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19世紀的英國作家托馬斯·潘瑞格享有“南非詩歌之父”的稱號。本文結合當時的歷史背景及作家的生平,運用后殖民主義中的“自我”與“他者”理論, 分析他和他的詩作,以及其對南非文學的巨大貢獻。
關鍵詞: 托馬斯·潘瑞格 “南非詩歌之父” “自我”與“他者”理論 “抗議詩”
盡管托馬斯·潘瑞格(Thomas Pringle)只在南非生活了六年,可是仍被認為是“南非詩歌之父”。其作品長期以來一直被忽略,但在今天的南非社會再次引起關注。作品中所反映的種族沖突、政治壓迫和經濟剝削問題在今天依然存在。同時作品中對南非風土人情、自然景觀和社會狀況的描寫,在南非土著文字缺失的情況下,為我們了解當時的南非提供了很好的材料。而且潘瑞格還利用詩歌作為反壓迫反奴隸制的宣傳武器,開創了“抗議詩”這一文學新體裁,并成為南非文學的傳統之一。本文簡單介紹了當時的歷史背景和作家生平,運用后殖民主義中的“自我”與“他者”理論分析了潘瑞格詩歌作品的藝術風格,指出了其作品與其他殖民主義文學作品之間的顯著差別。
一、背景介紹
1488年葡萄牙人巴托洛梅烏·迪亞士首先到達了非洲南端的好望角,但是直到17世紀上半葉,荷蘭取得殖民霸權時,好望角才出現了第一批的殖民者。1652年,荷屬東印度公司在好望角建立了供應站。18世紀,荷蘭在國際上的地位日益沒落,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好望角航線成為英法兩國激烈角逐的對象。1795年,英國出兵占領了好望角,1803年在簽訂《亞眠條約》(Treaty of Amiens)之后一度撤出,但其后又卷土重來,1806年再次占領好望角,從此開始了對此地的殖民統治。在當時,開普敦殖民地已有三四萬白人移民。這些以荷蘭人為主體,包括德、法等歐洲國家移民的白人,被統稱為“布爾人”,即荷蘭語“農夫”的意思。
1819年,為了開發好望角未被開墾的土地,并在白人和“野蠻人”之間建立一道屏障,英國政府宣布了移民開普敦的計劃,并利用輿論大肆鼓吹移民開普敦的好處,將南非描繪成理想中的伊甸園。1819年6月18日的倫敦《泰晤士報》對開普敦殖民地大唱贊歌:“我們在好望角的高貴的基地,有著世界上最好的土壤和氣候。不論是對文明人,還是對野蠻人,它都能提供無法比擬的、豐富的、所有生活的必需品和奢侈品。”①這種宣傳引起了英國公眾的普遍關注和興趣,同時政府還承諾移民可以得到大片免費的土地。同時,由于拿破侖戰爭后的經濟蕭條,尤其是小麥價格的下跌,英國數以千計的佃戶失去了土地,因此南非就成為貧困的英國人的希望,托馬斯·潘瑞格也是這些移民中的一員。
托馬斯·潘瑞格,是他父母七個子女中的第三個,1789年1月5日出生于蘇格蘭一個農場,其家族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3世紀,一直都以農業為生。在襁褓時,可能是由于被護士摔到地上,其后一生一直需使用拐杖,但也正由于這樣,他不能務農,在當地的語法學校畢業以后他沒有像其兄弟一樣務農,而是于1805年11月被送入了愛丁堡大學。正是在大學中,他對詩歌產生了強烈的興趣,渴望成為一名作家。1808年為了生計,他成為了辦公室的職員,利用業余時間從事詩歌和散文的創作。潘瑞格的第一次機遇在1817年降臨,他被任命為一份新發行雜志《愛丁堡月刊》的編輯,后因與該雜志意見沖突,而辭去了那里的職務,轉而任職于《愛丁堡雜志》。同年7月與瑪格麗特·布朗結婚。當時英國經濟蕭條,潘瑞格在《愛丁堡雜志》和報紙《星報》的收入難以維持家庭生計。在這種情形下,當英國政府在1819年宣布移民開普敦的計劃后,為了尋求一種全新的生活,1820年2月,托馬斯·潘瑞格全家隨同一些朋友一起移民開普敦居住。
