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合作論壇２００８：中國改革開放和東亞國際學術研討會”綜述

劉蔚然

2008年是中國改革開放30周年，中國的改革開放對東亞及世界的發展都發揮著積極和重要的作用。當前，中國與東亞其他國家一道面臨著國際政治經濟變革的巨大挑戰與歷史性機遇，探索有利的合作機制，實現共同發展是大家共有的愿望。2008年11月29—30日，由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東亞研究中心主辦，日本國際交流基金會、中華日本學會、韓國國際交流財團、韓國慶熙大學協辦的本屆東亞合作論壇即以“中國改革開放和東亞”為主題，邀請了六十多位來自中、日、韓等國的政府官員和相關領域的知名專家學者圍繞“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外交與東亞合作”、“中國改革開放與日本”、“變革中的全球政治經濟秩序與東亞”等議題展開廣泛、深入的交流，提出了許多頗有見地的觀點和建設性的建議。中國人民大學校長紀寶成、中共中央外事辦公室副主任裘援平、日本駐華大使館公使道上尚史、韓國駐華大使館公使李賢主、韓國慶熙大學國際大學院院長成克濟出席論壇開幕式并致辭，開幕式由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常務副院長陳岳主持。下面將論壇討論的成果和學者們的觀點作一綜述。

一、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外交與東亞合作

紀寶成校長在致辭中說，目前東亞地區是與北美、歐洲并列的世界三大經濟繁榮區之一。東亞地區共同的責任感和合作意識不斷加強。東亞已經開始成為世界最有活力的地區之一。與此同時，我們還應該看到，在當前世界經濟危機的巨大沖擊之下，東亞的安全與合作還面臨著新的問題和嚴峻的挑戰。在這樣一個挑戰和機遇并存的地區，我們如何相互借鑒學習，如何總結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經驗，構建一個以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為宗旨的和諧東亞是東亞各國政治家和學者共同面臨的問題。裘援平副主任也表示，1997年的金融危機對東亞經濟造成了巨大沖擊，同時也開啟了東亞各國攜手合作、共同發展的歷程。在經濟深入合作的基礎上，東亞各國的政治關系不斷改善、相互認知不斷加深、區域合作走向繁榮。2008年又一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爆發，將會對東亞經濟穩定和發展帶來怎樣的沖擊和挑戰?她倡導應該讓這場危機成為東亞經濟走向一體化的第二波推動力量。

與會學者對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外交成就都表示肯定，對東亞合作模式、東亞一體化發展前景、東亞對于中國改革開放的影響以及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對外戰略思想等問題進行了交流和討論。

日本東京大學法學政治學研究科高原明生教授闡述了中國改革開放對東亞國際關系特別是中日關系的影響，高原明生教授認為，科學發展觀的出現標志著中國經濟發展進入一個新的階段，改革開放進入一個新的階段。東亞各國都經歷了高速現代化和工業化的過程，都存在著貧富懸殊、環境污染、社會老齡化等共同的問題；都經歷過亞洲金融危機，又都面臨著世界金融危機，東亞的國民現在都能夠認識到可持續發展和可持續和平的重要性。這樣的共同利益和共同認識是今后發展東亞國際關系的很重要的基礎。高原明生教授提出，為實現可持續發展和持續和平，東亞各國應主動消除對未來的不安，需要有建立在展望未來基礎之上的歷史觀以及對于不斷發展的歷史潮流的認識；東亞各國應增進理解、尊重文化多樣，實現多文化共生；以民主的價值觀與東方“合”的理念實現東亞共同體的構建。韓國國立釜山大學中國研究所所長金晉英教授從政治學的視角探討了東亞地區的經濟合作。金教授首先回顧了清邁協議的簽訂與東亞地區一體化的進程，她贊同卡贊斯坦教授的觀點，認為東亞地區是在市場中發展起來的活躍的經濟網絡，不像歐盟那樣有正式的、政府間的機制。東亞地區的一體化更多地體現在經濟合作層面上。其次，她認為東亞地區的兩大強國——中國與日本的競爭關系不僅體現在經貿領域，而且中日兩國都希望在共同體中發揮領導作用。因而東亞地區的一體化注定要在競爭、談判和妥協中誕生。最后對于東亞地區的新秩序，金教授提出了一些暢想。她認為，在當前全球經濟危機的形勢下，亞太地區國家應該在清邁協議的框架下，發揮自己的作用，在東亞地區建立起新的經濟秩序。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金燦榮教授總結了東亞對中國改革開放的影響和作用，他認為可以從五個方面進行考察，即作為中國的主要貿易對象，東亞地區在經濟上對中國改革具有推動作用；日本和“四小龍”的快速發展對于中國推進內部改革起到了心理激勵作用；80年代日本、韓國、新加坡等國的發展模式，為中國改革提供了參考路徑；東亞為中國提供了一種多邊主義機制，是我們在改革開放之后實現多邊主義外交較多的一個地區；東亞各國在國際交往中起到了協調中國與西方關系的作用。韓國西江大學政治外交學科全圣興教授也肯定了中國改革開放給東亞合作帶來的新圖景，他認為中國的改革和經濟發展不只是具有獨特的特征，而且其經驗顯示出成為一種新的發展模式的可能性。這對于新國際秩序的形成有著很重要的影響。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時殷弘教授在分析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對外戰略思想時認為，在中國政治的傳統意識形態基礎上，在全球化和中國愈益卷入世界體系的大背景下，一種可稱為“新國際主義”的新成分被添入了意識形態系統中來。這種“新國際主義”的主要特征，在于較迅速地增長著一些特定的誠信——一般相信多邊合作、相信國際組織和國際體制、相信跨國的非政治交往，既是鑒于它們對促進中國國家利益的助益，也是鑒于它們本身被認為具有的內在價值。“新安全觀”與“和諧世界理念”等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認為是這一“新國際主義”的體現。

