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寫些東西,內心存留著幾乎所有寫作者都具有的那么一點點自驕和自戀,更由于寫作是一種持續性的時間和智力的較量,因此,我很少認可同齡人的寫作。朵漁是少數幾個例外者之一。
我和朵漁只見過一面,2000年8月中旬,在西安,詩人黃海擔任總策劃的一家青少年雜志夏令營邀請我們去擔任指導老師。我們是失職的,自顧自地把“指導”的重任塞給了評論家譚五昌后,便與伊沙、秦巴子、沈奇、耿翔等西安詩人輪流喝酒。起初朵漁總是推說肝不好,不能多喝,后來見大伙喝得痛快,也就把醫生的忠告拋到九霄云外去了。以至于回到天津后舊病復發,時斷時續地被病痛拖累了兩年。想起這件事,我心里常感愧疚——假如沒有我的插科打諢,依朵漁的沉靜,應該能夠把握住自己。
認真地說,是朵漁的詩歌讓我死心塌地地把他當老朋友的。而我和朵漁見面之前沒有讀過他任何一首詩,在一家民間詩報上看到他的名字時還挺納悶:竟然還有姓朵的,是什么民族呢?后來才知道他姓高,名字很沒“詩意”,很有詩意的“朵漁”只是筆名。那次在西安,正好一個朋友贊助朵漁出版的詩集《重力使一切向下》剛剛出廠,夏令營散營前的那個下午,印刷廠廠長帶著數十本尚散發著油墨香的詩集趕到了飯店,我趁開飯前瀏覽了一些篇什。幾分鐘的瀏覽加深了我對朵漁的印象,我讀到了《河流的終點》——
我關心的不是每一條河流
她們的初潮、漲潮,她們的出身、家譜
我關心的不是她們身形的胖瘦,她們
長滿了栗子樹的兩岸
我不關心有幾座水泥橋跨越了她們的身體
我不關心她們胃里的魚蝦的命運
我關心的不是河流的冰期、汛期
她們肯定都有自己的安排
我關心的不是她們曾吞沒了幾個戲水的頑童
和投河而去的村婦
她們容納了多少生活的泥沙
這些,我不要關心。
我關心的是河流的終點。她們
就這么流啊流啊,總有一個地方接納了
她們疲憊的身軀,總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勸慰了她們艱難的旅程。比如我記憶里的
一條河流,她流到我的故鄉時
已老態龍鐘,在寬大的河床面前
進進退退,欲走
還休。
我想,那本詩集,有這么一首詩就足夠了,詩歌中沉靜、自足的氛圍沒有誰能夠阻拒。那是一種對土地和人性的感激,里面包含著隱忍的美和沉痛。后來,我只要一想起朵漁,就會想起《河流的終點》,想起“戲水的頑童和投河而去的村婦”,他們親切如我的親人。我還做了多次這首詩的宣傳員,不僅向朋友推薦,還兩次把它輸入電腦并張貼到網上。2002年夏天,揚子鱷論壇因為我的一首幼稚的《內心的河流》而興起一股“河流詩”熱潮,大約七十位詩人張貼了與河流有關的詩歌,而這些詩里,讓我無條件認同的只有《河流的終點》和美國黑人詩人休斯的名作《黑人談河流》。后來,由于《詩選刊》編輯趙麗華的介入,這些詩構成了《詩選刊》第8期的“河流詩專輯”。更奇妙的是,一個聽到“下半身”就來氣的評論家朋友在讀了《河流的終點》后,竟然一反常態,問我借了朵漁的詩集和兩本《下半身》去讀了兩個月。
《河流的終點》奠定了朵漁在同齡詩人中的突出地位。無論后來他的創作有了多大的變化,我堅信,最終為他贏得尊敬的一定有《河流的終點》的功勞。在我所接觸到的朵漁這一風格的作品中,能夠與之媲美的大約只有《高原上》——