潘瑞格一家在抵達南非后,發現南非的土地氣候并不像英國政府宣傳的那樣適合農作物的生長。在開始的一段時間生活非常艱辛,許多移民離開農場前往開普敦。潘瑞格一家留了下來,在潘瑞格的努力下,政府將其分配的土地增加到20 000英畝。這段時間潘瑞格開始在這個全新的國家探險,甚至去沙漠了解情況,對當時南非的地理環境、風土人情進行了深入的觀察。1822年8月,潘瑞格在開普敦的政府圖書館獲得一個職位,其一家于同年9月抵達開普敦。圖書管理員的收入不能維持一家的生計,潘瑞格被允許開辦一所私人學校。同時為了自己一直夢想的寫作生涯,潘瑞格向殖民政府申請發行一部名為《南非雜志》的雜志。其后由于其政治主張與殖民政府相悖,1826年7月潘瑞格一家被迫離開南非,返回英國。回英國后潘瑞格繼續創作了大量關于南非的詩歌,并加入反奴隸制的社團,將詩歌作為他宣傳自己政治主張的利器。1833年8月英國議會通過了廢除奴隸制的提案。在其廢除奴隸制的努力成功后不久,1834年12月5日由于肺結核病,潘瑞格離開了人世。
盡管托馬斯·潘瑞格本人也屬于一個殖民者,可是他從一開始就認識到英國的殖民政策和布爾人的擴張主義對當地土著人利益的侵害。他的作品與殖民主義文學顯著不同,其詩歌不是為帝國主義的侵略和剝削辯護,與之相反,他是一位為南非土著人的自由斗爭進行吶喊的人。
二、作品分析
正如愛德華·賽義德的“殖民地的權力和話語完全掌握在殖民者手里”的觀點,殖民主義文學的目的就是力求為帝國主義的侵略和剝削辯護。這些文學的中心特征是“摩尼教寓言——一個白與黑、善與惡、優與劣、文明與野蠻、理智與情感、理性與感性、自我與他人、主體與客體之間各種不同而又可以互換的對立領域”②。歐洲殖民者完全以自我為中心,自我膨脹,排斥他者,與他者完全對立。在殖民主義文本中,白人殖民者是優等的、善良的、文明的、理性的,而殖民地的黑人是劣等的、邪惡的、野蠻的、感性的,并將其野蠻和邪惡描述成根深蒂固、不可改變的,將自己美化成拯救野蠻人的文化英雄,從而歐洲文明對其開化的努力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長期延續下去,對其掠奪和剝削就可以持續下去,同時還可以享受優等民族的心理。而潘瑞格的作品卻與這些完全不同。潘瑞格值得我們注意不僅僅是他描述了南非的地貌、土著和社會狀況,而且因為他創造了一種南非的文學傳統——抗議詩。
在19世紀浪漫派詩人威廉·華茲華斯、塞謬爾·泰勒·柯爾律治等的影響下,潘瑞格早期的詩歌表現的是對自由和自然的熱愛,其中最著名的是《沙漠深處》(Afar in the Desert)。這首詩一經問世就大受歡迎,是潘瑞格詩歌中最廣為流傳的一首。柯爾律治在寫給潘瑞格的信中稱贊道:“我完全被這首詩所吸引……我認為這首詩是英文詩歌中最完美的兩三首抒情詩之一。”③這首詩描寫的是潘瑞格和當地一名男孩一起穿越沙漠的經歷,這首詩中詩人首先抒發了對家鄉蘇格蘭的思念之情,接下來對南非的景觀進行了細致的刻畫,充滿了異域風情。這首詩也展現了詩人矛盾的內心。詩人深刻地體會到了南非土著人遭受的不公正的待遇,心中激烈交戰是否該為這些人而斗爭,是否站到“他者”那邊。
之后,潘瑞格逐漸清楚地了解了南非當時的社會,他的創作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創造了一種新的寫作手法“抗議詩”——將文學作為反奴隸制和反壓迫的宣傳工具。《馬卡納的集會》(Makanna’s Gathering)和《咒語》(The Incantation)這兩首詩就是抗議詩歌的代表作。在將南非土著人視為與自己平等的兄弟這方面,潘瑞格甚至比今天的某些南非白人作家還要超前。在這兩首詩里,潘瑞格不僅將馬卡納和他的妻子看作平等的人,甚至將他們描述成了民族英雄。
