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姐來南非

愷　蒂

牛姐在南非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卻以本能感受非洲,也就自然而然與非洲認同,就差皮膚的顏色,她簡直就變成了一個非洲人:厚道,仁愛,樸實,放松,體貼,滿臉是明媚的笑容。

非洲很遙遠,南非更遙遠。住在南非就像是住在天涯海角,很少有朋友來造訪,不像在上海或倫敦,隔一兩個月,就會有在世界各地居住的朋友路過。所以,搬回南非不久,好朋友牛姐就來看我們,我們全家都興奮異常,特別是兩個孩子,要把“我們的南非”介紹給她,而且,我們也知道,牛姐肯定能欣賞。

牛姐先陪先生到開普頓去了一周,先生工作,教一個紀錄片的大師班,牛姐就在開普敦閑逛,等她先生工作結束,他們取道約堡回倫敦,就在我家里停了幾天。牛姐最大的特點,是看什么永遠都有著新鮮感,永遠想知道更詳細的情節和故事,這也是她最了不得的地方。在開普敦一個星期,她當然大大贊嘆開普頓的美:“桌子山下的植物園,太美了,英國的秋園根本不能比!”“在大海邊看到鯨魚了,看到了它們圓圓的背,可惜沒能等到它們跳躍噴水!”等到了約堡,第一天出門就贊嘆:“哎呀,約堡和開普敦太不一樣了,看這太陽多大,天多高!終于明白為什么你說這才是真正的非洲了。”去自然保護區看動物,我的手機上就連續出現了“短信快報”:“看見斑馬和長頸鹿了,長頸鹿在上坡,斑馬在下坡,典型的非洲原野明信片!”“看見犀牛了,就在車子旁邊,只有三米遠,犀牛過馬路了!”“看見大象一家了!”“除了獅子和豹子外,什么都看見了!”當然,讓牛姐印象最深的還是南非面對歷史,保存歷史的能力。去參觀憲法山,她就嘖嘖稱贊這座由古堡改成的監獄進而改建成的博物館對一磚一石的保護,去第六區博物館,去皮特森博物館,牛姐也就夢想著,希望有一天,我們在中國也能有類似的當代歷史的博物館。

當然,到過玫瑰岸的自由市場,牛姐就更不想離開了。我曾和牛姐一起在北京逛秀水街,在上海逛過襄陽路,兩個月前還去過亞太盛匯,我們常常要比賽誰更會砍價,因為在中國逛自由市場是場戰斗。自由市場不討價還價,牛姐覺得新鮮。我告訴她,不是不講價,而是不能像在中國那樣討價還價,因為這里開價本身就不高,非洲小販沒有中國小販那樣的機靈和野心,絕對不會漫天要價,能把價錢砍下十分之一,就差不多了。牛姐一圈市場逛下來,干脆照單全收,買這樣買那樣,都是送人的東西,多五塊錢十塊錢,何必去斤斤計較,還不如在這個周日的上午,多看到幾個小販的笑臉,也知道自己買的是開心的禮物。

牛姐在南非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卻以本能感受非洲,也就自然而然與非洲認同,就差皮膚的顏色,她簡直就變成了一個非洲人:厚道,仁愛,樸實,放松,體貼,滿臉是明媚的笑容。他們從開普敦飛到約堡時,我幫她約了一個司機去機場接他們,司機是一個朋友家女傭的丈夫,名叫雅各布,他原來在一家花店里工作,后來花店關門,工作丟了。現在算是朋友家的半個司機,每天去學校接送孩子,朋友家的一輛閑車讓他用著,他有時也在外面攬些活。飛機下午三點半到,四點鐘就接到牛姐的短信,說機場沒有看到舉著牌子的司機的影子。雅各布自己沒有手機,就給朋友家打電話,找到了他太太,她說他早就去了機場,知道三點半接人的,要舉的牌子也帶著了。終于,四點四十,牛姐又發來了短信,說找到雅各布了,但是他把車停在了不該停的地方,所以,被交警給扣住了,現在正在處理。六點鐘多了,他們總算回到家里。牛姐和她先生一進門,就先要我來破謎,車子被扣,英國也有,連扣車的黃色大框子都一樣,為什么在南非解決這個問題就這么難?雅各布完全無能為力,站在那里干等,半個小時過去了,毫無動靜,最后還是牛姐出面,去找來了警察,講了價錢,付了現金,才有人來把大框子給卸下來。我說雅各布特別善良老實,他肯定是嚇壞了,開著東家的車,對機場不熟悉,車子被扣,他根本就不敢去和警察說話。牛姐大嘆:“我們還怪他呢,看來他今天肯定大受創傷,自信心一敗涂地,我們走時,一定還要請他來送我們。”

牛姐走時,雅各布來送他們,他穿著漿洗得筆挺的白色襯衫,熨燙得服服帖帖的西裝褲子,皮鞋也擦得锃亮,身上還灑了不少古龍水,我可從來沒有見過雅各布如此正式的打扮,簡直是去出席國宴。牛姐有些感動,我笑道:“你不用擔心了,雅各布的創傷已經被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