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山水畫色彩探微
接上期
二、歷史探微(近現代)
(注:文中時代沒有按照歷史或文學史或美術史來劃分,古代篇從山水獨立成科之隋代始至清代止;近現代從1911年至1949年;當代從1949年至現在,提及的畫家以大多健在且活躍于畫壇的中國畫山水藝術家為例)
在近現代中國山水畫色彩的運用中,對每個從事傳統山水畫的藝術家來說,既然墨已分五色,那么色彩的運用純粹是一件多余的事情。唯獨崇尚“水墨最為上”的高雅,排斥貶低色彩的俗氣。所以畫山水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費力不討好的活,何必自討苦吃。只是在自己眾多的作品中,嘗試性地運用色彩,偶爾試試而已。但是在話學東漸的近代,隨著時代前進的步伐,仍不乏在山水畫色彩上進行探索與追求的人。追溯歷史,早一點的如黃山壽的《匡廬讀書圖》,雖僅于青綠,但也說明色彩對山水畫家在創作中的誘惑;而齊白石的《羅浮覓句圖》,雖只僅用赭石畫地,花青畫山,白粉點梨花,但他能把色彩直接當墨用于畫中,我認為是古今第一人,齊白石不負為一代宗師;黃賓虹雖創導“五筆七墨”,卻也對色彩有過嘗試,如直白為《設色山水》的山水,用石綠薄薄的平涂,但個別地方仍覆蓋墨色而顯臟膩。李瑞清、趙云壑、姚華、陳師曾、陳半丁、汪琨、吳徵、金城等設色大都在淺降一類;而嶺南高劍父對色彩運用已算是西學東漸的先驅,雖設色淡雅,但已明顯地與傳統山水色彩分離開來。黎葛民的《山雨欲來》設色非常和諧,似宋畫風骨;而蕭謙中之《入云深處》設色厚重,色墨互不相礙,層次分明:賀天健在他的《九月桐江桕子紅》作品中。采用大紅點樹,應是第一個大膽使用大紅的人;朱屺瞻的《出工》以藤黃染稻田,用群青點樹叢,色彩對比和諧,但缺乏墨氣而顯粉氣;胡佩衡的《漓江秋云》亦犯了粉氣的通病。
在近代山水色彩運用中,吳湖帆應數大陸早期的領軍人物。他比張大千長五歲,從他的代表作《廬山東南五老峰》和《遠眺青山李白樓》來看,都以為是張大千的潑彩畫開先河之注腳。但張大千的《華山云海圖》為1936年所作,吳湖帆的《廬山東南五老峰》為1958年所作,這樣看來,張比吳要早22年;有趣的是張大千的潑彩真正形成如《春水歸舟》等成熟代表作屬1979年所作,有人說張大千1956年會晤畢加索后而轉變畫風,開始畫潑彩山水。而從其他資料獲悉,張大千潑彩山水最早應是《玉山小景》,此圖為1961年8月所作,應算潑彩嘗試階段的作品。其他已非常純熟的潑彩山水畫如《松峰曉靄圖》、《幽林浮嵐》、《雨后嵐新》等都為1967年或1969年所作。而吳湖帆的《遠眺青山李白樓》為1960年所作,已具潑彩趨向。這樣看來吳湖帆潑彩比張大千還是早一些。但幾乎同時都是在60年代左右。只是后來沒有像張大千放開畫。而出大量作品,所以張大千潑彩名蓋過吳湖帆。吳湖帆與張大千的潑彩,都沒有越過傳統的青綠范疇。如果以傳統色彩來詮釋,可以借鑒書法分類的道理來區分他們之間的風格:如果說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是楷書,吳湖帆的《遠眺青山李白樓》應屬行書。而張大千成熟后的潑彩山水皆屬行草或狂草。
真正把西方色彩運用到山水畫中的應是劉海粟,如《黃山一線天奇觀》、《潑彩黃山石筍紅》等都為他的代表作;錢松巖的《紅巖》、《長城秋色》等已逐漸趨向寫實色彩或夸張色彩,他以傳統的筆墨注入新的色彩元素。而林風眠的山水,不,應是風景。摒棄了傳統山水筆墨及語言元素,不僅是借用東方中國畫工具材料,而且采用的還是西方的表現技法。完全將西畫色彩塊面元素運用到作品中。雖然成了個“四不像”,但使僵化沉靜的中國傳統畫壇猶如注入了強心劑一般,令人耳目一新。正因為有林風眠等開先河,于是,迎來了一個中國山水畫色彩運用的春天,一個多元藝術形式的時代。于是,就有了李可染的《萬山紅遍》、何海霞的《翠嶺橫云》、謝稚柳的《春后西湖》、陸儼少的《山河新裝》、王慶淮的《林海朝暉》、劉止庸的《冷杉重翠仙峰寺》、黎雄才的《風帆出峽圖》、應野平的《舟山桃花塢》、關山月的《綠色長城》、陳子莊的《峨嵋道上》。郭傳璋的《峨嵋重翠》、溥松窗的《遵義》、白雪石的《漓江秀色》、魏紫熙的《瞿塘翠色》、祝大年的《夔門渡口》、石魯的《赤崖映碧流》,更有宋文治的江南系列及潑彩山水等。
在中國山水畫色彩的運用中,吳湖帆、張大千、林風眠、劉海粟、李可染、關山月、宋文治等一批藝術前輩們的功績是斐然的。他們以身示范,開啟了中國山水畫色彩運用的先河,在中國畫藝術領域中,發起了具有顛覆性、前瞻性的一場革命。有著深遠的歷史意義和積極的現實意義。(待續)
何仁誥國畫作品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