此外，蒙古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高級研究員那·圖木爾教授在發言中認為蒙中經貿關系發展也得益于中國的改革開放。路透社駐北京高級記者儲百亮(Chris Buckley)認為不僅要探討中國應如何面對世界，而且要關注國際社會對中國國內社會等各方面的影響。

與會專家學者都肯定了中國改革開放30年來的成就，肯定了中日韓等國在政治、經濟、文化領域的合作，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功得益于東亞，也進一步推動了東亞的發展，未來需要各國共同努力構建和平穩定的東亞新秩序和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

二、中國改革開放與日本

2008年既是中國改革開放30周年，也是《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簽訂30周年，30年來，在兩國政府和人民的共同努力下，中日關系取得了很大發展。與會專家學者回顧了兩國30年來的曲折經歷，對中日關系今后的發展提出了各自獨特的見解。

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高洪研究員認為，經過30年的交流，中日兩國在戰略互惠框架下實現了互利共贏及相互依存。今天，我們回顧日本采取支持中國的經濟發展，促進兩國經貿聯系以及對華提供ODA的政策，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雙贏的。在日本結束對華ODA的2008年，中日應當思考新形勢下的新的合作方式。高洪研

究員強調，中日兩國的戰略互惠合作需要實現融合雙方訴求的動態平衡。這種動態平衡，首先指中國和平發展要為他國的發展留下空間，真正實現和諧世界的構想；其次符合提升中日兩國經濟關系的需要；第三，在雙方發展的動態變化中尋求新的平衡。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黃大慧教授把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中日關系分為蜜月期、摩擦期和戰略互惠期三個階段。近30年來，中日兩國發表了三個政治文件，每隔十年發表一個，前兩個文件的名稱中有“友好”二字，最新發表的文件名稱中沒有了“友好”。這種變化，是否意味著有意淡化對中日“友好”的強調呢?黃大慧教授認為，從中國改革開放到今天，中日關系的發展的確更加務實，雙方強調戰略互惠，強調國家利益固然重要，但不能因強調利益關系而淡化友好，事實上它們是互動的，二者不能偏廢。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金熙德研究員也提出中日關系至今經歷了一個明顯的周期，由蜜月期到冷卻期再到務實期。他認為，胡錦濤主席2008年5月訪日是新周期的開始。中日關系正處于復雜多元的時期，關鍵在于如何導向定位，所以未來30年的籌劃問題和中日模式的確立需要兩國社會、人民、政府之間加強對話。

談到2008年5月胡錦濤主席與福田康夫首相簽署的《中日關于全面推進戰略互惠關系聯合聲明》，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經濟外交與安全研究中心主任姜躍春研究員認為，聯合聲明的簽署標志著中日關系進入全新發展的時期；東海共同開發問題上的突破表明了中日之間強化合作的誠意；中日兩國在東亞區域合作問題上加強合作的可能明顯增加。日本神戶大學國際文化學部王珂教授則對中日關系過于積極的評價提出了質疑，相較于首腦對話的作用，他認為，更應關注外交機制的建立，政治上的互信非常重要，不應是某個人一時的權益之計，特別是在目前日本政權更替迅速之時期。

歷史問題是困擾中日兩國關系健康發展的主要障礙之一，新華社世界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張煥利先生認為中日關系發生從友好到政冷經熱再到融冰階段的戲劇性變化，一個根本因素就是中日兩國高層與民間對歷史問題的認識。東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周頌倫教授認為中日關系對整個東亞格局非常重要，處理好中日關系需加強對日本青少年的教育，增強文化的互相尊重。

美國的影響也是中日關系發展中繞不開的因素。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國際關系教研室主任徐萬勝提出，日美同盟是影響中日關系發展的主要因素，基于對日美同盟“美主日從”這一結構特征的判斷，我們可以轉換思維，通過多變間接的途徑來應對日美同盟并發展中日關系。談到中日美三邊關系，黃大慧教授認為，多年以來，日本外交一直以日美同盟為基礎，從發展趨勢看，在可預見的未來，日美同盟不會消亡、不會弱化，日美同盟對中日關系影響很大。東亞地區的合作，中日兩國應該發揮更大的作用，也要關注美國的地位，中日美三方都應該注意保持平衡。

