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冰
摘要鄭如斯先生是北京大學信息管理系的退休教授,在中國書史、古籍編目及中國印刷史三方面均取得了豐碩的學術成果,同時多年從事圖書館學教學工作,是書史專家、圖書館學教育家,為我國圖書館學界培養了一批骨干學者和工作者。
關鍵詞圖書館學古籍編目鄭如斯
鄭如斯先生是北京大學信息管理系的退休教授,長期從事中國書史、古籍編目方面的教學與研究工作,成就顯著,是書史專家、圖書館學教育家。作為老一輩圖書館學家中較少的女性之一,她以素雅謙恭、恬淡溫和、博學多識的氣質影響了諸多學生的成長。
先生于上世紀30年代生于天津的一個傳統的舊式大家族,家風端正。受家學熏陶,她自幼熱愛書籍,以讀書為樂。1951年考入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那時正是該專業由專科改為本科招生的第一年,先生也就成了我國圖書館學第一代本科生。先生求學期間,王重民、劉國鈞、王利器等大家均在系任教。先生受教于學術泰斗,接觸到她所熱愛的文獻學、目錄學知識,在學習過程中不僅掌握了扎實的專業知識,而且養成了嚴謹求實的學風。先生求學期間成績優異、處事得體,畢業后留校在系任教,先后擔任劉國鈞先生和王重民先生的助手,后多年擔任北大圖書館系目錄學教研室主任。任教期間,她主要講授“中國書史”、“圖書館古籍整理”等課程,同時開設“中國簡牘和紙寫書時代”、“印刷與印書”、“敦煌古卷流散與保存”、“劉國鈞、王重民老師對我系開設中國書史課程的貢獻與影響”等研究生專題,為我國圖書館事業和學術發展培養了一批學術骨干。
1、學術成就——“不為春花盛開。卻為秋實怒放”
先生的教學研究主要集中在中國書史、古籍編目、中國印刷史方面。這三方面都與中國傳統文化聯系密切,要求研究者必須具備深厚的國學功底。對古籍經典、版本目錄學了如指掌。先生憑借自身的敏學善思,在這三方面成就頗豐。
1.1中國書史方面
先生在中國書史方面的研究貢獻主要體現在:1955年與劉國鈞先生合作出版科普讀物《中國書的故事》。1981年訂補劉國鈞先生的《中國書史簡編》,1986年增補錢存訓先生的《書于竹帛》,使該書改名為《印刷發明前的中國書和文字記錄》第一次在大陸發行,以及1987年出版電大教材《中國書史》。
中國書史研究的創始人當屬劉國鈞先生。劉先生發現“我國的圖書有著極悠久而輝煌的歷史。書史的材料非常豐富。但是前人關于這方面的著作卻為數寥寥,而且僅有的幾種著作,如葉德輝的《書林清話》和孫毓修的《中國雕版源流考》等,又都不免有顯著的缺點。”劉先生認為前人的缺點在于“只是搜集了、堆積了許多材料而沒有予以科學的分析和系統的闡述”、“只注重書籍的形式外表,只注意到書籍的生產技術和藝術,而忽略了書籍在社會發展中所起的作用,從而忽視了書籍發展史中最重要的一面。此外,他們只著眼于印刷術發明后的書籍,因而使人對圖書的發展過程缺乏整個的認識。這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
適逢五十年代蘇聯專家雷達婭來中國指導圖書館事業發展,她不僅熱愛中國傳統文化,加之她本人在蘇聯莫洛托夫圖書館學院從事圖書館學教育,很喜歡到北大圖書館學系與老師們進行學術和教學經驗的交流。劉先生要開設中國書史課程的想法得到了雷達婭的大力支持。當時先生作為劉國鈞先生的助手,遂參與了中國書史課程的創建。
據先生回憶,當時每周她都會跟劉先生一起到文化部與雷達婭會面,討論中國書史課程的內容。在創建中國書史課程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中國書史簡編》一書的內容。與此同時,皮高品先生也在武漢大學開設了中國書史課程。《中國書史簡編》成為解放后國內第一部公開出版的有關書史的大學教科書,在海內外圖書界引起了較大轟動,并兩次被日本學者松見弘道譯成日文,在日本出版。
