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靖歷史小說《風林火山》中的視角

摘要 日本大河劇《風林火山》的原著，即井上靖的歷史小說《風林火山》具有三方面獨特的視角。首先，《風林火山》是從小人物的角度寫歷史，并且是有血有肉，既有所向披靡的一面，又有脆弱一面的人物。第二，《風林火山》并不急于描寫宏大場面，而是通過人物細膩的感情世界來展現人物在歷史中的命運，體現歷史的不可更改的變遷感。第三，《風林火山》通過虛實結合來寫歷史。

關鍵詞 歷史小說 視角

最近出現在市面上的日本歷史小說可謂層出不窮，有《風林火山》、《宮本武藏》、《武田信玄》、《豐臣秀吉》、《德川家康》等，使人目不暇接。而其中《風林火山》作為2007年日本大河劇，受到了各方的熱烈追捧。其原作是井上靖的歷史小說《風林火山》，講述了在日本戰國背景下，武田晴信的軍師山本堪助的一生?！讹L林火山》可以說是井上歷史小說的巔峰之作，在日本國內婦孺皆知，多次被改編為影視劇，

小說以日本戰國為背景展開。武田家是戰國時代亂世中最強的軍團，名將武田信玄看了中國古代戰略家孫子的《孫子兵法》后，他們取了“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的四個尾字作軍旗，也就是“風林火山”，武田信玄，這位處于戰國時代中心時代的大名，在這場戰亂中。他和上杉謙信、織田信長、德川家康以及今川義元等幾位大名為了天下而爭霸戰斗。武田軍的軍師山本勘助傾心盡力。為武田信玄實現霸業傾其一生，最終在川中島大戰中戰死。

本文從井上靖原著《風林火山》著手，分析其視角及其效果。井上靖作為一名熟諳中國歷史文化的作家，在其作品中融入了不少中國元素，但是。作為和一般歷史小說不同的是，在《風林火山》中作者從特定的角度來敘述歷史，不追求宏大的場面，而是從人物的命運當中來體現歷史朝代的變遷。

首先，《風林火山》是從小人物的角度寫歷史，并且是有血有肉，既有所向披靡的一面，又有脆弱一面的人物，小說以傳奇軍師山本堪助為主要描述對象，從他進入武田家到戰死沙場，將近20年的戎馬生涯，講述了日本戰國時期雄踞一方的甲州霸主武田信玄，以及武田軍孤高軍師山本勘助的故事，展現了一段關于權力、夢想、愛恨與戰亂錯綜糾葛的歷史片段。

中國的歷史小說，一般總是熱衷于描寫最頂端的風云人物，但對這些大人物的描寫往往太過于大手筆，從而失去了其深度以及和現實生活的聯系，無法融入一般人的普通生活中，讓讀者感到無所適從，常常神話主角。但《風林火山》卻不同。它是從平常人的角度敘事，讀來平易近人。不似其他歷史小說，一敘述便是宏大而高高在上的場面。作品將凌駕于世界之上的敘事風格加以徹底改變，以民間的、普通人的眼光看歷史，顯然與宏大敘事、英雄敘事和意識形態為中心的“歷史觀念”迥然有別。當然，《風林火山》所描寫的主要人物并不完全是社會底層，但卻是能讓讀者真真切切看得懂的平常人。小說開篇從被堪助設計誘殺的浪人青木大膳開始寫起，讀來細膩，容易產生親近的感覺。男主角山本勘助是個在野史中出現的“天才軍師”，女主角由布姬只是一位領主的側室而已，這些人的地位都不算很高，甚至正史當中根本沒有記載，但是井上靖正是通過對這樣的一些不高不低的中間層的人物描寫，展現了當時的日本社會面貌。井上靖以他獨有的方式重新建構了一部新的歷史。