當獅子抖動全身的月光,漫步在黃葉枯草間,我的淚流下來。并不是感動
而是一種深深的驚恐
來自那個高度,那輝煌的色彩,憂郁的眼神
和孤傲的心
人在“力”面前的種種微妙的思緒只用了短短五行便完美地傳達出來,真是風光無限。
《高原上》與《河流的終點》體現出了朵漁詩藝中正統的一面,也是有望成為“宗師”而不是“教主”的一面。如果朵漁按照這條道路行走下去,他可能可以收獲很多世俗上的果實。但是朵漁沒有,2001年以后,他漸漸地將自己改變,詩歌主題在往“身體”移動,寫了不少被某些詩人稱道的作品,但大多數不為我所喜歡。朵漁骨子里就不是一個適合調侃、戲謔、高聲喧嘩的人,他應該平靜、內斂,從身體縮回到心臟?!跋掳肷怼睂懽魇且粔鼐疲m刺激而誘人,卻不大適合朵漁這類不勝酒力的人,因此最好淺嘗輒止,否則會再次“傷肝”。
但“傷肝”也并非一無是處,在一封郵件里,朵漁這樣寫道:“那次西安之行后,我時斷時續病了兩年。這兩年讓我安靜下來,但也同時更理解了身體對一個寫作的人到底意味著什么。我從生病中尋找到身體。……我讀了很多書……發現了詩中的‘真理’?!痹谧x他2002年上半年創作的《我的目光越過他們的頭頂》、《被翻譯的土豆》等作品時,我看到了他回歸的身影,只是,這身影還遠不夠清晰。對于自己將走向何方,朵漁應該有清醒的認識,在2003年2月21目的一封郵件中,他提到了“下半身”,他認為“下半身”的精髓不在具體的寫法、題材,而是精神。在朵漁的指引下閱讀了他的新作《日全食》、《生病·越冬》、《旅游地》、《暗街》等作品后,我感到我的確有那么一點杞人憂天。
許多人認為朵漁參與倡導“下半身”是一個失誤。朵漁的確與這一群體的其他詩人不大一樣,他的少數代表性作品足以讓人越來越清晰地發現,他與其他“下半身”詩人的日益“疏遠”(我說的是作品風格)。事實上,一個警醒的詩人不可能永遠被某一群體擬定的“綱領”所束縛,與“綱領”經過早期的“密切交往”后,必然會返回到自己的心性中來,如同巫昂從“顧城式詩歌”到《青年寡婦之歌》再到目前的相對“檢點”,以及沈浩波在銳意前行中的不斷微調,都是藝術自覺的力量使然而非名利的誘惑。有人說朵漁因為“下半身”而獲得了更大的名聲,我不知道是“下半身”幫助了朵漁還是相反,但可以肯定的是,沒有朵漁的“下半身”只能說銳氣十足,而有了朵漁的“下半身”開始有了厚度。在這個群體中,朵漁的才華不是最突出的,但正是他的“拙”與其他人區別開來,他對技巧與內容之間的“度”把握良好,翻閱他近兩年的作品,最優秀的正好不是具有肉感和快感的“下半身”,而是“上半身”與“下半身”之間的開闊,它不乏尖銳與快感,還具有直抵人心的力量。
在70年代出生的眾多詩人中,朵漁是少數幾個能用文章來表達詩歌觀念的詩人,他的一些詩學隨筆正在對更年輕的詩歌愛好者形成影響。按理說他完全有資格在同齡人面前保持驕傲的姿態,像當今的某些詩人一樣。但朵漁沒有,他身上有一種可貴的品質,那就是在宇宙的無限性面前保持謙遜。倒是那些自以為“天將降大任”的詩人在不經意間便露出了孩子般的淘氣。
朵漁的謙遜是逐步修煉出來的,從他的文論可以很明顯地看到他的思想軌跡:最初是慷慨的、號召性強的,比如關于“下半身”詩歌理念的文字,后來就慢慢收斂,變得沉著、自省,少了布道的成分而更多地進行自我要求。只有尊重自己打動自己的文章才能夠打動別人并獲得別人的尊重??梢哉f,朵漁文章“語調”的改變使他在向詩歌的終極目標作了一個漂亮的騰跳。
