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妮·莫里森小說《寵兒》中丹英的成長解讀

田亞曼

[摘要]丹芙是美國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的第五部小說《寵兒》中的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本文通過分析莫里森的小說《寵兒》，解讀丹芙的艱難成長歷程，母親對過去的回憶，姐姐鬼魂的歸來不僅幫助了丹芙的成長，而且鼓勵她承擔起家庭的重任，挽救了一個風雨飄搖的家庭。

[關鍵詞]寵兒。丹芙，回憶，成長

丹芙是美國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的第五部小說《寵兒》中的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許多發生在藍石路124號的故事都是從丹芙的視角來講述的，可以說丹芙是伴著姐姐寵兒的幽靈一起長大的，她是這個家許多離奇故事的見證人。丹芙自從記事起藍石路124號就是一個鬼宅，鄰里互不往來，家里一片死寂。母親塞絲為了全家生計早出晚歸，剩下的時光恍惚地回憶著過去，奶奶貝比·薩格斯只會躺在床上數著顏色，兩個哥哥巴格勒和霍華德經不起嬰兒怨毒的一次比一次惡意的騷擾，在他們13歲那年逃離了家門，從此再也不見他們的蹤影。小姑娘丹芙生活在極其封閉的世界里，媽媽是一個有著“鐵的眼睛，鐵的脊粱”，安靜。對任何事都無動于衷的女人，丹芙對孤獨的感受遠遠勝過對母愛的感受，多年鬧鬼的家時常會吸引一些“好心的”白女人、牧師、演說家或是報社記者，丹芙從他們反感的眼神中認定他們同情的聲音不過是謊言。保羅·D的到來讓久未見生人的丹芙的臉上又羞又燙，有人登門造訪讓她感到驚奇。丹芙對保羅·D的來訪所表現出來的好奇以及驚喜反映出一個長期居住在封閉狀態下的女孩對結識朋友，了解豐富多彩的外部世界的渴望。在小說中，丹芙的故事是整個故事的輔線，小說的大部分內容都是關于丹芙出生前和寵兒“歸來”后發生在藍石路124號的故事，那么這18年間的故事應該主要是圍繞著丹芙和家人展開的，而在小說中卻幾乎是個空白。18年間究竟在124路發生了哪些事情?丹芙的性格特征給讀者作了最好的詮釋：除了鬧鬼就是孤獨。塞絲家的鬧鬼外傳是邪惡，在塞絲看來。不是邪惡，是悲傷”，而與姐姐的鬼魂相伴了18年的丹芙看來，既不是邪惡，也不是悲傷，而是孤獨和冤屈。丹芙對家里鬼魂的感受可謂一語道破，她理解姐姐作為鬼魂的孤獨，因為她自己也一直承受著孤獨，那是一種與眾不同的孤獨，與寵兒的鬼魂不同的孤獨，是真正的孤獨。可以想象一下丹芙的單調孤獨的生活：不能交友，不能去上學，甚至不能走出家門，一切疑惑委曲無處傾訴，她只能自己去想。這是姐姐喪命的地方，也是姐姐鬼魂出沒的地方，她終于想清楚了，人們遠離她們不是因為這座房子，而是因為她們自己。保羅·D的到來，使丹芙找到了第一個可以傾訴心中孤獨的對象。丹芙第一次將積壓在胸中已久的苦悶向外人傾訴，也是第一次流下了委屈的眼淚。閱讀這部小說，從丹芙的角度看給人一種壓屈感，幼小的年紀承受著成人難以承受的孤獨和壓力，因而不難理解丹芙為何喜歡一遍一遍地聽媽媽講過去的故事，甚至排除了對鬼魂的恐怖，愿意與姐姐的鬼魂為伴的緣由了。塞絲的經歷都是通過講給丹芙聽而傳遞給讀者的，聽媽媽講過去的經歷構成了丹芙生活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寵兒死于塞絲的鋸刀下。奪去女兒生命的塞絲從此生活在夢魘里，用當時“學校老師”的話說，這個女人的腦子出了毛病，帶回“甜蜜之家”也是無所用處。殺嬰后的塞絲的生活變成了碎片，母愛隨之也變得支離破碎了。首先塞絲成了兩個兒子霍華德和巴格勒眼中的惡魔，他們當年親眼目睹了塞絲殺死寵兒時的可怕一幕，哥倆面對母親時常手拉著手不敢分開，他們擔心和寵兒同樣的命運會降臨在他們身上。可以想象無論是只會琢磨色彩的貝比奶奶，還是拉著手不肯分開，常以驚恐的眼神看著塞絲的兩個哥哥，以及常常陷入回憶的母親塞絲對丹美性格的形成都產生了不可抗拒的影響，敏感，膽怯，孤獨，恐懼構成了丹芙的主要性格特質。丹芙也曾一度跨出家門，希望呼吸到來自外面的新鮮空氣，但是外界對出入于124號的人本能的恐慌給丹美造成更為嚴重的負面影響。

