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觀和風水理論對中國人行為模式的影響

摘要：林耀華先生在《金翼》中從人際關系的角度來探討一個家族的發展變化過程，但本文試圖從中國傳統文化——天命觀和風水理論的角度來探討《金翼》中兩個家族的興衰史，探尋金翼之家興盛背后的文化動力，進而我們可以看出天命觀和風水理論這兩種傳統文化對中國人的生活態度和行為方式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關鍵詞：人際關系；天命觀；風水理論

中圖分類號：B848.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1145（2009）05-0223-02

林耀華先生的《金翼》是一部小說體人類學著作，他以小說敘事的文筆記述了兩個家族的興盛與衰落的過程。作者著重筆墨在黃家特別是其靈魂人物東林的人生軌跡的描述上，并有意地把黃家與張家進行比較——前者的持續興盛與后者的及早衰落。林耀華先生是從人際關系角度以及人類適應的視角來探討的，但本文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的：在東林的一生中，是天命觀和風水理論給其人生態度和行為方式帶來了巨大的影響，進而帶來了整個家族的興盛。

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天命觀起源于上古時期，源自上古人類對“帝”這一神靈的信仰，根據學者們的研究，“天”字乃由“帝”字演變而來，“帝”字有根本之意，“帝”是上古時期人類的獨一的超越性信仰，后來周人以“天”來代替此前的“帝”或者“上帝”，并從中引發出一些有別于“帝”的新的觀念，并提出了“天命”這一名稱。孔子奠定的儒家思想是從周文化發展而來，因此，以“天命”命名的這一概念便延續到后來的儒家文化中，成為儒家文化的一個重要命題，是研究儒家思想的核心內容。但是，在一段時間內，天命觀被當成是客觀唯心主義的觀點而備受批判，認為天命觀導致人們做任何事情總是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天命，所以人們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更不能去違背天的意志行事，否則就會招致失敗。但是在《金翼》主人公東林這兒，我們可以看到另外一幅圖景：東林一生受到多次的打擊，在屢次的打擊面前，東林并沒有屈服，沒有氣餒，他的經驗使他保持冷靜，在他的腦子里總是牢記著“人的命，天注定”的哲學，因此，他從不灰心喪氣。在被陷入獄重獲自由后，他對朋友和鄉親們說，他被捕入獄和為打官司破財都是命中注定的，這一切都是上蒼安排好的。林耀華分析說：“無論他們會如何認為自己由命運或上天的所作所為所支配，東林和鄉親們卻由于磨難和過錯學會了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東林的“人的命，天注定”的思想，是典型的天命觀。天命觀成了他每次遭受打擊后重新站起來的動力源泉，天命觀并沒有給東林造成消極的人生態度，而是成為東林每次受打擊后解釋命運及事件的工具，在獲得了滿意的解釋后，東林又重新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和生活，與命運作抗爭。我們認為天命觀的這種功能并不是偶然的現象，而是天命觀本身所具有的意義所決定的：人的能力不管是主觀方面還是客觀方面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在遇到自己解釋不了或者解決不了的事情時，會用神靈來獲得合理的解釋，以期獲得心靈上的安慰，這是產生宗教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宗教的重要功能。中國人歷來缺乏固定的宗教信仰，但中國人一直保持著對天的敬畏，一個無形的“老天爺”存在于每個中國老百姓的思想觀念中，于是“天”就成為人們遭受挫折后解釋命運的工具，這樣人們的心靈便得到了安生，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這就是天命觀在東林那兒發揮的作用。東林抱著“人的命，天注定”的生存哲學，在遭受生活打擊后使他獲得了心靈上的慰藉，沒有消極地面對困境，沒有“認命”，而是很快從生活的困境中振作起來，從這種意義上，他的“人的命，天注定”的生存哲學包含著“成人事，聽天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意味，它并沒有否定個人的奮斗，而是對人生活中不可抗力的解釋。同時，對天的敬畏和“天譴”的觀念，不僅能使人們努力向善，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使人們做事盡量順天而行，不會逞一時之強而不計后果，使人們的行事更加謹慎、理性，這一點在東林身上表現的也十分明顯，東林的兒子五哥死后，他就不斷地反省自己的錯誤，“如果不是上天要懲罰他的話，這樣的不幸怎么會落在他家？……正是由于自己缺少德行，才給兒子帶來了完全的毀滅。”以后他就更加注意自己做事的道德性，更加謹慎小心，以免再遭天譴。總是，正是東林頭腦中這種根深蒂固的天命觀使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和動力，使他在失敗后能繼續地努力奮斗，這不僅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而且帶來了整個家族的興旺。