2006年9月9日,在一封信中,朵漁向我推薦了一大批他閱讀過的書籍,并強調了這些書籍之于一個詩人的“用處”:
以賽亞·伯林的著作,大概有五六本,譯林出版社的版本不錯,網上有售;這一套“人文與社會”叢書中還有其他不少書目可讀。
蘇珊·桑塔格的著作,目前出有五本,上海譯文的;尼采的著作,最近聽說華東師大要出箋注本全集,還未見到,版本繁雜,比較好看的有《人性的,太人性的》等,人民大學版;卡夫卡的著作,河北教育版的全集;加繆的著作,河北教育版的全集;鮑曼等人關于現代性的著作;韋伯的部分著作,三聯版;本雅明的著作,版本繁雜;盧梭的著作,可先讀其懺悔錄;海耶克的著作,《通往奴役之路》;勒龐的著作,《烏合之眾》;班達的著作,上海世紀出版集團新出了一套叢書,其中有他一本《知識分子的背叛》,可讀;……國人作品,建議讀:朱學勤、唐德剛、張五常、余世存、劉曉波、李慎之、顧準、甘陽、余英時等人文字,網上常見。
有些經典,我以為應該熟讀:《論語》、《詩經》、李杜、王陽明、魯迅……我們在這一方面的欠缺太多。一時想不起來,想起再補充。
我一直覺得,詩這東西,到一定程度,它會是詩人的“副產品”?!案碑a品”不是不重要,而是“生產方式”發生了變化。30歲以后,坐在書桌前強寫一首詩是可恥的,讀書或走路或許應成為生活的“主流”,詩歌隨之而生。我常常希望朋友們,特別是同輩的朋友和同行,多讀些書,但又不要讀死了,做一個眼界開闊的、活脫脫的、有力量、有正義感、有信仰的詩人。但現在,因社會快節奏的影響,因為我們這一代所受教育的先天不足,再加上物欲的、家庭的拖累,作為一代人的進步和覺醒,真是太慢了。上一代人已經消失,希望我們這一代不要再沉淪。
看了這封信,我除了敬佩朵漁的沉潛的閱讀態度,更有“他鄉遇故知”之感。我給他回信說,這里面的大多數書籍我的書架上擺放著不少,也讀過一些。當然,無論從閱讀量還是消化的程度來說,肯定遠不如朵漁。后來朵漁回信,對我們較為一致的閱讀興趣甚為高興。
從這封信,可以看出朵漁的精神資源。閱讀深深地影響了朵漁看問題的方式和作品的向度。他在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當晚寫下的《今夜,寫詩是輕浮的》,是我閱讀到的最出色的詩歌之一,字里行間那科沉痛、節制、反思的氣質為我們托舉起了一個思想者的形象——
今夜,大地輕搖,石頭
離開了山坡,莽原敞開了傷口……
半個亞洲眩暈,半個亞洲
找不到悲憤的理由
想想,太輕浮了,這一切
在一張西部地圖前,上海
是輕浮的,在偉大的廢墟旁
論功行賞的將軍
是輕浮的,還有哽咽的縣長
機械是輕浮的,面對那自墳墓中
伸出的小手,水泥,水泥是輕浮的
赤裸的水泥,掩蓋了她美麗的臉
啊,輕浮……請不要在他的頭上
動土,不要在她的骨頭上釘釘子
不要用他的書包盛碎片!不要
把她美麗的腳踝截下!!
請將他的斷臂還給他,將他的父母
還給他,請將她的孩子還給她,還有
她的羞澀……請掏空她耳中的雨水
讓她安靜地離去……
丟棄的器官是輕浮的,還有那大地上的
蒼蠅,墓邊的哭泣是輕浮的,包括
因悲傷而激發的善意,想想
當房間變成了安靜的墓場,哭聲
是多么的輕賤!