由此,鄭先生成為我國較早從事中國書史研究的學者之一。北大圖書館學系的“中國書史”課程最初由劉國鈞先生講,后來由鄭先生繼承。中國書史所涉及的資料與考古發現有密切關系,在教學工作中,先生一方面非常關注考古界的進展,另一方面也不斷研讀古籍,為書史研究補充文獻資料。先生在中國書史方面的專業能力得到劉國鈞先生的認可和器重,劉先生曾多次囑托她對《中國書史簡編》一書進行增補。在《中國書史簡編》1982年增補版的序言中,先生寫道:“二十多年來,我國圖書事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大批古代文字記載也不斷得以發現,圖書事業的發展和新發現的重要資料為中國書史的研究在深度和廣度上都提出了新的要求,劉先生一直希望對這些資料繼續進行收集、整理,要我對《中國書史簡編》進行修改和補充。可惜這項工作剛剛開始,先生就與世長辭了。”先生正是懷著對老師的深深愛戴之情進行了《中國書史簡編》的訂補工作,完成了老師的遺愿。在訂補過程中,出于對劉國鈞先生的尊重,先生對原書的體系沒有作較大的改動。但訂補距寫作時間已經有23年之久,社會環境發生了巨變,而且出現了很多新的考古發現。鄭先生便依據新發現和新觀點對原書進行了必要的校訂和刪改。為了能充分了解鄭老師對該書做的訂補工作,我找來該書的1958年版和1981年版進行對比研讀,將訂補內容摘錄成表,歸納為如下幾類:
(1)根據考古新發現,補充新的原始資料。如1972年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的大量竹簡;1973—1974年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古代帛書;1973年湖北江陵漢墓出土的簡牘;1975年底湖北云夢睡虎地出土的秦簡等,先生把這些考古新發現的資料都增補入書中,使全書史料更加豐富,更具學術說服力。
(2)旁征博引,補充文獻史料。例如先生引用《論衡·量知篇》和劉向《別錄》中的記載來說明簡策的制作方法;引用《隋書·經籍志》來說明捶拓方法的產生年代、東漢時期的紙寫本中包括鮮卑匈奴等少數民族語言書寫書籍;引用《通考》來說明隋唐時期政府藏書的規模等。以上只是簡要列出幾例,先生征引的文獻種類繁多,體現出她平時閱讀廣泛認真,為進行書史研究奠定了扎實的基礎。
(3)劉國鈞先生寫書時受當時社會政治運動的影響,部分語言帶有很強的政治性和批判性,先生在訂補時均予以刪除,還原了學術研究的純正性。
(4)在訂補過程中,還刪除了原書中的一些不確定的觀點,使內容更加嚴謹。
(5)在原書的基礎上增寫了部分新內容。主要包括:旋風裝的兩種形式;元代私刻及坊刻醫書的情況;明代家刻本的史料;重寫明代坊刻本的內容;重寫清代官府刻書的內容;增補乾嘉時代私家刻書的內容;增加第六章“初期的翻譯書”、“太平天國革命的圖書和封建經典的繼續雕印”兩節;增加第七章“1958年以后我國圖書出版事業的發展變化”一節;還有其他,不再累述。除此之外,在字里行間對原書內容進行了很多細小的修改,或補充說明、或增加引證。
經增補后,全書邏輯性更加完整、內容更加豐
富。可以說,正是經過鄭先生的修補,該書的生命力才得以延長,才被后學視為中國書史的經典之作。
對《中國書史簡編》訂補完成后,先生于1986年又受錢存訓先生的委托,對《書于竹帛》一書進行增補。錢存訓先生是圖書館學界的知名學者,《書于竹帛》一書系統介紹了印刷術發明以前的中國古籍制度,在海內外很受歡迎。該書第一次在中國大陸出版所用簡體版正是經過鄭先生的增補,并改名為《印刷發明前的中國書和文字記錄》。先生在增訂說明中寫道:“我出于對錢先生的敬意和對本書的喜愛,接受委托,承擔了本書增訂工作。一年來,我廣泛查閱有關文獻,并利用在教學中所積累的資料,將最近十幾年來最新考古發現補入書中。全部增訂工作在錢先生的指導下于今年5月份(1986年)完成。增訂的資料或插入正文,或放在附注,并將原書附注調整于每章之后,書中一些單位名詞和數字書寫格式,也做了少許更動。在附錄中,除了原有的后序外,另選入中文、英文和日文的書評或序言各一篇,代表中外學者對本書的評價和意見。中文本書評內有每章提要,可幫助讀者對書中內容的了解。”
《中國書史簡編》和《書于竹帛》這兩部中國圖書史領域的經典之作,均經過了鄭如斯先生的增補,傾注了先生的心血。先生謙虛,將自己的學術成就默默奉獻于兩部經典著作之中。
1.2古籍編目整理
先生多年來一直擔任北大圖書館學系目錄學教研室的主任,并講授“圖書館古籍編目”專業課。古籍編目整理是一項綜合性和實踐性很強的工作,對工作人員的要求非常高,需要掌握古代漢語、中國書史、文史哲、版本學等多方面的知識。我們國家古籍數量繁多、種類豐富,但是古籍編目整理的專門人才卻非常缺乏。先生身為古籍編目專家,講授圖書館古籍編目課,為我國培養了一批古籍編目工作的骨干。
