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郭璞是文學史上第一個全力創作游仙詩的詩人,其游仙詩在情感方面以抒發個人的“坎壈之懷”為主,以道家的“經術”之行為背景,在創作風格上則繼承了阮籍、嵇康的特點。
關鍵詞: 郭璞 《游仙詩》 道家
郭璞(276-324年),字景純,河東聞喜(山西)人,晉代學者、文學家,是中國詩歌史上第一個全力創作游仙詩的詩人,《游仙詩》十四首是他的代表作。
清人朱乾《樂府正義》卷十二將我國早期的游仙詩,分為兩類,前一類游仙詩出于屈原之《遠游》,后一類起于秦代。繼承前一類的有曹植的《五游詩》和《遠游篇》等,寫游仙抒其憤世之情;繼承后一類的有漢樂府《吟嘆曲·王子喬》和《長歌行》等,都以求仙為主旨。西晉后期至東晉初年,創作游仙詩的人雖多,但不過是興之所至,偶一為之,并不把它作為抒情述志的主要形式,詩人作詩,“理過其辭,淡乎寡味”(鐘嶸《詩品序》)。郭璞對游仙詩卻情有獨鐘,以“游仙詩”來命題自己的大多數詩作,借“游仙”來傾吐自己的情懷,其創作的《游仙詩》,數量之多,質量之上乘,為他之前的文人所無法企及。王隱《晉書》稱郭璞“文藻粲麗”(《世說新語·文學》);劉勰《文心雕龍·才略》曰:“景純艷逸,……仙詩亦飄飄而凌云矣。”鐘嶸《詩品》評郭璞:“始變永嘉平淡之體。”
一、借游仙寫其坎壈之懷
朱自清說:“游仙之作以仙比俗,郭璞是創始的人。”(《詩言志辨》)的確,郭璞繼承了《詩》、《騷》的比興寄托傳統,以游仙寫失意之悲。鐘嶸謂郭璞《游仙詩》“乃是坎壈詠懷,非列仙之趣也”(《詩品注》)。
郭璞身處西晉末年的戰亂,雖屈沉下僚,卻始終留意仕途。他因“才高位卑,乃著《客傲》”(《晉書·郭璞傳》)。所以他的《游仙詩》寫隱居高蹈,乃是仕宦失意的反映。如其一:
京華游俠窟,山林隱遁棲。朱門何足榮,未若托蓬萊。臨源挹清波,陵岡掇丹荑。靈溪可潛盤,安事登云梯?漆園有傲吏,萊氏有逸妻。時則保龍見,退以觸藩羝。高蹈風塵外,長揖謝夷齊。
此詩寫仕宦之求不如高蹈隱逸,山林之樂勝于求仙。正如陳祚明所說:“郭璞《游仙》之作,明屬寄托之詞,如以‘列仙之趣’求之,非其本旨矣。”
能顯示其“坎壈”之懷的是第五首:
逸翮思拂霄,迅足羨遠游。清源無增瀾,安得運吞舟?珪璋雖特達,明月難暗投。潛穎怨青陽,陵苕哀素秋。悲來惻丹心,零淚緣纓流。
郭璞借游仙詠懷,是抒發苦悶情懷一種方式,繼承的是詩騷比興寄托傳統,在玄言詩風中尤為可貴。郭璞終其一生無法躋身于重臣之列,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統治者眼中,他乃一介方術之士,屬社會末流,不能登高堂殿宇。因此他選擇在詩作之中宣泄心中的憤懣不平與滿腔的熱血,藉由完成理想中的人生境界,以尋求對現實環境的解脫。
二、以游仙寫其“經術”之行
晉代道家思想成為時尚,文人都愛好閱讀道家書籍,修心養性,煉丹服藥,希望延年益壽,甚至飛升成仙。郭璞在《游仙詩》其六中精心描繪了一幅群仙嬉游圖:
雜縣寓魯門,風暖將為災。吞舟涌海底,高浪駕蓬萊。神仙排云出,但見金銀臺。陵陽挹丹溜,容成揮玉杯。娥揚妙音,洪崖頷其頤。升降隨長煙,飄搖戲九垓。奇齡邁五龍,千歲方嬰孩。燕昭無靈氣,漢武非仙才。
這里出場的神仙有陵陽子明、容成公、嫦娥、張洪崖、寧封子等,他們都是古代神話中著名的仙人,后來皆成為道教徒所崇奉的仙真。詩人把這些仙人巧妙地安排在傳說中的海中蓬萊仙島上,讓他們各顯神通,各獻其技,演出了一場盛況空前的群仙嬉戲劇,使人感到神仙生活之逍遙快樂,從而流露出自己對神仙世界的傾慕與追求。
郭璞還是一個清醒的道教信仰者。他知道神仙世界可望不可及,要想長生久世,只有立足人間,隱遁山林,通過守靜、服餌、養氣、煉形等修道手段。故在《游仙詩》中著力描繪了一系列隱居勝地﹙如青溪、靈溪﹚的道隱士的形象,展示出一幅幅道術各異、情態迥別的修煉圖。如《游仙詩》其八(“昒谷吐靈曜”)刻畫了道士“遐想明道”的情景:“悠然心永懷,眇爾自遐想。仰思舉云翼,延首矯玉掌。嘯傲遺世羅,縱情任獨往。明道雖若昧,其中有妙象。”《游仙詩》其二所描寫的則是道士修“坐忘”功之畫面:“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云生梁棟間,風出窗戶里。借問此何誰,云是鬼谷子……”而《游仙詩》其三(“翡翠戲蘭苕”)中的隱者則已修成“正果”,雖為道士卻勝似神仙。
三、繼承了阮籍、嵇康的創作風格特點
阮籍、嵇康生于憂患之中,深于哀樂之情,所以他們的游仙詩浸透著深沉的“悲情”與“悲思”。特別是阮籍的作品,其“意度”較嵇康更深,具有更高的藝術價值。“郭璞《游仙詩》,本屈子《遠游》之旨而擬其辭,遂成佳制”。郭璞受到了屈原的影響,但阮籍、嵇康的游仙詩對于郭氏接受屈原的影響也具有一定的啟示作用。
嵇、阮在作品中所表現的游仙情結,并不是脫離現實的冥思玄想,而是由現實生活所激發出來的誠摯、深沉的感情寄托,這是與虛偽的名教和黑暗的社會不妥協的心志的曲折反映。嵇康通過對幻想中的仙境的描繪,也委婉地表達了對世俗生活的不滿與憤激。郭璞身處魏晉的紛爭時代,精通儒道的他,多么希望可以為國家奉獻心力,協助東晉收復山河,可惜事與愿違。痛心疾首的他,只能透過對自然景物的描摹,以建構理想中的仙境。而這一切又得益于阮籍、嵇康的啟發。
郭璞的游仙詩除了其特定的社會處境、個人的坎壈際遇之外,更有其特殊的思想文化修養、愛好及其信仰的根源。無論是寫隱逸還是寫神仙,都無枯燥的說理,而是以華美的文字,將隱士境界、神仙境界及山川風物都寫得十分美好,具有形象性。這在當時是高出儕輩、獨領風騷的,故劉勰說其“足冠中興”,鐘嶸評為“中興第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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