在這部“新歷史”中，他所構建的主人公是一個渺小卑微的、充滿缺陷的、微乎其微的小人物。和舊歷史小說不同，《風林火山》中并不神話英雄，對于主人公的七情六欲，尤其是在危機關頭的猶豫和退縮，小說并不忌諱。堪助雖然在戰場上無人能敵，在感情上卻是幼稚單純。小說通篇，均以勘助本人為視點來展開，見勘助之所見，聞勘助之所聞，想勘助之所想，能最大限度地讓讀者與勘助這個角色進行共鳴，切實地感受到勘助的愛與痛、生與死、抱負與夢想。但正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物，能起到強大的反觀歷史的作用。如同一點閃爍的星光，雖然微弱卻能從不同角度、多個側面來照耀整個歷史的天空。從這樣的角度來描寫，也能使作品在精英意識與大眾文化等多維度空間商達到了一種多維度的文化品評高度。在文章的結尾，描寫了和上杉的川中島之戰。然而，對于這次著名的戰役，井上靖并未重墨去描寫歷史上叱咤風云，也沒有描寫有諸多看點的上杉謙信與信玄著名的“三太刀”對決，以及武田軍的慘勝，而是繼續以堪助為中心：“不錯。我正是武田的軍師，山本堪助!”隨著這堂堂正正的自報姓名，勘助的一生在風雨欲來風滿樓的那一霎那戛然而止，可謂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第二，《風林火山》并不急于描寫宏大場面，而是通過人物細膩的感情世界來展現人物在歷史中的命運，體現歷史的不可更改的變遷感。小說的一大特色即是，人物往往憑懂感情和本能活動，一個個都是鮮活的個體，而不是一板一眼上綱上線的“超人”。理性在這些人物身上只是忽隱忽現，并不構成成長和發展的主軸。作者通過對細節的鋪排，對環境的鋪墊來描寫一個人在感情和理性的結合點慢慢成長，發展的故事。歷史告訴我們的不僅僅是理國治世和天下興亡的大道理，也給我們以人生的啟迪。和一般的歷史小說不同，《風林火山》中那種風雨欲來、兵荒馬亂的氣息里，包含著一些愛的味道。在堪助的戎馬生涯中。一直穿插著對于主子武田信玄和對諏訪公主由布姬的感情。關于由布姬這個人物，其實是井上靖的一個理想中人物的化身。井上靖讀二年級時的老師是他的姨媽美琪。美琪不僅年輕漂亮而且對井上靖非常關心。井上靖幼小的心靈里，這位姨媽就是遠在他鄉的母親的化身。可惜姨媽出嫁后不久就患病去世了。但這位美麗姨媽的美好形象在井上靖的心中成長、升華，久久不能散去，最后發展成為一種永恒的女性偶像。而這樣的形象也在他日后的作品中反復得到表現，可以說《風林火山》中的由布姬以及《射程》中的三石多津子、《冰壁》中的美那子和《灰狼》中的忽蘭都是這位年青美貌的姨媽的化身。

井上靖筆下的人物都是在一個時代的大潮中奮力掙扎的普通人。他們身上有股悲慘的無助，他們勇敢勤奮而有闖勁，但是依然改變不了一個時代帶給他們的悲慘命運。首先看男主角堪助的命運?？爸凇讹L林火山》中是武田信玄的得力軍師，不世出的軍事天才。在戰國烽火連天的爾虞我詐中，堪助如魚得水，戰無不勝。但是和此形成對比的是他在感情方面的幼稚和天真。在堪助的支持下，覯舫戰敗的公主由布姬成了武田信玄的側室。然而，堪助卻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愛上了這位公主，總是對她的一切非常關心和在意，并且滿足她一切任性的要求，雖然他并不知道公主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只能用自己高明的軍師才能，從政治觀點上為公主出謀劃策，最終甚至無法保護自己的心愛之人。這也是堪助的悲劇。而另一個關鍵人物。也就是女主角公主由布姬，她的命運也是悲慘的。她作為戰敗的靚鈁之主的女兒登場。一出場就是軟弱無助，充滿了求生的欲望，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然而，在后面迫于壓力嫁給武田信玄之后。她時而痛恨仇敵武田信玄，但是又愛著自己的丈夫。她在這兩者之間徘徊，性格變得多層次起來。最終因為身份地位有限，這種頑強又迫使其最終走向滅亡。