風水思想在《金翼》中也是極其重要的。風水，古人稱之為堪輿，堪謂之天道，輿謂之地道，即天地之道。風水理論在中國古人甚至在現代中國人的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金翼之家也不例外。東林姐夫張芬洲的新居是一塊風水寶地：“房子處在陡坡形成的天然屏障敞開的一個口，以便接受上面龍嘴里吐出的珍珠。”——這塊寶地叫做“龍吐珠”。而自私自利的張芬洲獨占了那塊寶地，不愿意與東林分享，好在東林也找到一塊風水寶地，東林兒子的同學香凱看了驚嘆道：“這山看上去像一只雞，它的頭和臉朝向一邊，而它的一只金色翅膀伸向你（注：指東林的兒子三哥）家的房子，這可能就是為什么你們家繁榮興旺的原因，讓我們稱你們的宅居為‘金翼之家吧。”受過良好教育的香凱說話有分量，東林的“金翼之家”便盡人皆知了，這就是書名《金翼》的由來。當然，作為現代人，我們不可能相信什么“龍吐珠”或者“金翼”那樣的風水寶地本身能給人們帶來命運的變化，但是整個風水理論作為一種文化現象給中國人的生活、行為方式和人生態度的影響是巨大的。中國民間將風水也稱作“陰陽”，看風水的先生稱之為“陰陽先生。”風水理論包含著豐富的辯證法思想，像《易經》中盛衰、盈虛、吉兇、剛柔、陰陽等都是典型的二元對立劃分，并認為他們可以相互轉化，世界的變化就是這些二元狀態的相互轉化，并不斷地循環往復，這是典型的循環論。這種循環理論對中國人的生活有著巨大的影響，人們經常說的“風水輪流轉”、“時來運轉”等都表達了這種思想。既然風水即陰陽、盛衰、吉兇等是相伴相生的，是不斷循環的，人的境遇就有隨時變化的可能性，所以一個人就要懂得審時度勢，提高自己的判斷力，抓住機會改變自己的境遇。正如上面所說的，風水寶地本身并沒有像迷信的說法那樣有種神秘的力量給人帶來好運，但從文化意義上來說，風水卻代表著一種機遇，他的說教能給人帶來一種希望，盼望著生活景況的好轉，化兇為吉，就算在逆境中也并不頹廢，相信風水輪流轉，相信自己會時來運轉，就會努力抓住機會，從而有了改變自己命運狀況的可能性。所以，《金翼》的主人公東林最后雖因日軍入侵導致一無所有，回到家鄉種地，當敵機從自己的頭頂掠過時，他還囑咐他的孫子說：“孩子們，別忘了把種子埋入土里。”這是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把種子埋好，給它土壤陽光，它就能生根發芽，就能收獲新的希望。家族雖然暫時處于衰弱時期，但這種景況最終會改變，要抓住機遇，耐心等待家族的振興。這就不是風水理論賦予東林的人生哲學嗎？

到此，我們敘述了中國傳統文化主要是天命觀和風水理論在形塑中國人生活態度和行為模式中的作用，它們所塑造的生活態度和行為模式是怎么樣促進金翼之家繁榮的。天命觀和風水理論在中國存在了幾千年，在中國人的觀念中根深蒂固，一定程度上填補了中國人的信仰空白：使中國人在做事時候有所“畏”——對天和對鬼神的敬畏，因此對中國人的行為方式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天命觀和風水理論在《金翼》主人公東林身上就表現出了積極的功能。當然，我們并不是說這些傳統文化有多少的科學性，而是考察它們作為一種潛在的文化動力，對整個社會的運轉、個人的人生選擇、行為模式、生活態度和境遇方面擁有的巨大影響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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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葛立華（1984- ），江蘇宿遷人，南京大學社會學系2007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城市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