電視上的抒情是輕浮的,當一具尸體
一萬具尸體,在屏幕前
我的眼淚是輕浮的,你的罪過是輕浮的
主持人是輕浮的,宣傳部是輕浮的
將壞事變成好事的官員
是輕浮的!啊,輕浮,輕浮的醫院
輕浮的祖母,輕浮的
正在分娩的孕婦,輕浮的
護士小姐手中的花
三十層的高樓,輕浮如薄云
悲傷的好人,輕浮如杜甫
今夜,我必定也是
輕浮的,當我寫下
悲傷、眼淚、尸體、血,卻寫不出
巨石、大地、團結和暴怒!
當我寫下語言,卻寫不出深深的沉默。
今夜,人類的沉痛里
有輕浮的淚,悲哀中有輕浮的甜
今夜,天下寫詩的人是輕浮的
輕浮如劊子手,
輕浮如刀筆吏。
因為這首詩,朵漁獲得了超越詩歌圈的名聲。張清華在將此詩選入《1978--2008中國優秀詩歌》時,給予了這樣的評價:“這是所有‘5·12地震詩歌’中最好的一首。說它最好,不是因為它書寫了更感人的人性和情景,更高尚的人格和故事,而是它提出了一個問題,面對災難,我們該寫什么?只有這樣的詩歌,才能將人們帶進人性拷問和良知發現的境地,才能使一切已發生的悲劇和消失的生命獲得價值?!痹谖倚薷倪@篇文章時,朵漁與臧棣、蕭開愚、黃禮孩、??双@得了由南方都市報社評選的“華語文學傳媒大獎·二00八年度詩人”的提名,朵漁已是二度入圍“年度詩人”,評委會這樣評價朵漁:“2008年,朵漁在地震期間完成的《今夜,寫詩是輕浮的》一詩,成為國人紀念亡靈、清洗內心之際最為悲慟、最為無力、最為清醒的呼喊之一,從成千上萬的‘地震詩歌’之中脫穎而出,被讀者所喜愛又被文學界所重視,為詩歌寫作介入公共事件提供了藝術范本。他的詩尖銳而沉重,具有一種飽含隱忍的爆發力。提名委員會主任李少君認為,朵漁是青年詩人中有‘大才’之人,他的詩逐漸呈現出大氣象、大格局?!边@是朵漁第二次獲得該獎的提名,最終是否獲獎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首詩成功地使它的作者成為一個當前少見的思想型詩人。
事實上,我讀到朵漁最新的文論作品的標題就叫《詩人不應成為思想史上的失蹤者》。
也許在一些人看來,詩人一旦沾上“思想”,就會變得蒼白而冷靜,理性成分濃郁而感性稀薄,但朵漁不是這樣,他同樣有豐富的感情,2007年發表的詩作《媽媽,您別難過》,讓我看到了他敏感而充滿溫情的一面。這種形象,在朵漁以前的詩歌中極為少見。
那年秋天,朵漁獲得了一個民間詩歌獎,在頒獎晚會上朗誦這首詩時,朵漁泣不成聲。也許,他想到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母親,還有坎坷艱辛的人生。
1994年,朵漁從北京大學畢業后,到天津一家雜志社上班,一待十年。2005年2月,到廣州與朋友一起操作圖書公司,半年后便退回家里,讀書、寫作,成為一個真正的“坐家”。他希望以四年為期,再讀一個“大學”,完成自我的啟蒙。現在看來,他似乎在無限延長這個期限。
從2006年夏天起,朵漁開始編輯詩歌民刊《詩歌現場》,至今已出版了五期,這是近二十年來我接觸到的詩歌民刊中印象較深的一種。
2006年7月26日,朵漁來信,說要創辦《詩歌現場》雜志,邀我做編委,并寄來了刊物的設想和要求:“……現場詩歌(分為三卷,首卷重點推薦年輕詩人,每人詩歌5-8首;二卷重點選好詩,特別是網絡現場的好作品,每人1-2首;三卷為編委及特約詩人作品。另附編委所撰‘本期印象’)、現場討論(本期擬定的主題是:詩歌與時代、小文人詩歌的爭論)、現場評論(針對當下詩歌的各種評論文章)、文字現場(各種好看的文字,包括抒情的、紀實的、思想類的文字),以及其他視稿件情況所設的欄目。”我給他推薦了一批詩人的稿件,又應他的要求將我的一篇關于“70后”詩人的隨筆發表在2006年10月出版的創刊號上。
