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晴
摘要金融詐騙罪的客體是復雜客體,包括金融秩序和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單位實施的信用卡詐騙行為和有價證券詐騙行為如果符合合同詐騙罪的構成要件,我們就可以認定為合同詐騙罪;如果不符合合同詐騙罪的構成要件,我們還可以認定為詐騙罪。金融詐騙罪必須要以“非法占有目的”為主觀要件。
關鍵詞金融詐騙罪;金融秩序;構成特征;學理分析
中圖分類號D912.28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2426(2009)05-0012-02
金融刑法的發(fā)展和完善總是與金融經(jīng)濟的發(fā)展水平相一致的。我國關于金融詐騙罪的規(guī)定已經(jīng)相當完備,但是對于金融詐騙罪的主客觀要件問題還是存在研究的必要。筆者在歸納前人的基礎上提出一些個人的見解,為我國的刑法理論以及實務提供一些思考。
一、金融詐騙罪的客體
(一)金融詐騙罪客體的理論之爭
任何一個行為構成犯罪,都要侵犯一定的社會關系,這就是犯罪客體。對于金融詐騙罪來說。其客體是簡單客體還是復雜客體,刑法學界主要有兩種觀點:一是少數(shù)人認為金融詐騙罪的客體是簡單客體,例如認為信用卡詐騙罪的客體僅僅是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或者是國家對信用卡的管理制度。二是當今的主流觀點認為,金融詐騙罪的客體應該是復雜客體,因為金融詐騙罪既侵犯了金融秩序又侵犯了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谝陨详P于金融詐騙罪客體的兩種不同觀點,學界呈現(xiàn)出了三種不同的傾向:一種傾向是,把金融秩序放在第一位或者把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放在第一位而不分主次。另一種傾向是,明確認為金融詐騙罪的主要客體是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次要客體是金融秩序。還有一種傾向是,將犯罪的某些“選擇的次要客體”作為這些犯罪的必要客體。
(二)金融詐騙罪客體的界定
從以上對于金融詐騙罪客體的分析,筆者認為,金融詐騙罪的客體是復雜客體,包括金融秩序和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且金融秩序是其主要客體,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是其必要的次要客體。
首先,金融詐騙罪侵犯了金融秩序。所謂金融秩序就是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的社會經(jīng)濟生活中,金融交易主體之間形成的復雜的金融關系。金融秩序包括金融管理秩序、金融交易秩序和金融機構內(nèi)部秩序三個有機統(tǒng)一的方面。金融交易秩序是金融秩序的本質(zhì)和核心,某種犯罪行為侵犯了金融交易秩序或金融機構內(nèi)部秩序,必然同時侵犯金融管理秩序;但侵犯了金融管理秩序,卻不一定同時侵犯金融交易秩序或金融機構內(nèi)部秩序,例如持有假幣罪的成立不以進入金融市場為條件。因此只有用金融秩序的概念才是確切的。
其次,金融詐騙罪還侵犯了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金融詐騙罪是從傳統(tǒng)詐騙罪中分離出來的,而傳統(tǒng)詐騙罪的犯罪客體是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所以,金融詐騙罪也必然構成對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的侵犯。
二、金融詐騙罪的客觀方面
(一)金融詐騙罪的犯罪對象
