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 旭

56歲,吳炳新組建“三株”,一個保健品帝國開始萌芽。
63歲,吳炳新說,我要干到70歲。彼時,“三株帝國”已經崩塌。復興三株的夢想一直在吳炳新心中燃燒。
2008年,吳炳新七十歲大壽。這位老人獻給自己的禮物是一本名為《消費論》的巨著。150萬字,寫了30年。
“總結我這70年的人生歷程,我覺得我做了兩件最有意義的事情。一件是創造了“‘三株奇跡,另一件就是寫成了這本書。”吳炳新說。
的確,三株是個奇跡。1994年,吳炳新父子以30萬元資金起步,3年時間拉起15萬人的營銷隊伍,開設600家營銷分公司,下轄2000個辦事處,年銷售80億元。這一中國保健品營銷歷史紀錄,至今無人能破。
15萬人,相當于10個美軍第三機械步兵師的兵力,卻被一個湖南老漢打敗了。
但70歲的吳炳新說:要說中國改革開放30年,繞不開三株,要罵也得罵,要褒也得褒。你要不寫,就不是真正的歷史。
與當年叱咤風云的營銷“教父”相比,70歲的吳炳新更像一個學者。他帶著他的新著頻頻出現在公眾面前,講的說的都離不開這本書。去年10月,他被中央財經大學政府管理學院聘為兼職教授。
吳炳新從來沒有放棄三株。至今,他仍是三株集團董事長。他說,三株從來沒有失敗。只要條件具備,三株就準備上市。
70歲出新書
沉寂多年以后,重新回到公眾面前的吳炳新,帶來的不是他的三株,卻是一本新書。
“《消費論》是我獻給改革開放30年的一份理論成果,同時也是對自己70歲生日的自勉。”2008年6月,在他70歲生日前夕,150萬字的《消費論》出版。從實戰到理論,吳炳新完成了一次跨越,雖然他只有小學畢業。
吳炳新給公眾的印象,他始終是個征戰營銷沙場的戰將,利劍指處,所向披靡。酷愛讀書和思考卻是他鮮為人知的另一面。在他的辦公室里,成排的書架是一道景觀。與很多附庸風雅的企業家不同,書架上成套的政治、經濟、歷史等學科的世界名著對吳炳新而言不是擺設,而是真正的“糧食”。
“苦”是吳炳新童年的唯一記憶。1938年6月,他在山東榮城出生。5歲喪父,6歲失母。兄妹8人,最后活下來的只有大哥和最小的他。11歲才讀上小學,僅用4年就完成了6年的課程。小學畢業,他因經濟拮據而退學。
4年太短暫,這使對知識的饑渴成為條件反射,讀書和思考漸成習慣。讀書中,他對中國的孔子、老子、管子中的消費思想和西方的亞當·斯密、凱恩斯等人的消費思想進行了借鑒性的吸收。1979年,他寫出了自己的第一篇研究消費理論的文章。
1982年,吳炳新的又一篇文章《消費與經濟規律》完成。在這篇文章里,他第一次創造性地提出了“生活消費、生產消費和社會消費是牽動經濟發展的自然規律”的理論;1984年,吳炳新又在他的另一篇文章中提出了“消費是生產競爭的牽動力”的論斷,同年,在《消費與剩余價值》中論述了剩余價值理論是經濟學的基本理論,沒有剩余價值,社會的一切都會停止前進;1992年,對比前蘇聯解體的歷史教訓與中國經濟改革的成功經驗,吳炳新提出,得益于消費驅動經濟的發展模式,中國注定會成為人類實踐社會主義制度的一面大旗。
1996年,吳炳新完成了《消費論》總體框架的構思,并在山東社會科學院的《經濟大世界》雜志發表。但就在這一年,三株從如日中天走向崩塌,吳炳新停筆10年。
2006年,吳炳新搬出舊書稿,一邊續寫,一邊整理、修改和校對。終于,在自己70歲生日之際,《消費論》出版。
吳炳新說,我寫這本書不是為了趕時髦,也不是一時興起,是源于對東西方經濟理論的興趣,是我近幾十年來讀書思考學習實踐的習慣,是對我近30年來思考研究的一個總結。
而且,吳炳新還說,我是以消費理論指導三株的實踐。三株的成功是理論指導下的成功,也證實了消費理論的正確性。
不承認失敗
即使再重新描述一遍三株的輝煌,仍會讓很多人激動不已。
1994年開始,裝著“三株口服液”的小玻璃瓶從山東出發,幾乎一夜之間紅遍大江南北。
與今天的保健品相比,那些玻璃瓶實在是普通至極,就像一瓶瓶葡萄糖注射液,裝在同樣普通且簡陋的紙箱里。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從1994年到1997年的三四年間,它竟使三株的凈資產從30萬元變為48億元。1996年,其銷售額更是高達80億元人民幣。在中國保健品行業,這個數字至今無人能夠刷新。
