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菀
女詩人卡羅爾·安·達菲月初榮膺英國桂冠詩人,也是有史以來英國第一位獲此稱號的女性。桂冠詩人這樣一種所謂“御用榮譽”,不僅英國和美國有,在法國、德國、意大利、俄羅斯等國同樣存在著不叫桂冠詩人的桂冠詩人。那么,中國的桂冠詩人在哪里呢?
按照《拉魯斯百科全書》的說法,所謂“桂冠詩人”,意指經由官方認可并正式任命、授予稱號的詩人。在英國,桂冠詩人須由政府提名、英王任命;在美國,桂冠詩人雖是非正式稱號,形式上卻仍由國會圖書館授予,同樣帶有官方色彩。可以說,桂冠詩人的實質,就是官方、政府對詩歌的扶助、支持和贊賞。
那么,中國的桂冠詩人在哪里?不論是茅盾文學獎的詩歌獎,還是艾青詩歌獎,從影響力和地位均遠不如桂冠詩人的崇隆。且前者授自作協,后者系中國詩歌協會的獎項,嚴格來說都并非純官方獎項,更無法和英國桂冠詩人的政府提名、皇家授予相比。至于眾多動輒號稱“最大”、“最高”的詩歌獎,背后都有商業贊助的影子,其權威性是要大打折扣的。
其實在中國古代,類似桂冠詩人的角色從未缺少過。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分風、雅、頌三部,其中雅和頌就是宮廷詩人所作。漢代宮廷,有司馬相如這樣負責給皇帝寫詩的“郎中”。唐宋有“翰林供奉”(大詩人李白就做過翰林供奉)。不少著名的文人、詩人、政治家都寫過大量的“應制詩”、“奉圣詩”,甚至像上官儀、王維、歐陽修、蘇軾這樣的大文人、大政治家都不能幸免。
緣何最初使命相近、地位相若的中外桂冠詩人,如今的命運卻如此懸隔?桂冠詩人,或者干脆說宮廷詩人,其最初生存的基礎是文化的官方壟斷和詩歌對宮廷的依附性,這在中外歷史的最初階段都是一樣的。中世紀以來,包括詩歌在內的文化,都經歷了從官方到民間、從宮廷化到大眾化的趨勢。因此自唐宋以來,許多中國大詩人會以“奉圣”為恥;而英國詩人則干脆把桂冠詩人的歷史縮短了52年,以隱諱最初的幾位桂冠詩人過于專注“奉圣”本職的缺憾。進入當代,中外詩歌均經歷了“去宮廷化”的歷程,大家都有共識:詩人應該是自由的,不應為特定的“任務”而謳歌。
英國的桂冠詩人體制適應了這一趨勢。早在1843年,桂冠詩人就不再需要擔負“頌圣”職責,即使仍有部分桂冠詩人繼續在國王生日或重大慶典賦詩,但已純屬個人意興,而與稱號無關。“桂冠詩人”正如維多利亞女王所言,已成為政府、王室對詩人才能的認可與褒揚,而不再具有任命、授職、豢養之意。這對于雙方都是一種解脫,于詩人而言,無需因“頌圣”而束縛才華;于官方而言,也可將取舍的標準簡單地放在詩人才華方面。在這種新的機制下,桂冠詩人不過是風格、才華符合政府審美情趣的普通詩人,他們并不屬于官方,而仍然生活在詩人的土壤中。可以說,正是因為當代英美桂冠詩人的實質,已不再是當年的“御用詩人”,這個稱號才擁有如此生命力。
和西方相比,中國文化和詩歌的普及化、民間化開始得更早,詩人擺脫宮廷束縛也更早,但毋庸諱言,詩人被人為劃分成“體制內”和“體制外”、老死不相往來的現象仍然存在。在這種體制下,一方面,“體制內”的詩人其實都可被稱為新一代的“桂冠詩人”(因為他們都是“官人”);另一方面,這種國家授予的詩人榮譽別說還沒有,即使有,也會因詩歌界“官民”間的彼此疏離,而無法得到廣泛的認可,并享有如國外桂冠詩人那般的影響力。
在英美等國,古老的桂冠詩人頭銜,最終因“去桂冠化”———擺脫御用文人色彩,而順應了潮流,獲得了新生,也許在當代中國,同樣需要一次類似的變革,才能打造出新的“中國詩歌桂冠”,并賦予其應有的榮耀和成色。▲
環球時報2009-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