“圖書館古籍編目”作為圖書館學系的一門重要專業課,到上世紀80年代還沒有一本合適的教材。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和武漢大學圖書館學系遂根據《高等學校文科教材編寫規劃》合作申請了“圖書館古籍編目”的教材編寫工作。《圖書館古籍編目》一書1981年完成第一稿,經過兩年的教學實踐后,于1982年11月進行修改,1983年3月由教育部主持在北京大學召開審稿會議,在會議基礎上修改最終定稿”。在該書中,先生撰寫了最核心的部分,即古籍的版式與結構、古籍著錄事項的分析與著錄、以及古籍目錄組織與藏書組織。在“古籍著錄事項的分析與著錄要求”一章中,先生詳細分析了古籍書名、著者、版本、稽核、提要等要素的著錄事項,以及叢書地方志、輿圖拓片的著錄方法。這部分內容理論與實例結合、文筆清晰、脈絡清楚,是學習古籍編目所必讀的。
關于古籍整理,先生在文革時期為北大圖書館學系收藏了一批很有價值的古籍目錄文獻。文革時期,北大圖書館的古籍被堆放在一個環境惡劣的倉庫,先生就與王重民先生在布滿塵土的書堆里,一本一本地挑揀出了數百部古籍目錄,然后用小車把古籍拉回系里進行清理保護。現在這些書籍完好地保存在北大圖書館學系,整整十大書柜,為開展日錄學、古籍編目教學提供了珍貴的文獻資料。先生對這些古籍目錄很有感情,年過古稀之年,仍花費心血整理出了這批古籍的目錄。
1.3中國印刷史
隨著對中國書史研究的深入,先生漸漸進入印刷史的研究領域。中國印刷史既屬于中國圖書發展史也屬于中國古代科技史的研究范疇。先生在《書史研究與印刷史研究的聯系與區別》一文中,詳細地分析了書史研究與印刷史研究的各自特點以及兩者之間的區別,并指出兩者都是中國古代文化史的重要組成部分。指出印刷史的分期應以技術進步的歷程為依據分為四個階段,即雕版印刷術發明前的歷史、雕版印刷術不斷發展和活字印刷術發生發展階段、十九世紀初期開始的機械印刷時期、印刷技術信息處理化時代。
先生于1989年應邀參加在美國圣迭戈舉行的國際第五屆中國古代科技史研討會,在會上做了題為《新中國成立后新發現的古代印刷品綜述》的發言報告,很受與會者好評。
1990年代,先生參加了中國印刷博物館的籌備與建立工作,該館于t996年落成。先生分別在1993年和1996年參加第一屆和第二屆中國印刷史學術研討會,會議文集收錄了先生的《書史研究與印刷史研究的聯系與區別》和《國子監刻書述略》兩篇文章,前者也被《當代中華印刷史文選》收錄。
先生退休后仍筆耕不輟,撰寫了《中華印刷通史》的第七章“雕版印刷的應用和發展”與第八章“活字印刷術的發明與發展”。關于雕版印刷術的發明年代,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在該書中斷定雕版印刷術是長時期演進的集體創作,中止了發明年代之爭。《中華印刷通史》是古今中外第一部印刷通史,以“大印刷史觀”為指導思想,內容涵蓋從古至今的印刷科技發展史,突破了以往將印書史誤為印刷史的框架,出版后深受海內外好評。錢存訓先生對該書贊譽有加,將其與清代孫毓修的《中國雕版源流考》、葉德輝的《書林清話》、近代美國人卡特的《中國印刷術的發明和它的西傳》等經典著作并論。它也是捍衛中華民族印刷術發明權的一把利器。
同時,先生花費了很多精力,為錢存訓先生勘定《中國紙和印刷文化史》的原始書稿,經歷數年,該書于2004年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
2、教學——“樂在園中育桃李,三尺講臺天地廣”
自1954年提前畢業留校任教至1993年退休,先生一直兢兢業業地站在圖書館學教育的第一線,40年來她樂業敬業,為圖書館界培養了大批研究生、本科生、函授生。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1974年,國家由于急缺古籍整理人才,周恩來總理親自指示文化部在北大圖書館學系成立了“古籍整理進修班”。各省派出一名人員參加,全國共有20多位學員參加了這個古籍整理進修班,鄭先生擔任這個班的班主任。該培訓班應時地為國家培養了一批古籍整理人才,這批人才用其所學,后來多成為各省古籍整理的骨干。這些學員也多參加了隨后的《全國古籍善本書目》編制工作,可以說,如果沒有這個培訓班,我們國家的古籍整理人才將會出現嚴重的斷層。