從2007年3月出版的《詩歌現場》開始,朵漁的辦刊方向進一步明確。詩歌作品少了,文字稿增多了,某些作品的出現,彰顯出作者與編者作為現代知識分子應該具有的獨立思考和擔當意識?!对姼璎F場》出版后,好評如潮。但由于忙于瑣事,我已無精力再給刊物薦稿,于是從第二期開始,我把編委一職辭了。
《詩歌現場》可以作為近幾年優秀民刊的一個代表——我所說的“優秀”,不僅指它的質量相對較高,也指裝幀的美觀,以及體現出的公開刊物所沒有的活力。從刊名看,編者希望能夠表現出當前詩歌的狀況。但是也正如朵漁在后記中所說的,雖然詩刊名為“現場”,讀完了稿子,卻對何為“現場”愈加迷惑了。我認同朵漁的疑惑。實際上,詩歌是沒有現場的,只有“詩壇”才有現場(比如那些論爭、事故、會議)。除了那個把詩歌等同于順口溜的年代,詩歌永遠應該是多向度的,只不過有時候某一種寫作可能會領一時的風潮而讓人誤認為它就是“現場”而已。只要刊物的負責人有獨特的藝術眼光,他就不可能喜歡和包容所有類型的作品,因此,很難用一本刊物來概括當下所有寫作的向度,刊物能夠做的,只是展現編者個人心目中的好詩。
也許會有人認為把盡可能多的詩人集合起來就可以形成“現場”,這是一種誤解。那種因為內心虛弱而有意識地集合起來的詩人所展示的只能是功利與狂躁。叫囂聲越高,與真正的詩歌相去越遠。與此相對應,那些個體的、特立獨行的詩人才是一個個現場,他們互不交叉或者偶爾貼近,但各自的面容清晰可見,絕不互相混淆。如果把這樣的詩人集中起來,同時尊重他們各自思想的獨立性一也許能接近“現場”的真諦。由于《詩歌現場》十余位編委作品風格與審美趣味各異,他們推薦的作品的確較大限度地體現了時下詩歌寫作的各種可能性。
但與其他詩歌民刊相比,《詩歌現場》的品質之高,思想之厚,顯而易見。在很大程度而言,一個民間刊物的思想其實就是主編的思想,朵漁作為一個思想者的形象逐漸顯露,因此,與其說我喜歡《詩歌現場》,不如說我對它的主編朵漁充滿期待。
內行人可以從朵漁的詩歌中看到他對于堅的尊敬,朵漁也從不忌諱這一點。事實上朵漁尊敬的詩人不止于堅一個,還有楊黎、韓東、柏樺、呂德安等人,他的隨筆《以“第三代”為師》對此作過深入表達。越來越多的詩人怯于談論自己的“師承”,這說得輕一些是對自己不真誠,往重里說,就有了虛偽的氣味了。以“第三代”為師的立場也深得我心,“70后”中比較優秀的詩人大多與“第三代”有著或隱或顯的聯系。一些“第三代”之后的詩人對朵漁的觀點持不同意見,他們認為影響“70后”的詩人不是“第三代”而是他們,這些詩人未免太自負了一些。70年代早期出生詩人中的優秀者一開始面對的就是“第三代”而不是其他,他們與“第三代”之外的大部分60年代出生詩人幾乎同時起步,對于這一撥詩人,“70后”可以稱他們兄長,但只有對“第三代”,我們才會心悅誠服地稱“老師”。
我和朵漁有某些相似的地方,最明顯的是都屬于70年代出生詩人中年紀相對較大的一撥。我記得我們都曾經在各自的文章中說“70后”不小了,都快三十了。一個60年代出生的詩人則干脆在一篇文章中把朵漁稱為“老朵”,文章贊的是他的詩歌成就和在詩壇上的地位。于是我在給朵漁寫信時也稱他老朵,朵漁在回信中禮尚往來,叫我“老劉”,哄得我也歡喜了老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