家里成員的古怪，外面世界的冷漠以及心中蟄伏已久的問題徹底將丹芙封閉起來了，從此她拒絕再去上學，甚至連讓她困惑很久的問題還沒來得及聽，聲音就向她關閉了大門，整整兩年時間內，她完全生活在寂靜里。從丹美的成長經歷看，她孤僻，固執性格的形成有其必然性，她既無精神上的引路人，也沒有讓她產生頓悟的事件發生，她所面臨的都是迷霧般的困惑，她必須依靠自己的智慧去一一解讀。母親塞絲給予她的與其說是母愛，不如說是沉重。當這個鬧鬼的家庭只剩下塞絲和丹芙兩個人的時候，丹芙自然成了塞絲惟一的訴說過去的傾聽者。

寵兒“歸來”是丹芙成長的轉折點。有評論者說：“寵兒促進了丹芙的成長，使丹芙最終從孤獨封閉的狀態中走出來，重新建立起與其他黑人的聯系。”(黃字潔：2006，54)藍石路124號變成了左鄰右舍避而遠之的兇宅以后，塞絲原本愛意濃濃的家充滿了怨毒，惡意四起。從小孤獨自閉的丹芙似乎與寵兒的鬼魂有一種心靈感應，成了與死去寵兒的心靈聯系的紐帶。在寵兒現身之前，寵兒的幽靈給塞絲家帶來煩惱和恐慌，卻為孤獨自閉的丹芙帶來他人意想不到的慰藉。

從丹芙對周圍人對塞絲一家的態度的反應，我們可以看到一個生活在與世隔絕的黑人家庭里的女孩超強的適應能力，她無處躲避，只能勇敢地面對。丹芙對寵兒鬼魂的感覺與家里其他人大相徑庭，在她想確認塞絲殺死姐姐這個答案之前，離奇的失聰使她避免了像兩個哥哥那樣對塞絲的恐懼，并為她單獨與塞絲相處提供了可能。一個并沒有在“甜蜜之家”生活過的女孩，精神上卻一遍遍地經歷著塞絲不愿回憶的過去。塞絲的沉重與丹芙的孤獨使母女之間的對話有了可能，塞絲能通過對過去一遍遍的“重新記憶”試圖減輕殺死女兒所不得不承受的心理壓力，丹芙則通過聆聽母親沉重的故事驅走內心的孤寂。母女之間的交流對丹芙的迅速成長起到重要作用，她更多地了解了母親塞絲，她曾經有過的快樂與痛苦，她的思念和濃濃的母愛。姐姐的鬼魂雖然也讓丹芙恐懼，甚至是疲憊不堪，但丹芙不愿讓這個小鬼魂離去，對她來說，孤獨的生活更可怕。當保羅·D趕走了她唯一的伙伴，塞絲和保羅·D開始了他們的自己的生活，丹芙倍感孤獨，凄苦不堪。被保羅，D趕走的寵兒附體回到人間給丹芙的生活帶來一片希望，整個生命頓時變得明亮起來，孤獨自閉的女孩總是有著許多屬于自己的秘密，對于寵兒“歸來”這個秘密她也是緘口不言，獨自享受著重新擁有了姐姐的幸福感受。丹芙看到寵兒的第一眼，好似心有靈犀，她知道是寵兒回家了。

多年的孤寂生活讓丹芙學會了忍耐，當她意識到寵兒歸來的目的是因為塞絲而不是因為她的時候，她默默地忍受著，寧愿作個注視者，看著寵兒只投給塞絲的注視，自己獨遭冷落。丹芙別無他求，她只愿寵兒生活在她的身邊。寵兒畢竟是個附體的鬼魂，有一次真的消失的時候，絕望的丹美滿眼淚水。

