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山方言的語氣詞系統

摘 要：本文對光山方言的語氣詞進行了比較詳盡的考察，探求了它們所表示的語氣及語法意義，描述了它們的發音以及語氣詞“啊[#61537;]”“哦[#61551;]”“欸[#61541;]”“唉[#61537;#61545;]”的音變規律。

關鍵詞：光山方言 語氣詞 音變

語氣詞是指附在句末或句中停頓處表示某種語氣的詞。河南光山方言語氣詞的數量比普通話要多，已發現的共計有19個，其用法也較微妙復雜。它們在語流音變中一般讀輕聲。本文就它們的意義和用法進行了描述，并對語氣詞“啊、哦、唉”的音變進行了描寫。論文采用國際音標記音。

一、的[ti]

和結構助詞“的”同形，用于陳述句末，確定人或事物正處于某一狀態或動作正在進行。例如：

（1）燈泡一閃一閃的。

（2）他在洗頭的。

（3）他坐噠的。

二、了[lo]

兼助詞“了”，是一個表動態的語氣詞，報道一種新情況，表示事物的發展和變化。

（一）用于陳述句

1.陳述已經實現的變化。

（4）他把書燒了。

（5）下雪了。

2.陳述將要實現的變化。

（6）我要吃飯了。

（7）衣裳快干了。

3.用于謂語是形容詞的描寫句末，報道一種發現的新情況。

（8）他最好說話兒了。

（9）這道題太簡單了。

（二）用于祈使句，表示禁止，要求對方終止某種行為或不要造成某種事實的實現。

（10）莫說了。

（11）你才莫打了。

當句子語氣較強，并且“了”后不再連用其它語氣詞時，“了[#61548;#61551;]”往往音變為較響亮的“了[#61548;#61537;#61557;]”。

三、啊[a]

“啊”的用法比較廣泛，有舒緩語氣、增加感情色彩的作用。

（一）用于疑問句末。

（12）這是你的書啊？（是非問）

（13）你昨日到哪亥兒去了哇？（特指問）

（14）你吃干飯還是吃稀飯啊？（選擇問）

（15）你去不去呀？（正反問）

（16）你么還不走哇？（帶有疑問詞的反問句）

（二）用于感嘆句末，表示感到意外。

（17）你么這難纏哪！

（18）雨下多大呀！

（三）用于祈使句末，多表示不耐煩地催促、不放心地囑咐。

（19）快起來呀！

（20）吃飯哪！

（四）用于陳述句末，表示解釋或提醒，有時帶有不耐煩或不滿的語氣。

（21）她洗衣裳去了哇！

（22）你娘走了哇！

（五）用于句中停頓處。

1.表列舉：雞呀，魚啊，肉哇，他嘗都不嘗。

2.用在主語或稱呼語之后，以引起對方注意后面要說的內容。

（23）你啊，莫指望他給你辦事兒。

（24）娘啊，你莫忘了哈？

四、哦[o]

表示提醒、告知對方一件事情。

（一）用于感嘆句末。

（25）你瞧她買了幾多書哦！

（26）你瞧昨兒日刮多大的風哦！

這種感嘆句有時是反語：

（27）你望你多好哦！（你不怎么樣）

（28）你瞧你干了幾多活兒哦！（你沒干多少活）

（二）用于陳述句末。

（29）你小貓兒死了哦！

（30）看電視哦！

五、欸[e]

用法單純，使用較少。表示對眼前的事感到吃驚、意外，有“不得了啦”的意思。

（一）用于感嘆句末，表示吃驚地感嘆。

（31）哎喲我的娘欸！

（32）他多能吃欸！

（二）用于呼語后，提醒對方出了一個意想不到、讓人吃驚的漏子。

（33）曉輝欸，你衣裳后頭咋燒這大個眼哪！

（34）彭坤欸，鍋的油燒著了哦！

六、唉[ai]

（一）用于是非問除外的疑問句末，表示探詢、想知道。句調是升調。

（35）你在搞么事唉？（你在干什么呀？）

（36）這是誰個的書唉？

疑問句中的“唉”都可以換成“啊”，但用“啊”時，句調是降調。

（二）用于升調的祈使句，表示催促、勸阻。

（37）你快走唉！

（38）你莫跑唉！

升調祈使句中的“唉”也可以換成降調的“啊”，但“唉”帶有請求的意味，語氣客氣委婉得多。

“唉”用于降調的祈使句一般是反語，對方知是諷刺，不會真的去做：

（39）莫起來唉！

（40）你兩個還接噠打唉！

（三）用于陳述句末，降調，略帶不以為然、不滿意的口吻陳述某種行為。

（41）他還不愿去唉。

（42）你不能老是指望我唉。

七、哈[xa]

（一）用于疑問句末，表示征詢對方的意見，一般希望能夠得到對方的贊同。語氣和緩委婉。

1.表示自己準備怎么樣或要求對方怎么樣，請求對方同意。相當于普通話的“好嗎”。例如：

（43）媽，我出去玩哈？

（44）莫把鑰匙搞沒見了哈？

很多時候這種征詢流于形式，具有離開時打個招呼道別的意思。例如：“媽，我去上學哈？”其實母親同意不同意，他都要去上學了。“你在這亥兒坐哈？我去買點兒東西。”讓對方繼續怎么樣，告知對方自己為某事得離開。

