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區戶外漢字書寫規范實證分析

[提 要] 中國漢字有幾千年的歷史，在人類文明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城區戶外社會用字愈來愈頻繁。然而，在重商主義的驅利下，人們只重視漢字使用的商業意義，而忽視了其法律層面的書寫規范，致使漢字書寫出現嚴重的繁化和寫“二簡”字、繁簡混寫、生造字等現象。因此，推進社會用字規范化非常迫切，關鍵是要強化政府部門的管理責任，凈化社會用字的社會環境。

[關鍵詞] 城市文化;南昌;社會用字;漢字書寫;規范化

[作者簡介]鄒 鷹(1966—)，男，《社會工作》雜志社編輯。(江西南昌 330046)

文字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從圖畫文字算起，漢字的發展已有近6000年的歷史。漢字從書寫隨意到書寫規范，從民間約定俗成到國家法律規范，走過了漫長的道路。新中國成立后，我國文字的規范化得到了較大發展，頒布了第一批簡化字，整理了第一批異體字，廢止了《第二次漢字簡化方案(草案)》(以下簡稱“二簡”字)，制訂了系列國家語言文字規范標準，2000年10月31日，國家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以下簡稱《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從此，漢字規范化上升為國家意志。

作為現代化標志的中國城市，帶頭推行漢語規范化義不容辭。本文選擇江西省省會城市南昌市作為考察個案，對城區漢字書寫規范化問題作簡要分析。

一、南昌市區戶外用字規范化現狀考察

城市戶外用字屬于社會用字的范疇。所謂社會用字是指流通于社會、用于社會交際領域的字。它面向公眾，面向他人。社會用字大致包括4個方面:出版印刷用字、影視屏幕用字、計算機用字和城鎮街頭用字。本文研究的是城鎮街頭漢字書寫規范化問題，是指漢字使用過程中不斷使字形符合國家規定的標準，具體的要求是一字一形。我們分別抽取了八一大道、賢士一路、勝利路步行街、洪城大市場、南昌火車站廣場等處作為樣本(見表1)。法律規定可以使用繁體字、異體字的文化古跡、戶外用字的書法和篆刻等字形不在本文的探討之列。

城市戶外用字規范化與否標志著一個城市的現代化程度。建立規范的漢字書寫秩序，推進城市社會用字的規范化，是我國城市語文生活的基本方向，也是我國政府工作的基本取向，更是我國語文工作不懈努力追求的目標。從調查的情況來看，南昌市區戶外用字在規范化方面邁出了很大的步伐，但也存在一些問題。

可以看出，南昌市城區戶外用字規范化存在的問題主要集中在:店名和廣告語，分別占調查樣本總量的48.2%，44.7%;書寫工具主要使用電腦和人手，分別占78.07%和20.18%。

筆者還發現，南昌市城區戶外用字不規范多發點是寫繁體字，達72處，占總計的63.2%;其次依次為:繁簡混寫23處，占總計的20.2%，寫廢除的“二簡”字達11處，占總計9.6%;再次是中西文混寫、寫錯字、生造字(見表2)。

調查中筆者還發現，由于人寫字時隨意大，使得發生差錯的機率要高于計算機，計算機沒有開發“二簡”字，“二簡”的出現，100%來自人手。但是計算機輸入文字，也有差錯，如將“賬”寫成“帳”，將“罵”寫成“發”，將“後”寫成“后”。這就不是工具本身問題，而是人的知識運用問題了(見表3)。

二、漢字書寫不規范的問題成因分析

文字是社會發展的產物，又為社會服務。漢字從它產生的那天起進入社會，就被不斷地世俗化、生活化。漢字在運用過程中也就打上了時代烙印。在經濟社會中，城市戶外漢字書寫的不規范，少數是書寫者本身的書寫慣性問題，多數是受經濟社會價值取向的影響。

(一)關于戶外漢字書寫繁化趨勢較為嚴重的問題

對于漢字繁化嚴重的問題，是普遍現象。改革開放以來，繁體字的使用又在逐漸增多了，店鋪、機關牌匾上，電影字幕中，報刊雜志上，繁體字隨處可見，大有東山再起之勢。根據上文反映的南昌市戶外漢字書寫繁化趨勢也說明這一點，綜合起來考察，原因是多方面的:

1.與歷史文化傳統有關。傳承中國5000年文明的最重要載體是漢字。繁體字是了解古代燦爛文化的橋梁。在當今社會，人們思想自由，價值觀多元，人們從留戀繁體字的過程中，獲得了很大的文化享受和精神享受。對最初慣用繁體字而后來改用簡化字的年長一代來說，他們見到繁體字宛若老友久別重逢;對于年輕一代來說，他們長期生活在簡化字的環境中，對繁體字本身散發的古典魅力，自然有一種無法抗拒的新鮮感。在這種文化背景下，傳統書法藝術以虛實相映、雋永雅致的人文魅力推波助瀾，使不同時期的人們，對繁體字有一種共同的審美心理:對歷史文化傳統的尊重與弘揚。

2.與趨附于港澳臺地區、國外華人社區的文化心理有關。改革開放以來，原來的內地與港澳臺文化上的封閉已被打破，港澳臺地區的報刊、書籍、影視、歌曲紛紛涌入大陸，外國華人社區的書報也進入大陸，這些均以繁體字作為內容表達媒介的讀物給人以強烈的文化視覺沖擊，形成了較強的“文化效應”。特別是青少年受港澳臺的文化影響較深，港澳臺地區的一些歌曲都用繁體字，一些VCD影碟也用繁體字。年輕人原來學的是簡體字，如果不學習繁體字就無法接受來自港澳臺地區和華人社區的文化，無法實現追星的夢想。商家為了便于與港澳臺地區和外國華人社區的經濟交往，便于引進港澳臺商和外商的投資，他們在商店名、商品名等均使用繁體字，以實現商業活動的對接。而在一些商家的眼里，繁體字就是財富的象征。因此，形成一個共同社會心理取向:寫繁體字是一種時髦。

由文化模仿到文化時尚，繁體字作為一種媒介功不可沒。人們熱衷于繁體字不再是文字本身的美，更多看中的是它的商業內涵。事實上，今天人們對待繁體字有一種功利心態，將繁體字的書寫賦予它的商業職能，使它在經濟生活中大有可為。南昌市5條街道106處店名、廣告語就是對這一問題的正面詮釋。但是，在這個重商主義時代，如果過分地看重繁體字的商業職能，勢必形成現代漢字規范化的障礙。

3.與漢字電腦輸入的便捷性有關。我國開發研制了漢字輸入軟件，如五筆字型輸入、拼音輸入、認知碼輸入、區位碼輸入、表形碼輸入等等，每個軟件中漢字輸入方式簡繁并存，簡與繁之間只需計算機鼠標輕輕一擊就能實現轉換，方便了社會需要，也造成了繁體字的普遍出現。中國人有一種普遍的“識繁寫簡”的習慣，如果用手寫繁體字，肯定有許多人寫不好，也有許多人不愿去寫。由于計算機的普及，使得這一障礙在人——機界面輕松消除了。只要會寫簡化字，使用繁體字的理想馬上就可實現。

(二)關于寫“二簡”字、繁簡混寫、中西文混寫、寫錯字、生造字等問題

在上世紀70年代末受過教育的人均接觸過“二簡”字。“二簡”字與規范簡化字相比，從書寫角度來說，更為簡約。由于“二簡”字曾作為規范字推廣普及，因此，在一定社會層面的人群中還有市場。據筆者調查發現，凡出現“二簡”字的地方，均為手寫。比如把“迎”寫成“罶”，把“塘”寫成“壙”，把“酒”寫成“罷”，把“原”寫成“罸”。這是一定的文化背景、心理定勢、書寫習慣的反映。不妨用“懷舊情結”來解釋這一現象。

不管是計算機輸入還是手工書寫均出現繁簡混用現象，這是由于書寫態度不嚴謹造成的。筆者很關注計算機對同形字的簡繁轉變發生的錯誤，如“美容美罵”中的“罵”，有人寫成“發”，是由于電腦對簡化字“發”轉換造成的。現代漢語“發展”的“發”與“頭發”的“發”是同一字型，而在古代漢語中，卻是不同的兩個字形。筆者還注意到，人工書寫的過程中，人們太隨意了，以致出現“(購)”這樣的生造字，是一種繁簡結合的生造。特別還要指出的是，筆者發現了家具城生造“罺罻”兩個字。從生活的角度去理解，“罺罻”應該是“家具”的意思，說“罺罻”不說家具，是為了記錄民間“罺罻”這一方言。商家生造“罺罻”二字的目的在于營造一種溫馨的商業氛圍，追求商業效應。中西文混寫的問題在一些娛樂場所比較普遍。一些年輕的從事文化娛樂業的商人對此做法情有獨鐘。商家對中西文混寫的追求，還是出于標新立異，與眾不同，提高消費者的關注率，具有較強的功利主義色彩。