金融詐騙罪的犯罪對象是否僅限于金融機構的財物?回答是否定的。這主要由三個方面決定:一是由金融市場上金融交易主體的多樣性所決定的,各種金融交易主體財物都可能成為金融詐騙罪的犯罪對象。二是金融詐騙罪除了以金融機構為作案目標外,還以其他交易主體為作案目標,只是要通過金融機構的信用中介進行詐騙而已。三是金融有直接金融與間接金融之分,直接金融是指籌資者(資金需求者)不經(jīng)過任何中介環(huán)節(jié),直接從投資者(資金供給者)處吸收資金的一種融資方式。而間接金融并不一定都需要金融機構的參與和協(xié)助??梢姡鹑谠p騙罪的犯罪對象無論是作為資金、金融工具還是作為貨物,其所有者都不限于金融機構。
(二)金融詐騙罪的客觀行為
因為我國刑法上的金融詐騙罪是從普通的詐騙罪中分離出來的,所以要明確金融詐騙罪的客觀方面要素,必須首先對普通詐騙罪的客觀方面要素進行研討。各國或地區(qū)法律對詐騙罪要求的共同客觀方面要素僅僅是詐騙行為、被害人陷于認識錯誤或持續(xù)陷于認識錯誤和被害人的財產(chǎn)處分三個要素。我國刑法對詐騙罪的規(guī)定最簡單,采用的是“簡單罪狀”。因此造成了理論上對詐騙罪客觀方面要素的更大爭論,這種爭論表現(xiàn)為對詐騙罪的既遂標準的不同意見。“交付說”認為詐騙罪客觀方面要素僅包括詐騙行為、被害人陷于認識錯誤或持續(xù)認識錯誤和被害人的財產(chǎn)處分三個。按照“損失說”,詐騙罪客觀方面要素應為上述三個再加上“被害人的財產(chǎn)損失”。“占有說”為我國司法實踐與許多學者所堅持,按照此說,詐騙罪客觀方面要素應為前述四個再加上“行為人或第三人獲利”。
筆者認為“交付說”是科學的。堅持“交付說”,有利于更好地保護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犯罪的社會危害性集中通過犯罪客體表現(xiàn)出來,由于詐騙罪的犯罪客體是公私財產(chǎn)所有權,故其犯罪的社會危害程度的大小不在于行為人是否占有了公私財物,而在于被害人是否失去了對財物的控制。被害人是否失去了對財物的控制,應以被害人是否交付財物為標準。因此,即使行為人未能實際獲得財物,甚至被害人的財物并未受損失,但只要被害人交付了財物,就應以詐騙罪既遂論處。這完全符合我國刑法規(guī)定詐騙罪的構成要件,符合刑法理論關于“構成要件齊備說”這一犯罪既遂的理論標準。
三、金融詐騙罪的主體——單位實施的以自然人為主體的金融詐騙行為的界定
刑法第30條規(guī)定:“公司、企業(yè)、事業(yè)單位、機關、團體實施的危害社會的行為,法律規(guī)定為單位犯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根據(jù)這一規(guī)定,只有刑法明文規(guī)定為單位犯罪的,單位才能構成該罪的犯罪主體。結合刑法分則第三章第五節(jié)有關金融詐騙罪的規(guī)定,我們將金融詐騙罪的主體分為兩種:一種是只能由自然人構成的金融詐騙罪,如貸款詐騙罪、信用卡詐騙罪和有價證券詐騙罪;一種是既可以由自然人構成也可以由單位構成的金融詐騙罪,如集資詐騙罪等。問題是,通過司法實踐發(fā)現(xiàn),單位實施了只能由自然人作為犯罪主體的金融詐騙現(xiàn)象大量存在,對這類情況該如何處理,學界有不同的意見。
有一種觀點認為,從犯罪主體上說,在刑法沒有規(guī)定單位可構成犯罪主體的情況下,即使是單位集體實施的,也成追究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不能以刑法規(guī)定的主體足自然人而實際上的主體是單位為由,而否認行為人的責任。另一種觀點則認為,追究單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是以單位構成犯罪作為前提的,如果單位不構成犯罪,則單位行為中的直接責任人員就不構成犯罪。
筆者認為,單位是不能構成貸款詐騙、信用卡詐騙和有價證券詐騙三罪的。最高人民法院的《全國法院審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也支持了這一觀點,《紀要》指出:“在司法實踐中,對于單位十分明顯地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利用簽訂、履行借款合同詐騙銀行或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符合刑法第
