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飛　菲律賓大堡

林文佩

雖然西南邊海域仍有動亂，菲律賓第二大島民答那峨的首府大堡市，卻像蛇出現以前的伊甸園。這里是大鷹飛翔的家園、世上最大的水果蝙蝠棲地。南太平洋環繞的清澈海流中，珊瑚用一年兩厘米的時間，一厘米一厘米地編筑著海神的大珠寶盒。

大鷹群嘯

擁有7000座島嶼的菲律賓，是著名的潛水天堂，相較于北部知名的長灘島和宿霧，同樣擁有豐富海底景觀的民答那峨，因西南地區有激進組織盤踞，顯得神秘而危險——難道你們都不擔心有人來丟炸彈?導游Sharon卻笑了：“他們活躍的地區還很南部哩。”

大堡市位于民答那峨東部，緊鄰大堡灣，面積是馬尼拉的3倍，我們在熱帶植物園般的Matina山坡喝了本地研發的榴蓮咖啡，隨Sharon來到Apo山下，石階踏入擬仿雨林生態的菲律賓鷹保育中心，高踞在樹頂保育籠內的菲律賓鷹(Philippine eagle)以一股將軍般氣勢，藍色鷹眼睥睨著從小徑鉆出的我們，倏地嘯起了“有外客入侵”的鷹唳。

這一嘯，園內眾鷹群嘯，森林內一陣警笛般怪鳴，那椰樹上蕩來蕩去的長尾猴，不知會不會怔忡想起從前在鷹嘴下逃生的狼狽?菲律賓鷹以前被稱為食猴鷹(Monkey-eating-eagle)，頭頂一輪褐色冠羽，雙翼展開時有兩米長，威風凜凜如空中大酋長。有大鷹在森林守護，我開心由Ata.Ana Port登船航向大堡灣，到少有外來游客的沙茂島(Samal Island)探險。

原始瀑布

登山口走進Cawag原始森林，舒緩流泉自巖塊間汨汨流出，幾位婦人在Hagimit大瀑布淺灘邊浣衣，場景原始安謐，溪聲淙淙，仿佛仍低低說遠古時Samal族的部落話語。游擊隊員卻在這時出現；一名膚色黝黑、體格纖細如雕像的少年，迎面從山中跑來——咦，不是游擊隊員，是部落里的善跑少年?在他越過我們那一瞥間，竟整只手掌都染著血。

山里真有個狙擊手：尾隨在少年身后，又跑出個拿著細長山刀的青年，也許見到外人，青年稍慢下腳步，冷靜穿越我們，仍持刀尾追流血少年而去。該不是一場菲版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吧?黑臉導游阿邦只平淡說：“他們吵架了。”還好少年只傷了手，等下到了市場旁的小區斗雞場，卻有公雞要倒大霉了。

沙茂島有位雕刻家Jerry，擅用果樹干雕出惟妙惟肖的眼鏡猴，我們前往他放著樹根、廢輪胎的“庭院藝廊”卻撲了個空，只見到刻了一半的耶穌像和一堆小孩。原車正要返回大路，寂靜叢林忽出現一條煙塵小路，吉普尼噗噗噴著臭油煙，抱著心愛公雞的男子，似挽著新買的名牌皮包，要趕去Cock Fighting(斗雞)呢。

似白天版夜市的庭院草地上，男人在棕櫚圍籬旁忙下注，婦女顧著小攤，賣雞蛋或單支零賣的美國香煙；鉆不進角斗場的小孩們，就身手利落爬上細高的椰子樹干往下看風景。角落里還有幾口黑鍋，騰騰冒著熱煙。

死亡之舞

征得當地人的同意，我們也進場觀賽。叢林午后的角斗場內，已被誘餌雞激怒的兩只賽雞，艷麗羽毛賁張鼓起，舞著綁在腳上的利刃，像兩束奇花綻開，迅疾向對手飛騰踢躍。那綻放卻很短暫，如一場死亡之舞，約莫兩三分鐘，兩雞幾次互撞后，一雞已濺血倒下。

斗雞是西班牙時期留下來的，是他們的傳統。

幾乎與人群散開一樣快速地，重傷的敗雞已被送進角落冒著煙的黑鍋里煮了。我驚訝，你們就這樣吃了它?“當然。斗輸的雞是贏家的財產。”這倒是斗賭后化解激亢的好方法。加點羅望子、芒果青，現成就是一鍋美味的菲律賓酸湯(Sigigan)。只是這公雞湯的第一碗，該分給輸家先喝吧。

小島時間是慢悠悠的、天氣是熱烘烘的，市集小攤卻多是煎炸食物，充滿火氣。好處是都不用等，大人、小孩在鍋邊略站一下，一大把插在竹簽上的糖炸香蕉已起鍋，遇熱軟化的芭蕉和裹在表面的焦糖相融，像吃軟融的冰糖葫蘆。再拈來兩串炸雞腸，黃油油地炸得酥脆，沾著魚露酸醬，很開胃可口。

蝙蝠王國

根據生態學家追蹤研究，棲息在沙茂島北岸的水果蝙蝠群多達180萬只以上，是世上已知最大的水果蝙蝠聚落，“每到傍晚全部蝙蝠出洞覓食，要到夜里12點才能飛完。”我們去時約莫下午四點，西斜陽光灑入洞內，一層挨滿一層倒掛在洞穴內的“蝙蝠俠”，有些已經半醒、有些還在眠夢，最晚飛回的那批倒吊在洞口壁上，邊睡還邊挪動身上的小斗篷。

再細看，洞內深處不知從哪鉆來一只白花貓，正一口口將蝙蝠叼入腹中。可以確定的是，被貓從夢里劫走這么多族人的蝙蝠，一點也看不出少了什么，傍晚睡醒時又要花上六七個小時，才能全部飛出洞去……

海神寶藏

流經大堡灣和沙茂島間的太平洋海流舒緩平靜、清澄剔透，過去曾是珍珠養殖場。螃蟹船由度假村碼頭出航，周邊的Marrisa Reef、塔利庫德島(Talikud Island)、Mushroom Rock等潛點，在一兩小時內都可抵達。潛進海中。我也想來撈一筆金銀財寶。

大車磲貝，形態艷麗的石珊瑚、棘穗軟珊瑚竹珊瑚，粉色、紫色如簪子般的海扇，馬糞海膽插滿喇叭形的刺像綴著無數水晶粉鉆。海底似座大劇場城堡，我按照潛導指示，雙手抱胸、蛙腳自然擺動，海流輕盈浮托著我，感覺像飛在空中。清潔魚侍女在拂掃灰塵，倒吊覓食的刀魚像在耍特技，海鰻是只工于宮廷斗爭的老宦官，匿在雕花鐵窗般巖穴后、僅露出半張臉，成群魚像巡城的兵丁看得很牢，不時要來巡一巡海神的寶藏呢。

回到船上，有些潛伴很失望，大魚都不在家，沒看到海龜，但這不是最安逸的時候嗎?珊瑚用一年兩厘米的速度筑城，獅子魚舞動著國標舞衣，海蛞蝓頂著皮卡丘般兩只犄角扭呀扭地、漸漸也靠近了另一只海蛞蝓……一群小扁魚游去，像天神灑下了一批金幣，若不是同伴喚我：該上岸了，我差點就伸手接到了。

(責任編輯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