈中不斷擴展，成為一個自生自發的秩序。這個秩序反過來又影響著企業的目標和行動者的策略。因此，對于研究者來說，重要的是揭示關系秩序發生的動力與機制，以及關系秩序和交易秩序的相互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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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張含宇．關系秩序的形成、演變及其隊資源配置的影響[J]．甘肅社會科學，2000，（2）．

作者簡介：黃碧蘭（1983- ），福建福州人，南京大學2007級社會學系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