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萬”數的商名與語言模因

2009-04-29 00:00:00吳賢英莫艷萍

現代語文 2009年6期

摘要：繼初步探討了有著悠久豐厚的歷史文化底蘊的中國數文化在企業名稱中的應用之后[1]，筆者分析描寫了含數字“一”的商名，本文則主要分析描寫含“萬”數的商名。數字“萬”以其獨有的構詞能力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借助語言模因傳播機制在含數商名中與數字“一”一樣表現得非常活躍。含“萬”數商名的生成中有著深層次文化心理動因，被模仿的不只是語言基因，還有文化基因。

關鍵詞：商名大位數詞 “萬” 語言模因

一、引言

數字自古以來為我國人民所喜愛，大量存在于人名、地名當中，是我國傳統命名文化中的重要命名元素。在商業空前繁榮，競爭日趨激烈的現代商品經濟生活體系中，數字這一傳統命名元素為現代商家沿襲使用，從而形成商名中非常簡潔醒目富有個性的一類——包含數字的商名[2]。

含數商名中十幾個自然數字在其中的分布情況各異，大位數詞“萬”在已統計的商名中出現92次（附錄一），占14.7%，僅次于個位數“一”，屈居第二；“百”出現73次，占11.6%，居第四；“千”出現30次，占4.8%，居第七。[3]

根據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國家標準局公布的《最常用的漢字是哪些——三千高頻漢字字表》（由北京航空學院計算機科學與工程系電腦檢測）統計，現代漢語中最常用的表示大數值的幾個位數詞“百”“千”“萬”分別排在第272位、第408位、第330位。在從“一”到“萬”的13個漢字自然數詞中“百”列在第8位，“萬”列在第11位，“千”列在第13位。上述統計數據表明大位數詞中“百”的使用頻率最高，“萬”次之，“千”最低，但命名中人們使用這幾個位數詞的情況卻并非與上述統計數據相吻合。前文考察發現，作為漢語中大數目的核心“萬”數，在傳統命名文化中尤其在地名人名中極受追捧，在商名中出現頻率[4]，僅次于數“一”[4]，頗得商家寵愛。“萬”數在商名中出現頻次越高，表明該數詞在商名中越活躍，與其它詞的組合能力越強；“萬”在商名中表現出與它在三千高頻漢字統計數據中完全不同的“行情”。

二、“萬”在商名中的組合能力的表現

含“萬”商名，以“萬”為基礎語素，與其他語素（詞）相配合表現得非常活躍：萬和、萬捷、萬佳、萬智、萬順、萬興、萬馨、萬喜、萬紅、萬達、萬嘉、萬家、萬邦、萬福、萬壽、萬全、萬圓、萬載、萬力、萬向、萬象、萬眾、萬代、萬利、萬里、萬友、萬嬰、銘萬等等（見附錄），“和、家、福、邦、壽、圓、喜、利、興、佳、捷、紅”等富含美好意蘊的語素與“萬”搭配而成的商名，商家或從自身角度，或從消費者角度，或從兩者兼具的角度出發，傳達出美好祝愿，給人留下了鮮明的視覺印象，激活了人的聯想。

這類商名以數詞為基礎語素，依照某種共同的模式選擇相近相類的其它構詞語素而構成不同的商名，既利于傳播，又能有效地起到識別作用，在商用命名中表現出很好的衍生性。再如以“萬家”這個人們非常熟悉的詞語為基礎，就可衍生出諸如：萬家樂、萬家和、萬家福、萬家簾、樂萬家、亮萬家、紅萬家、潔萬家、惠萬家、綠萬家、利萬家等名稱，以“萬”數為基礎語素，與其它語素相配合突破了數詞在線性語法結構中所受的局限，表現得非常活躍。

三、“萬”的詞匯意義、文化內蘊在商名中的應用

“萬”的繁體是“萬”，本義是蝎子，“蝎”象形字，被假借為十千數名。“萬”的簡寫體“萬”早在戰國時代已出現，漢魏及南北朝碑文里簡體“萬”字就很常見。

“萬”的詞匯義：①基本義，十的千倍，為確數；②引申義，代表數目極大、極多，常指向時間與空間；③引申義，極端、絕對。

表示數目極大、極多的“萬”，在金文中就已常見，出現在各種祝頌套語中，如萬人、萬年、萬壽無疆、萬年子子孫孫永保用等；而“萬歲”則橫貫中國整個封建社會。秦漢以前，歡呼“萬歲”是常有的事，如馮諼替孟嘗君在薛地燒掉債券之舉深得民心，于是“民稱萬歲”。至宋代，“萬歲”成為頌美皇帝的專用詞語，自此，若有逾越，必招來殺身橫禍。再至1949年毛澤東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大典上高呼“人民萬歲”，“萬歲”一詞終于返璞歸真，主權歸于人民，“萬”的這一用法走進尋常百姓家。表現在商名中，與其它配詞語素組合搭配常常傳達美好心愿與祝頌，例如：萬事達，事事通達，所有事都通達；富萬家、萬家福，千家萬戶都富有，都有福，廣泛應用在商名中的“萬”的這一用法，數量意義都無法確指，都是虛指，指極大、極多或極端，以致虛化為一種情感——傳達祝頌與美好心愿。“百”在商名中就此用法也有一定表現，如百福、百瑞、百盛、百吉、百惠等，終因“百”數虛指程度遠不如“萬”，且離確數較近，比較客觀，因而商名中更多地選用“百”表數的意義（常常表概指），如：百花園、百味果、百年吊鍋、百燴西餐、百度、百圓褲業等等。

