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是民意的最大公約數

周兼明

在1月13日召開的中紀委全體會議上，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發表了重要講話，強調要“以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的新成效取信于民，為改革發展穩定提供堅強保證”。

胡總書記在新年伊始發表的這番講話，抓住了解決時下中國問題的關鍵。2009年注定是多事之年：由于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中國經濟增長減速，就業壓力增大，一些原來被高速增長掩蓋的矛盾，開始更加凸顯。通過這些年發生的群體性突發事件看，那些大多起因于社會成員之間利益沖突的矛盾并不可怕，可以通過經濟和法律的手段調節。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將矛頭指向政府的問題，容易將單個的局部性沖突事件，發展成全國性統一行動。而在當前的經濟利益和政治力量格局下，最有可能使沖突矛頭指向政府的，是腐敗；惟一有可能將社會各種不滿串連起來形成統一行動的，也是腐敗。實際上，改革30年來，惟一一次政治危機，就是在“反腐敗”旗幟下，由學生群體擴散到社會其他成員中的。可見，執政黨當前的三大任務——改革、發展、穩定，都必須以反腐取得成效作為前提，腐敗是當前最大的危險因素；惟有卓有成效的反腐，才能取信于民。

當下中國是利益和觀念高度分化的社會，很難有一個目標能贏得絕大多數人的擁護。改革、開放、自由、民主、平等、人權、發展經濟，等等，都能在不同人群中分別找到支持者和反對者；惟有反腐，可以獲得除極少數貪官和官商外全體國民的衷心認同。

以思想陣營論，自由派主張反腐。他們認為腐敗是一種隱形暴政，是公權力對個人財產和公共財富的掠奪。反腐與對公權力的約束和制衡，方向是一致的，是擴張公民個人權利的重要切入點。他們希望通過反腐，推動實質性的政治體制改革。其中一部分人主張實現民主憲政。

新左派贊成反腐。他們認為腐敗是官僚特權的集中體現，是不平等、不公正的登峰造極，反腐即反對少數人對多數人的不公正剝奪。他們希望通過反腐，扭轉市場經濟下貧富懸殊的社會進程；部分老左派把腐敗原因歸咎于改革開放的戰略。一部分人甚至主張回到“文革”前的“正確路線”上去。

以社會群體論，執政黨贊成反腐。正如中共前領導人所言腐敗關系到黨和國家的生死存亡，腐敗不除，亡黨亡國。雖然少數腐敗官僚絕不愿意金盆洗手，改弦易轍，但他們無法宣之于口，只能表里各異，甚至在公共場合把反腐的口號喊得格外響亮。

新興社會階層贊成反腐。雖然少數不法商人與腐敗分子勾結，狼狽為奸，但大多數工商業者都是腐敗的受害者。腐敗分子對他們的盤剝，更甚于對一般民眾。因為在現行極不完善、健全的市場經濟體制下，官員執掌了巨大行政權力和經濟資源，能影響和左右工商業者的經營。所以，新興社會階層一方面不得不與貪官虛與委蛇，另一方面反腐之心又很迫切。部分人希望借此將工商權力由經濟、社會擴展到政治領域。

民眾是反腐最堅決的擁護者。他們的反腐動機最純粹、最徹底，因為他們與腐敗分子不存在任何利益交集。他們要的就是社會公正與政治清廉。

海外對中國友好的人士贊成反腐。他們看到腐敗是阻止中國進一步深化開放、改革的攔路石，是破壞中華民族凝聚力的罪魁禍首。當年國共相爭時，國民黨就是敗于貪腐；今日貪腐不氘中共同樣沒有前途。

可見，不管哪個群體，哪個思想陣營，不管他們時腐敗有著怎樣的理解，對反腐抱有何種目的、何種期待，至少在反腐這一基本立場上，他們是一致的。毫無疑問，反腐是當下各階層民意的最大公約數。反腐的目標口號能夠撥動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心弦，也最容易成為社會動員的號角。這樣一種力量，這樣一面旗幟，如果執政黨不能掌握，就必然被其他力量所掌握，可能將中國社會導向不可測的方向。

因此，執政黨反腐越積極，就越能掌握主動，局勢也就越不會走向極端，反之，則可能輸掉這場戰爭，失去對民心、民意的主導權，甚至可能失去改革的最后機會。

雖然執政黨近年來加大了反腐力度，也取得了不小成績，但與民眾的期待仍有很大差距。據最近一項社會調查顯示，民眾對當前反腐進度的不滿意度高達39%；對于政府遲遲不能放手讓輿論監督權力，民眾是很不滿意的；對于早在1994年八屆全國人大常委會上就被列入立法規劃的官員家庭財產公開申報法至今不見蹤影，民眾也不滿意。尤其令人難以接受的是，雖然中國的腐敗情況遠比一些國家嚴重，但其反腐措施卻比很多國家“軟”。在新加坡，反腐有兩個口號：要讓腐敗分子在政治上身敗名裂，在經濟上傾家蕩產。對貪官，除沒收所貪錢財外，還要給予數倍、數十倍罰款，同時責令貪污者的上司與其一起還錢，追究“連帶責任”。而在中國，這些做法據說都不符合國情。

在民眾的權利意識日益增強的今天，反腐不是喊幾句口號，每年抓一批貪官，擺弄一些內部控制手段就能夠得到民眾基本滿意的。民眾要求的，是通過制度上的改進，以全民可以感知、可以確認的方式，壓縮腐敗分子的腐敗能力，擴大民眾的社會監督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