224條規(guī)定的合同詐騙罪構成要件的,應當以合同詐騙罪定罪處罰?!边@是依照法條競合的原理來認定這類犯罪行為的。雖然單位實施的貸款詐騙行為由于刑法沒有規(guī)定單位犯罪而不能認定為貸款詐騙罪,但是由于單位的貸款詐騙行為必然要通過與金融機構的信貸合同來實施,完全符合合同詐騙罪的構成要件。而且刑法第231條明確規(guī)定了單位可以構成合同詐騙罪,在單位不能梅戒貸款詐騙罪的情況下,我們將該行為認定為合同詐騙罪完全符合罪刑法定原則。同理,信用卡詐騙罪以及有價證券詐騙罪與合同詐騙罪之間是交叉型法條競合關系,與詐騙罪則仍然是包容型法條競合關系。因此,單位實施的信用卡詐騙行為和有價證券詐騙行為如果符合合同詐騙罪的構成要件,我們就可以認定為合同詐騙罪;如果不符合合同詐騙罪的構成要件,我們還可以認定為詐騙罪。
四、金融詐騙罪的主觀方面
(一)金融詐騙罪的罪過形式
金融詐騙罪是故意犯罪,這在理論界已達成共識,但對其是否能由間接故意構成一直存在分歧。刑法學界普遍認為,金融詐騙罪只能由直接故意構成,過失和間接故意不構成金融詐騙罪。但也有的學者提出,金融詐騙罪也可以由間接故意構成。筆者認為,金融詐騙罪的罪過形式只能是直接故意,而非間接故意。因為:
第一,從金融詐騙罪與詐騙罪的競合關系看,詐騙罪只能由直接故意構成,所以金融詐騙罪也只能由直接故意構成。我國的刑法體系中,所有的詐騙犯罪都是從詐騙罪分離出來的,因此,各種詐騙犯罪,行為人的主觀故意內(nèi)容都是一致的。詐騙罪只能由直接故意構成已經(jīng)為學界所認同,所以,金融詐騙罪必然也只能由直接故意構成。
第二,根據(jù)刑法基礎理論,犯罪目的只存在于直接故意犯罪中,間接故意犯罪不存在犯罪目的,所以金融詐騙罪只能是直接故意犯罪。
第三,金融詐騙罪的行為人對其施騙的行為是明知的,對其施騙的后果是積極追求的,所以其心理狀態(tài)只能是直接故意。金融詐騙的行為人既然使用虛構事實或隱瞞真相的方式,其對他人可能陷于錯誤認識并交付財產(chǎn)肯定是明知的,而且是積極追求的,否則就不會采用欺騙的手段。那種事后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造成對方陷入錯誤認識的情況是不存在的。只是行為人在行為實施過程中,對行為的結果是否產(chǎn)生不能確定,這不是主觀故意所討論的內(nèi)容,而是犯罪既遂與未遂的問題。
(二)金融詐騙罪的目的要件問題
在我國刑法規(guī)定的八種金融詐騙犯罪中,只有第192條集資詐騙罪和第193條貸款詐騙罪以及第196條第2款中惡意透支型信用卡詐騙罪明確規(guī)定了“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的構成要件,而其他金融詐騙罪均未對此作出規(guī)定。這就使理論界和司法實踐中對此問題引起很犬的爭議。
第一種觀點認為:對于刑法明確規(guī)定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的,應當以此為要件;刑法沒有明確規(guī)定的,無需也不應以行為人主觀上必須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為構成要件。第二種觀點認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并不是所有金融詐騙罪主觀方面的必備條件,金融詐騙罪的構成一般應以非法占有目的作為主觀要件,但部分金融詐騙罪的構成不應以非法占有目的為主觀要件,這主要取決于刑法的具體規(guī)定。第三種觀點認為:金融詐騙犯罪都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的犯罪,因此刑法規(guī)定的八種金融詐騙罪無一例外地都必須以非法占有目的作為主觀要件。
筆者認為,盡管刑法并未在所有的金融詐騙犯罪中都作出明文規(guī)定,“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仍是金融詐騙罪的必要要件,這是由金融詐騙罪所體現(xiàn)的本質(zhì)特征決定的。金融詐騙罪是從一般詐騙罪中分離而來,兩者的法條競合關系決定了“非法占有目的”是構成金融詐騙罪的必要要件。金融詐騙罪與詐騙罪之間形成的是包容型的法條競臺關系,從包容型法條競合的特征來看,符合金融詐騙罪構成要件的犯罪行為必然也符合詐騙罪的構成要件。由此,我們有理由推定,金融詐騙罪必須要以“非法占有目的”為主觀要件。
責任編輯宋桂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