2.陳述自己的看法或揣測，征求對方的意見，希望得到認可證實，相當于普通話的“是不是”。例如：

（45）這個西瓜多大哈？（這個西瓜多大呀！是不是？）

（46）曉輝越來越懂事了哈？

（二）用于陳述句末，表示申辨、說明，提醒對方注意或警告對方防止某種情況的發生。例如：

（47）我可老早就給你說了哈。

（48）招呼你作業做不完哈。（小心你的作業做不完。）

（三）用于祈使句末，表示命令、禁止。例如：

（49）快走哈！

（50）再莫去了哈！

八、拜[pai]、啵[po]、吧[pa]

“拜”“啵”“吧”都只用于是非問句末，但用法有些區別。三者之中，“拜”的疑問語氣最強，可譯為普通話中的“嗎”。例如：

（51）飯煮好了拜？

（52）你忙拜？

“拜”有時也表示責問，不一定要對方回答。例如：

（53）還懶拜？！

（54）還玩拜？！

所有的“拜”都可以換成語氣詞“啵”，而語意大致不變。但“啵”的發音沒有“拜”響亮，句調是降調，語氣顯得柔和。而“拜”的發音響亮，句調是升調，疑問語氣比“啵”強烈。所以用“拜”居多。

“拜”和“啵”應該是“不”的一音之轉，它們的發音都比“不”要響亮省力。

“吧”的使用比較少，往往不是單純提問，而是帶著一種揣測的語氣，其中肯定的成分占十之八九，但還不敢十分確定。例如：

（55）你最近怪好吧？

（56）他可能到貴陽去了吧？

“吧”有時用來責怪對方因不聽自己的勸解而出了差錯。例如：“我叫你莫去吧？去了把手機也搞沒見了。”

九、嘞[le]

（一）用于是非問形式的反問句末，以否定形式表達肯定的意思，表示根據情況或假設推測，得出結論。

（57）那我不就走嘞？

（58）欸，你不來了嘞？（你不是已經來了嗎？）

（二）用于陳述句末，以“還”加強語氣，表示感到意外，沒想到，暗含不滿、責備。

（59）你還怪狠的嘞！

（60）他還穿了一件兒新衣裳嘞！

十、設[#61607;e]

（一）用在祈使句末，表示客氣委婉地懇求。例如：

（61）你莫走設！（你不要走嘛！）

（62）我給你說設！（我告訴你嘛！）

（二）用在反問句末，表示否定，認為應該不會如此。也可用語氣“嗎”，但沒有用“設”溫和委婉。例如：

（63）我還能不要你來設？（我還能不要你來嗎？）

（64）你姐沒給你說設？（你姐姐不會沒有告訴你吧？）

十一、噻[sai]

用于疑問句末，詢問該做法的原因，可對譯為普通話的“干嗎/干什么”。例如：

（65）你這噻？（你這是干嗎？）

（66）你跑恁快噻？（你跑這么快干嗎？）

十二、喃[lan]

表示對所述持否定態度。

（一）與“莫”搭配使用，形成“莫……喃？”的格式，表示擔心會出現某種情況，可譯為普通話的“該不會……吧？”。例如：

（67）你莫到時候又不去喃？（你該不會到時候又不去吧？）

（68）他這樣睡莫凍涼了喃？（他這樣睡該不會著涼吧？）

（二）表示不以為然，不贊同對方的觀點，或反對對方過分的要求。有時用語音變體“連[lian]”。

（69）這是你的喃！（這才不是你的呢！）

（70）數她最漂亮喃！（才不數她最漂亮呢！）

十三、唅[xan]

用于是非問句末。

（一）表示反問，往往帶著不滿責怪。肯定形式表示否定的意思，否定形式表示肯定的意思。例如：

（71）你也不想想唅？（你應該想一想）

（72）我叫你來了唅？（我沒叫你來）

（二）表示沒料到，感到意外。例如：

（73）這是你寫的作文兒唅？

（74）她沒有帶你去唅？

十四、嘛[ma#61518;]

（一）解釋、說明：顯而易見是這樣。開導、勸解：明擺著應該如此。

1.用于陳述句末，往往拉長句調。

（75）A：你在搞么事啊？

B：我在研究我們光山方言語氣詞嘛！

（76）不要你去就莫去嘛！

2.用于是非問句末表反問。可對譯為普通話的“嗎”。肯定形式往往用語氣副詞“還”加“嘛”表示否定的意思，否定形式往往用“……不就/不是……嘛”的格式表示肯定的意思。例如：

（77）還用你說嘛？（不用你說）

（78）我不早就來了嘛？

（二）用于句中停頓處，提醒對方后面所述新鮮有趣。

（79）你瞧嘛，那個人多有意思哦！……

（80）你瞧我二嫂兒嘛，一天就把毛衣打成了。

十五、“呢[li]”和“嚜[me]”