出現在金文祝頌套語中直至“萬歲”沿襲至今的用法，因其悠久的歷史和人們長期使用的穩定的習慣而根基十分牢固。當它以商名形式走進千家萬戶，走進廣大消費者的社會經濟生活，為人民所用時，更是表現出頑強的生命力與極強的衍生性，讓商名中同為大位數詞的“百”“千”等望塵莫及。

含“萬”的商名，傳達祝頌與美好心愿，“萬”表數目大或非常多，還常常指向時間、空間、與宇宙有關的無限大的抽象概念。商名中指向時間的有萬載、萬代等，指向空間范圍的有萬家、萬向、萬里、萬眾、萬邦、萬象、萬籟、萬方等，這些商名中的“萬”，初看似只與數目有關，不像前文中的商名有“紅”“亮”“活”“順”“富”等形容詞性語素標顯商名的頌祝色彩，但同樣傳達出美好情感與祝愿。萬友，商家愿廣交朋友；萬眾，商家服務萬千民眾；萬里，商家生產的鞋類產品可走行萬里，或商家美名傳千里萬里；萬載、萬代，商家事業、美名傳千秋萬代；萬昌、萬興、萬順、萬馨、萬喜……中“萬”則應用其“絕對、非常”之意，應用這類意義的商名，祝頌心愿大多立足于商家自身，而前一類則更多地立足于顧客，滿足的是消費者的心理需求，相比之下，前一類更有生命力。

四、“萬”數商名與語言模因

模因論（memetics）是基于達爾文進化論的觀點解釋文化進化規律的一種新理論。它試圖從歷時和共時的視角，對事物之間的普遍聯系，以及文化具有傳承性這種本質特征的進化規律進行詮釋。1976年，英國牛津大學的著名動物學家道金斯（Dawkins）在探討基因自我復制及相互競爭促進生物進化的基礎上，撰寫了《自私的基因》一書，首次正式提出文化進化單位“模因（meme）”的概念。“meme”源自希臘詞“mimeme”，意指“被模仿的東西”。模因是文化復制因子，它的核心是模仿。

從模因論的角度看，語言本身就是一種模因。“任何字、詞、短語、句子、段落乃至篇章，只要通過模仿得到復制和傳播，都有可能成為模因”。也就是說，語言中能夠通過模仿得到復制和傳播的任何部分都可以稱之為語言模因[5]。

依據上述模因論的理論，我們不難理解商名中的“萬”以一定組合方式借助語言模因的復制與傳播機制是“萬”在商名中所表現出強大的生命力與極強的衍生性的原因。依據“萬歲”這一語言模因，商名中模仿復制出無數個“萬”與其它多個配詞語素組合而成的商名，這些商名大多像“萬歲”一樣能傳遞美好的心愿與祝頌。因此，模仿復制過程中既保留了類似“萬歲”這一外在的模因形式，又保留了其情感內核。從語言模因復制與傳播方式角度分析，屬于模因基因型傳播中的相同的信息以似形來傳遞[6]，相同的信息以似形來傳遞的新的商名生成方式，使得“萬”在金文祝頌套語中的用法在現代商名中得到更為廣泛的應用。從商名結構類型上分析，傳統商名結構類型以偏正結構為主，約占70%，而主謂、動賓結構合約不到20%[7]。相比之下，“萬”與其他配詞語素（或詞）構成的商名，主謂、動賓結構所占比例則呈明顯上升趨勢。對傳統商名結構類型的這一突破，使得含“萬”數的商名更是生機無限、商機一片。其實，從其她自然數詞如“一”“百”“億”等與其它構詞語素構成的商名比較中同樣可以看到對語言模因不同程度的運用。

新的含“萬”數商名的生成還有著深層次心理動因：一是我國人民長期以來對數文化的喜愛與熱衷，數文化對民族文化心理的深刻影響滲透進現代商業經濟生活中；二是無論是商家還是消費者，都對美好生活有強烈的渴望和憧憬，走進鬧市街頭，商名琳瑯滿目，那些寄托了求福瑞、求吉祥、求安康、求興旺等美好心愿的商名一定是商家與消費者的首選，共同的民族文化基因才是語言模因似形傳遞賴以生存與發展的基礎與前提。“語言是一個開放的大系統，既相對穩定又不停地變化，是一個亞穩體。”商名是社會交際語言中傳播速度很快的一類，商名更新速度之快，幾乎每個時段一定地域范圍內都有舊店名的消失和新店名的產生。無論變得有多快，共同遵循的文化理念、習俗，語言模因復制傳播的機制始終是不會變的，改進的是傳播方式、手段，改變的是語言的外在表現形式。

附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