學者們還從防震救災、貨幣關系、防務合作等不同角度分析中日之間廣泛的合作前景。日本神戶大學國際合作研究科大嶋英一教授認為，中國的改革開放政策深刻地影響了地區性政治經濟關系，而四川大地震救災的國際合作更是成為中國接受外國援助的轉折點。中國改革開放政策將會極大推進亞洲在減災方面的國際合作。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劉軍紅研究員從人民幣與日元的關系來看中日關系，他指出兩國貨幣關系對兩國關系影響深遠，人民幣升值對兩國都不利，中日兩國間的貨幣關系可以解釋其相互依存關系，從而兩國在政治關系波動時經濟關系仍然持續保持穩定或者擴大。而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于鐵軍副教授則認為應該將中日友好具體化，互信可操作化。他認為中日防務交流要轉換安全觀念，致力于構筑戰略互惠關系；強化防務交流機制；應加強在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合作；加強在多邊場合的防務交流。

三、變革中的全球政治經濟秩序與東亞

2008年，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金融危機對各國的經濟都造成了影響，這次金融危機將會對全球政治經濟秩序產生怎樣的沖擊，金融危機對東亞一體化發展是機遇還是挑戰，東亞各國將如何應對這次危機，學者們提出了不同的見解和看法。

關于美國金融危機對中日兩國的沖擊，日本早稻田大學亞太研究中心林華生教授認為，如今世界各國正在搶救美國經濟，現在還看不到實際的成效。因此，中國和日本要挽救美國的經濟并不容易，但是，中日兩國對扶持美國經濟卻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這個角色今后如何扮演，中日兩國必須嚴肅對待。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龐中英教授同意林教授對于危機嚴重性的判斷，1997年金融危機是中國與亞洲關系的轉折點，驅動中國成為亞洲經濟一體化的主要因素；十年后的金融危機也能成為一個轉折點。龐教授認為，在兩次金融危機中我國的兩次反應，正在改變中國與亞洲、中國與世界的關系。亞洲一體化在亞洲金融危機后正式起步，在全球金融危機下，亞洲地區一體化再次遇到了歷史機遇。中國能否抓住這個機會，做出戰略性決定，推動急需的亞洲地區主義和地區合作走向新階段，值得拭目以待。韓國國立釜山大學車昌勛副教授關注中國的地區及國際角色，他認為中國應立足自身特點，創造更大的認同，塑造負責任大國形象。韓國《朝鮮日報》駐北京支局長樸勝俊介紹了韓國理論界對目前金融危機的看法，特別是對東北亞政治經濟關系的影響，并表達了鄰國對中國在此過程中發揮更大作用的期待。

對于東亞未來發展的可能模式，學者們提出了幾種設想。金熙德研究員認為東亞秩序有四種可能性：(1)美國主導的東亞，(2)中美合作的東亞，(3)中日韓合作的東亞，(4)多極化或無極化。目前哪個發展模式都不成功，總的來說中日主導的可能性很小。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林利民研究員認為，東亞經濟發展的基本趨勢及其總體實力的上升將在兩個層面上對東亞和全球國際秩序與國際關系產生深刻影響。在全球層面上，東亞經濟的快速發展和綜合實力的上升，將深刻影響全球地緣政治格局，東亞在國際社會的發言權，包括在構建21世紀國際新秩序過程中的影響與作用也會增大；在地區層面上，東亞內部的關系也將發生大調整，這是由區域內部經濟政治力量對比發生變化決定的，一方面東北亞的影響將超過東南亞，另一方面中國可能成為東亞主導型國家。就東亞國家如何適應這種新趨勢，林利民研究員指出，一方面東亞各國應繼續堅持戰后數十年來以推進國家現代化為核心的經濟政策，同時積極推進東亞一體化，在國際事務中采取主動姿態尋找東亞與世界關系的新模式；另一方面，在內部關系上，也要尋求新模式，解決大和小的問題以及多樣性的問題。

此外，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保建云副教授還談到了世界經濟格局變遷中的中國經濟轉型與發展模式的再選擇問題。韓國慶熙大學禹承芝教授闡釋了朝鮮的國際關系研究情況和朝鮮如何看待世界、如何認識周邊的環境等問題。

會議最后，高原明生教授和金燦榮教授對這次論壇進行了總結。本次論壇圍繞中國改革開放和中國外交，中日關系，金融危機及其影響三個話題展開討論，出現很多新觀點，值得我們去思索。改革開放30年給東亞帶來了和平、繁榮，日韓都很支持中國的政策方針，同時日本、韓國也從改革開放得益。現在我們都面臨著世界性的金融危機，我們要發揮主觀能動性，把危機轉化為機會，學者們要發揮重要作用。

[責任編輯孔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