據她的學生回憶,先生講課條理清楚、語言優美、內容豐富、引人入勝。先生對教學認真重視,為了給學生提供最好的學習資源,她邀請著名的文獻學家、版本學家魏隱儒先生來給學生講版本學知識。
在教學中,先生注重教學方法的改進,由于古籍編目相對枯燥,為了調動學生們的積極性,先生就采用幻燈的方式把古籍拍成照片,從文字起源到石刻、竹帛書再到紙寫本、刻本,圖文并茂地講解古籍知識,把枯燥的課程變得生動有趣。同時,她及時地把最新的研究成果、新觀點加入到教學內容中,使其保持科學性、豐富性和新穎性。
先生還非常重視理論學習和實踐的結合,帶領學生到北大圖書館進行古籍編目訓練,不僅提高了學生的學習興趣,而且讓學生真正掌握編目的方法。
先生于1978年開始擔任研究生導師,指導方向是書史和古籍編目整理。其受業弟子雖然不多(共7位),但個個都在事業上取得了成就。如先生的第一屆弟子劉小琴女士(現為文化部社會文化圖書館司副司長)和肖東發先生(現為北大教授、北大現代出版研究所所長、北大新聞與傳播學院學位委員會主席)以及學生姚伯岳先生(古籍編目專家,現為北大圖書館古籍部主任,研究館員)和顧紅女士(現為美國駐華大使館新聞文化處信息咨詢中心主任)、信紅霞女士(現為北京東方銘嘉知識產權代理公司經理)等。學生們在畢業后,仍與先生保持著親密的關系,先生親切地稱他們為“活寶”,先生對學生的喜愛充分地體現在親呢的稱呼中。
她對學生的影響不僅體現在課堂上,還體現在課堂外的很多方面。她的品質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學生,“潤物細無聲”。姚伯岳先生回憶起他當年做研究生畢業論文的時候,在選題上,鄭如斯先生幫助他選擇清代藏書家黃丕烈作為研究對象。在論文寫作過程中,需要閱讀大量的文言文序跋,對于青年人來說這是一項頗艱巨的考驗,先生發現弟子的不耐煩情緒,及時給予指導,幫助他渡過學術研究中的難關。姚先生說,那段日子,幸得先生指導,對于他后來能靜下心來做學問很重要。后來也證明,這個畢業論文選題很有意義,姚伯岳在論文基礎上進一步充實完善,出版了《黃丕烈評傳》一書,成為匡亞明主編的在學術界非常有影響力的《中國思想家評傳叢書》中的一冊。
3、“淡泊明志。寧靜致遠”
在接觸先生的過程中,我被先生的氣質和人格深深吸引。
先生愛書,一生讀書、教書、修書,特別推崇宋代詩人、藏書家尤袤的“饑讀之以當肉;寒讀之以當裘;孤寂讀之以當友朋;憂幽讀之以當金石琴瑟”的讀書精神,她現在每天都花很多時間讀書,以讀書為樂為友。
先生是位細膩善良的老師。她在學生心浮氣躁的時候,給予貼心指導,為學生明確人生道路。她能留意課堂上的一個錯別字,課后委婉地給予指正。
她淡泊名利,四十年的工作中,從不因名利與人發生爭執,卻勤奮地做著該做的事情,“樂在園中育桃李”;她秉承“尊師愛生”的觀念,對長輩恭敬愛戴,對學生扶持幫助。
她同時是位堅強的女性。經歷過文革的風風雨雨,卻能坦然面對,做到“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先生藐視生活中的困難和不容易,看到后輩因為小挫折流淚,她競一改往日的溫和而給予嚴肅的教導。兒女均在國外,她卻選擇一個人住在國內,保持一位長者的自尊和獨立。
她是位熱愛生活、對生活充滿感恩之情的長者,她懂得欣賞生活的美好,對咖啡、紅酒、茶、花之道都能娓娓道來;經歷過世事滄桑,曾深深地被傷害和誤解,然而在白發皓首時卻仍對生活充滿了感恩,淡泊恬然面對人生;年紀雖大,她的思路卻很開闊、思維還很敏捷,她關心新聞時事,關注學術焦點和最新成果。
她是位快樂的老太太,她的樂天親切讓你渴望與之相處,與她相處又是那么愉快和受益。也許在一般人的眼里,先生只是一位普通的教授,一位平凡的書史專家,然而,在她的身上我卻感受到了一位長者的淡定,一代學者的風范。她的身上閃耀著珍珠般的光芒,雅而不威。“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用來形容先生最為恰當。能以先生為師為友,人生之幸也!
后記:本文在寫作過程中得到了鄭老師本人,以及姚伯岳老師、肖東發老師的精心批改,晚輩不勝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