三、漢字書寫規范化問題討論

實現中國語文現代化，學界認為要依靠三種力量，即群眾的語文運動、學者的理論研究和政府的語文政策。在法律的框架內，規范城市戶外用字的形式有:政府規范、專家規范、社會習慣規范等。漢字規范化就是定義、定量、定形、定音。這是目前較為通行的表述。但是如何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規定的范圍內，實現城市戶外漢字書寫的規范化，筆者認為，有如下問題值得重點討論:

(一)如何管理城市戶外用字

根據國家法律，管理城市戶外用字有兩個主體:一個是地方語言文字工作部門，一個是工商管理部門，這一點非常明確。關鍵是如何落實管理責任。而國家法律在規范語言文字的行為時，重引導而非懲誡。管理城市戶外用字公益性很強，利益性很弱，這種選擇影響了管理部門的積極性。

盡管如此，語言文字工作部門、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應從弘揚民族文化精神的高度，以求實的作風、負責的態度，通力協作，管理好城市戶外社會用字。一個店名，一個商品名，一段廣告詞的用字面世之前，工商部門審批后，再經語言文字工作部門最后把關，否則，不能面世。面世之后，語言文字工作部門和工商管理部門加強檢查監督，避免當事人在制作環節的“調包”行為。像新聞出版部門建立出版物審讀制度那樣，建立起“戶外用字審讀制度”，聘用專人審讀，將審讀結果向社會公布。有關部門定期檢查城市戶外用字情況，發現不規范的行為，責令限期改正，如屢教不改，將采取強制整改措施。

(二)漢字書寫規范化的核心動力在哪里

城市戶外漢字書寫規范化工作是政府工作的一部分，不言而喻，推進漢字書寫規范化的核心動力應該是政府。在現階段，城市政府要將漢字書寫規范化工作列入本市的社會發展規劃，漢字書寫規范化，全市上下要把它作為一項重要的社會工程來建設。確定近期、中期、遠期發展目標。近期目標解決迫切需要解決的突出問題，中期目標消滅普遍存在的習慣性問題，遠期目標在市民中建立起書寫規范化漢字的觀念，建立健全各種規章制度，細化各部門、各單位的責任，嚴格執行社會用字的有關規定，各級領導干部要帶頭使用規范漢字。通過政府的行政干預和法律宣傳，給全社會成員以壓力和動力，形成政府主導，部門協作，社會參與的齊抓共管城市戶外書寫規范漢字的局面。

(三)如何凈化城市戶外用字的環境

凈化城市戶外用字環境，關鍵要轉變人們的書寫觀念和改變書寫習慣。但企望不規范用字在城區一夜之間全部被消除，畢竟是一廂情愿。建立規范化的漢字書寫秩序必須循序漸進，通過全社會的努力才能完成。

首先要大張旗鼓地宣傳《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據筆者調查，到目前還有許多大學生不知道或不了解《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讓《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從學者的案頭真正走入學校、工廠、農村，甚至進入家庭。制定一張《規范漢字表》，張貼在城市社區、商業區、主要街道、公共場所，擴大簡化漢字進入社區的范圍。針對市民在認讀、書寫漢字過程中的軼事趣事，編成戲劇、小品、相聲在社區上演，讓廣大市民接受形象的宣傳教育。

其次要建立一支漢字規范化志愿者服務隊伍。在各高校引導學生加入漢字規范與志愿者服務隊伍，利用假期、課余走上街頭，深入社區，志愿為凈化城市用字環境服務。他們可以散發各種宣傳單，可以指出社會用字存在的問題，并幫助其改正。漢字規范化志愿者服務隊伍的建立，將使年輕一代提高自覺使用規范漢字的意識和能力，并促進全社會形成書寫規范漢字的良好習慣。

[參考文獻]

[1]蘇培成.現代漢字學綱要(增訂本)[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

[2]蘇培成.關注社會語文生活[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3.

[責任編輯:盧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