“呢”有舒緩語氣、補足語氣的作用。

（一）用于特指問句末，表示探詢、想知道。

（81）么樣說式呢？

（82）誰個說的呢？

在一定的語境中，可以沒有特指疑問詞。例如：“你姐呢？叫她吃飯！” “呢”相當于“在哪里”；“我要是考不上呢？”“呢”相當于“怎么辦”；“我要兩個包子，你呢？”“呢”相當于“怎么樣”。

（二）用于反問句末，表示質問、不滿意。

（83）你么/咋這膽小呢？

（84）我叫你去還要你去呢？

（三）用于陳述句末。

1.表示一種假設，結果可以說出來，也可以不說出來。不說出結果，是讓對方預想，以警示對方。例如：

（85）那樣多好呢。

（86）你要是把熱水瓶子弄破了呢！

2.表示不屑，不以為然。例如：

（87）我才不去呢！

（88）叫他去他還不愿去呢！

（四）用于陳述句中停頓處。

1.用在主語之后，表示對舉。

（89）他媽愛搓麻將；他爸呢，平時愛吃個煙兒、喝個酒兒。

（90）他頭一年課緊，忙噠上課；我呢，忙噠寫畢業論文兒。

2.用于假設復句的假設小句末，以引起對方的注意。

（91）你要是想去呢，就趕快準備準備，慢會兒就走。

（92）你真要是想走呢，我也不留你。

疑問句末的“呢”，特別是表示質問、責問的反問句末的“呢”，一般也可以用“嚜[me]”。我們可以把“嚜”看作是“呢”的變體。

十六、著[#61556;#61607;#61551;～#61556;#61607;#61537;#61557;]

用于句末，表示該句所述是一種先行條件，要進行某種動作行為必須等該句所述實現以后。它應該是由“之后”的合音演變而來。

句中動詞帶有賓語或/和補語之類的連帶成分，不能是光桿動詞；或者“著”直接附在時間名詞之后。句中常有“等、先”之類的詞語與“著”呼應。

（一）用于非疑問句末。

1.同意對方提出的請求或建議，但要等某個條件實現之后。例如：

（93）A：媽，我餓了，我想吃飯。

B：等你爸回來著。（等你爸回來之后再吃）

（94）A：這個題我作不倒，你給我講講好啵？（這道題我不會做，你給我講講好嗎？）

B：你等我吃了飯著。（我吃完飯之后再給你講）

2.為了阻止對方的某種行為，用“著”字句敘述一種先行條件，對方設想該條件實現的后果會自動罷休。

（95）你娘來了著！（你娘來了之后看見你這樣會打你的）

（96）還不快穿衣裳？你凍涼了著！（你不趕快穿衣服，著涼之后有你受的）

（二）用于疑問句末，表示在獲得答案之后才能實施某種行為。

（97）A：媽，你給我兩塊錢好啵？

B：你要錢搞么事著？（我得先知道你要錢干什么才能給你錢）

（98）A：你這件衣裳才莫穿了。（你這件衣服再不要穿了）

B：咋底著？（=怎么啦？）（你不讓我穿這件衣服，我得先知道為什么）

值得注意的是，“啊[#61537;]”“哦[#61551;]”“欸[#61541;]”“唉[#61537;#61545;]”既是語氣詞，又是嘆詞。在語流中，“啊、哦、欸、唉”只有作嘆詞時才以它們的本音[a]、[o]、[e]、[ai]出現。作語氣詞時它們從來不以本音出現，而是在前面增加一個與前一音節尾音相同或相近的音，從而產生多個語音變體。這是受前一個音節尾音同化的結果。

在前一音節尾音相同的情況下，這四個語氣詞的增音相同，發生同樣的音變。如下表：

前一個音節的尾音語氣詞的語音變體

舉例（以“啊”為例）

這與普通話語氣詞“啊”的音變相似，但區別也是很明顯的：

1.普通話發生音變的語氣詞只有一個“啊”，光山方言發生音變的語氣詞有“啊”“哦”“欸”“唉”四個。

2.光山方言#61551;韻中的[#61551;]舌位較高，大致與介于[#61557;]和[#61551;]之間的[#61601;]相當，其后語氣詞的增音為[#61557;]。普通話#61551;韻后“啊”的增音為[#61545;]。

3.光山方言撮口呼#61671;韻為舌尖后、高、圓唇元音，其后語氣詞的增音為同一部位的舌尖后濁擦音[#61629;]。普通話撮口呼#61561;韻后“啊”的增音為[#61545;]。

4.光山方言韻母兒化后增加了一個卷舌韻尾[#61671;]，所以兒化音節后語氣詞“啊、哦、欸、唉”的增音是[#61681;]。如果不仔細分辨，增音[#61550;]和增音[#61681;]在光山人的聽感里沒有區別。

參考文獻：

[1]張賢敏.光山方言研究 [D].貴陽：貴州大學，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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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黃伯榮.漢語方言語法類編[M].青島：青島出版社，1996.

[4]呂叔湘.助詞說略[A].漢語語法論文集（增訂本）[C].北京:商

務印書館， 2002.

（張賢敏 河南 信陽師范學院文學院 46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