1938年出生的吳炳新,先后在內蒙古礦務局、包頭閥門廠等單位從事財務、黨務工作。在一場大病退休后,吳炳新做起了豆芽等生意。
1989年吳炳新與兒子吳思遠在安徽淮南注冊一家公司,成功代理保健品“昂立一號”。1992年,吳炳新來到濟南,在濟南注冊成立了“大陸拓銷有限公司”。
1994年8月8日,一個中國人認為的吉利日子,吳炳新父子以30萬元人民幣創辦“三株實業有限公司”,并推出核心產品“三株口服液”。
僅憑這一種產品,公司注冊當年,便實現了1.25億元的銷售收入。1995年達23.5億元,1996年更是高達80億元,3年累計上繳18億元的利稅。這就是三株的奇跡。
后來有人總結,三株的成功,是因為吳炳新深得毛澤東軍事理論思想的精髓。吳炳新也承認:我的商戰思想來自毛澤東的軍事思想,但是經過了轉化。
的確,吳炳新的“農村包圍城市”、人海戰術以及把全國劃分為東北、華北、西北、華南四大“戰區”,四區設“戰區經理”,由總部協調指揮,采用軍事上的垂直領導的四級營銷體系等,都可以看到毛氏軍事思想的影子。但自己一直研究的消費理論同樣幫了他的大忙。
當年,吳炳新根據資料得知:農村人口的發病率從高到低依次為消化、呼吸、循環,但在城市人口中發病率則為呼吸、循環、消化,而且農村無論是人口基數以及發病率都高于城市。而“三株口服液”基本功能正是改善胃腸道的微生態環境,于是,“農村包圍城市”的市場戰略在吳炳新心中誕生。
同時,就在企業界還分不清“營銷”與“推銷”的區別,大量的企業還在以產定銷的上世紀90年代中期,吳炳新開始以消費理論指導市場營銷,把消費者需求變為市場,通過消費需求推動渠道擴張,在短短的兩三年間,三株就在國內所有省會城市和絕大部分地級市注冊了600多個子公司,2000多個縣級辦事處,營銷隊伍達到15萬人,三株的網絡覆蓋僅次于中國郵政。
但三株的倒下也是一個奇跡,有人說,大師氣概毀于細節魔鬼。1996年,湖南常德一位老漢的死亡,誘發了三株帝國的崩潰,因為幾萬元的官司,三株失去了整個市場。
關于三株倒下的真正原因,至今仍有很多種觀點。而對于三株本身,剖析、質疑、贊揚、批評、期望等一直都沒有停止過。
但無論怎樣,吳炳新都不承認三株失敗過。
圖謀東山再起
如果你認為,吳炳新這些年只是在埋頭寫書,那你就錯了。他從來沒有放棄三株。
三株遭重創之后,不到兩年,600多家子公司只剩不足100家,15萬人下崗。這時,三株內部有人主張放棄“三株”品牌,另起爐灶。
但吳炳新的態度很堅決,“三株這桿大旗不能丟”。
后來,史玉柱放棄“巨人”品牌,“曲線救國”。有人再次鼓動他學習史玉柱。他仍然拒絕:我與史玉柱不一樣。雖然我遇到了困難,但三株的實力還在,我們幾乎沒有債務,資金還很雄厚。
最后,他為三株定下了“調子”:三株這個品牌不是要不要的問題,而是怎樣去修復的問題。
于是,開始修復。
吳炳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確立公司管理的“三權鼎立”制度:按照“董事會+總裁+監事會”的模式進行公司管理,使決策權、管理權與監督權分離。
此后,吳炳新又用5年時間,對集團的管理模式、運營機制和組織結構,進行大刀闊斧的調整。
如今的三株公司,只保留了化妝品、藥品、功能食品、醫療器械和醫院5大產業,從業人員也急劇縮編為不足2000人。
而旗下的每個集團,都是一個獨立法人,獨立核算,各集團的總裁有基本的決策權利。而三株集團的董事會,只負責確定年度規劃是否可行。
而這,正是吳炳新對自己的否定之否定。
三株集團創建伊始,各營銷公司、被收購的藥品生產企業等子公司的定位就是集團的外派職能部門,而非利潤中心。管理也采用高度集權,子公司不必自己找市場,不用考慮價格,集團總部統一劃撥廣告費和產品。
吳炳新說,現在我們經營模式變了,原來是自己建立子公司自己做市場,這樣成本太大。我們現在采取代理的營銷模式,實現雙贏。
我們沒有一分錢的負債,沒有一分錢的貸款。
現在只要條件具備,三株都準備上市。
三株公司董事會從原來的大院里移出,遷至濟南市的地標式建筑東環國際大廈。
用吳炳新的話說,他要“腳踏實地、從容不迫地打造三株百年企業”。
70歲的吳炳新依然雄心勃勃。也許,這位老人可以從頭再來。(編輯/若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