從丹芙對消失了的寵兒的祈求我們可以看到，多年的孤獨生活給丹芙心靈所造成的傷害，她寧愿讓姐姐鬼魂附

體留在身邊，也不愿再一次經歷被離棄的痛苦。

多視角的敘述方式為小說中的人物提供了話語權，在《寵兒》中幾乎每一個人物都有其含而不露的秘密，莫里森在小說的第二部分安排了大段獨白，三大段的獨白對清楚地表述生活在重壓下的塞絲、丹芙以及寵兒的內心秘密起到了清晰的闡釋作用。這里尤其需要指出的是丹莢的大段內心獨自，將丹芙內心的孤寂，對姐姐寵兒的留戀，對母親塞絲的恐懼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對前面碎片式的敘述起到一個很好的串聯作用，從而對丹芙的古怪行為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丹芙的成長經歷是一個曲折復雜的過程。在一個精神徹底被擊垮的家庭里，她必須學會自己去觀察，去感悟，去判斷。尤其在寵兒“歸來”之后，出于對母親曾經殺死過姐姐的恐懼，她成為寵兒的忠誠的保護者，哪怕受到冷落也無怨無悔。當她發現寵兒的貪婪，無休無止地向塞絲索取母愛，已把塞絲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她剛剛開始的保護寵兒不受塞絲危害的工作，變成了保護她媽媽不受寵兒的危害。”生活在兩個自己最親的而且思維不健全的親人之間，丹芙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家應該承接的責任。可以說，寵兒的“歸來”促使丹芙的成長發生了一個質的飛躍。她從一個孤僻，脆弱，固執的小女孩成長為一個智慧，心細，體諒他人，富有責任感的黑人女性。

丹芙意識到寵兒對塞絲無休止的索取所產生的危機，一種對親人的責任感促使她必須走出家門向社區的黑人們求救，但受冷落已久的丹芙已沒有勇氣面對外部的世界。是貝比奶奶的臨終囑咐給了她走出家門的勇氣。

號召社區的黑人們要自尊自愛，自強不息的貝比‘薩格斯因為塞絲的殺嬰行為而受到崇敬她的人們的指責而精神崩潰，用數顏色來打發余生。但貝比·薩格斯不愧是“林中空地”黑人們心中的女神，她躺在床上數顏色的時候不會不注意到自己的孫女的孤獨和懦弱，她要把她曾經有過的自強不息的精神傳授給自己的血脈：“記住它，然后走出院子。走吧。”不忘奶奶的臨終囑托，丹芙為了拯救母親塞絲鼓起勇氣走出家門，她的真誠打動了那些遠離124號已久的鄉親們，他們唱著鏗鏘有力的黑人之歌，一齊來到藍石路124號塞絲多年鬧鬼的家，把小鬼魂趕出了塞絲的家門，塞絲一家又回到了黑人社區的懷抱，重新開始一種嶄新的生活。

縱觀丹芙的成長，家庭環境和外部環境都對她產生了極其深刻的影響。殺嬰事件是塞絲一家每一位成員的生活轉折點，他們成了這一事件的犧牲品。丹美在殺嬰發生時并沒有記憶，但是貝比奶奶、媽媽塞絲以及兩個哥哥的異常表現以及家里鬧鬼帶給她對生活的恐怖和迷惑，進而是孤獨和自閉。孤獨自閉的生活造就了丹美敏感多疑的性格。在小說第二部分丹芙的內心獨白中，我們知道她一直對生活在身邊的母親防范有加，唯恐塞絲對她也會像對寵兒那樣下毒手，這樣內外交困的生活情形使丹芙對家里鬧鬼的寵兒的鬼魂產生一種精神上的依賴，進而是息息相通。塞絲對過去的回憶帶給丹芙更多的精神上的沉重，同時也使她更加理解了塞絲的痛苦和濃濃的母愛。寵兒附體歸來使丹芙的成長發生了質的飛躍，出于對寵兒的精神依賴，丹美學會了對他人的觀察、理解和保護。一直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丹芙，一直是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苦撐著搖搖欲墜的家，外界的排斥使她從不敢跨出家門，是貝比奶奶的臨終囑咐讓她勇敢地走出家門，以真誠之心贏得了社區的同情和幫助，將陷于絕境的塞絲挽救出來，回到黑人社區的懷抱。丹芙成長起來了，生活的經歷讓她懂得人活著還有對親人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