第三，《風林火山》通過虛實結合來寫歷史。由于題材的特殊性，歷史小說的虛實問題成為其最基本也最受關注的問題。所謂歷史小說文體的虛實問題，是從它與史書載錄的關系推衍出來的。人們多將史書上有記載的稱作“實”，而把缺乏史書依據的稱作“虛”。在日本文壇的歷史小說創作上，有三類代表人物。第一是尊重史實的森鷗外。丙谷行人在《日本現代文學的起源》中提到歐外說“他在描寫‘武士’型人物的歷史小說中發揮了自己的本領，這里他試圖徹底地排除掉‘心理性的東西’。”第二是脫離史實的芥川龍之介。芥川常借助于歷史中的一個事件、一個意象來展開想象。比如著名的《鼻》取材于《今昔物語》第28卷中長鼻僧人的故事。但在芥川筆下，這怪異的鼻子成了老和尚的煩惱之源，芥川就是憑借這個象征表達了現代人內心的迷失。第三就是將史實與想象結合的井上靖。過于忠實地描寫歷史細節有歷史傳記之嫌，而完全脫離史實進行杜撰則會失去歷史小說的原味，所以井上靖在兩者之間兼顧，虛中有實。實中有虛。

井上靖對于小說主人公的選擇也有利于其在一定史實的基礎上進行合理想象。山本堪助這個人物本身歷史上究竟有沒有一直都是爭論的話題。這位山本勘助在日本歷史上是個傳奇人物，他是最受民間推崇的戰國時代三大軍師之一。然而，三軍師中的竹中半兵衛確有其人，宇佐美定行有其原型(宇佐美定滿)。只有山本勘助的身影始終籠罩在重重迷霧中，使人難辯真偽。但井上靖卻以這樣的一個人為中心，寫了《風林火山》，可見其在歷史史實和想象的融合運用充分體現在了這篇小說中。天生殘疾受盡歧視的勘住。原本只為一展平生抱負而活，但是卻因為遇到了那個女子而初識情愛。但悲哀的是，他不懂怎么去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愛著的。他只知道盡力去完成由布姬一個個任性的愿望，他以為這就是愛了。無奈由布姬心中的空洞，他無力也無法去填補。這種愛情。固然唯美，但也畸形，因此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這是縱然號稱國士無雙的勘助也永遠參不透的悲哀。上文中已經提到，主人公堪助并不是名垂千古的頂級英雄，而女主人公由布姬同樣也只是武田家的側室，同樣算不上大人物。小說的主要人物都是選擇的一些不高不低的人物。而這些人在正史當中的記錄或無，或模糊。正因為如此，歷史理性和維度和人文關懷交相輝映，在這“虛實相生”中，作者才能夠在有限的史實和無限的虛構之間更加自由地穿梭，充分發揮想象力縱橫馳騁，由筆下人物的目光來折射極度動亂的日本戰國時代的面貌。

歷史只有一個，著述者就是解讀者，解讀者不同的解讀方式就產生了不同的歷史。日本的歷史小說家中，司馬遼太郎勝在合理，讀他小說更像是看一部史書。從劉邦與項羽到豐臣家族，他筆下的角色宛如歷史舞臺上真實人物再現，他們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如此順理成章，很是暢快淋漓。但是井上靖則不同，他是真的在寫小說。不管是山本勘助還是由布姬。都是很不討喜的性子——事實上，他們是否真實存在于歷史中尚是未知數——一個是不折不扣的冷血，另一個則是過分驕縱唯我獨尊的性子。但是，不可否認，就是這樣的缺憾，更凸現出他們獨特的魅力。歷史小說有其歷史性的要求，但是由于對于藝術美的追求，也不反對虛構。正是在“實”中的這種“虛”和“粉飾”，突出了歷史小說的文學性和虛構的藝術價值。

綜上，《風林火山》從小人物的角度著手，虛實結合。通過人物細膩的感情世界來展現人物在歷史中的命運。這樣的歷史小說和歷史劇滿足了觀眾，也豐富了文學藝術創作。隨著大眾文化消費的成熟，歷史小說和歷史劇的創作將會在新的文化氛圍中擁有更廣闊的空間，表現出獨具特色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