馬卡納是南非歷史上真正存在的英雄。1818年南非部落之間發生內戰,殖民政府干涉戰爭而不是保持中立,科薩戰爭爆發。當時,馬卡納是團結所有部落對抗殖民政府的首領。在《馬卡納的集會》這首詩中潘瑞格主要對馬卡納的語言進行描寫,通過對其條理清晰、令人折服、激動人心的演說的描繪,塑造了一位機智、雄辯、大膽的領袖形象。詩人在第一節描寫馬卡納以神的旨意號召人們醒來,為戰爭武裝自己。在第二節中,馬卡納提出激動人心的口號:“將白人驅除出去,趕到海里!”在第三節中,馬卡納指出他們只有兩個選擇:像個高貴的武士一樣面對白人的槍口,或是卑躬屈膝地成為奴隸。在第四節中,馬卡納試圖引起人們的怒火并為戰爭找到正義的理由:“記得掠奪者如蝗蟲入境般肆虐,你們的牲畜、妻子、伙伴丟失,記住——報復。”在最后一節中,馬卡納激勵并號召人們為戰爭聚集起來。
《咒語》這首詩以景色描寫開篇,半山腰上,密林中溪水潺潺,流向一片深幽的湖中,就像一幅灰白色調的山水畫般展現在讀者眼前,營造出悲傷的氛圍,奠定了全篇的基調。之后由景及人,從湖水的描寫轉向對湖邊人物——馬卡納遺孀的描寫。和“馬卡納的集會”中側重語言描寫不同的是,該詩首先對馬卡納妻子的外貌進行了描寫:穿著一件豹皮的長袍和有毛的斗篷,塑造了一位女武士的形象,而不是一種柔美的女性形象。接下來對其極端的行為和血的恐怖景象進行描寫:用鋼片刺自己的胸口,每刺一次就詛咒一次白人壓迫者,流出的血液落到湖中濺起鮮紅的浪花,營造出一種神圣、莊嚴、悲涼的氣氛,并表現了她對白人統治者強烈的憎恨。最后是對其語言的描述,表達她復仇的強烈渴望,她用生命起誓要復仇。整篇詩歌以景物烘托出凄涼、孤寂的氛圍,刻畫出一位堅強、悲壯的女英雄。
從以上陳述中可以看出,潘瑞格的詩歌中充滿了對當地土著居民的同情,為他們喊出了對殖民統治的痛恨,對自由的渴望。我們從其詩歌中感受到的是一個為自由而吶喊的靈魂。
三、結語
與其他殖民主義作品的文本截然不同,潘瑞格的詩歌不僅為我們展現了過去150年間南非社會的縮影,對南非的地理環境、風土人情和社會狀況進行了客觀的描述,而且作為一個白人殖民者,他能夠站在殖民地受殖民者奴役壓迫的人民的立場上,為他們的自由吶喊,推動奴隸制的廢除,并由此開創了“抗議詩”這一文學形式,并成為南非文學的一個傳統,因此享有“南非詩歌之父”的稱號,在南非文學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注釋:
①葛佶.南非——富饒而多難的土地.世界知識出版社,1994:36-37.
②張京媛主編.后殖民理論與文化批評.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197.
③African Poems of Thomas Pringle,ed.Ernest Pereira and Michael Chapman [Durban:University of Natal Press,1989]:79-80.
參考文獻:
[1]Ernest Pereira and Michael Chapman,eds. African Poems of Thomas Pringle.South Africa:University of Natal Press,1989.
[2]葛佶.南非——富饒而多難的土地.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4.
[3]張京媛主編.后殖民理論與文化批評.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