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顏萍
摘要:作為20世紀美國意象派的代表性詩人,威廉斯生活和創作的時代是現代視覺藝術勃興的時代。本文通過對威廉斯詩歌《偉大的數字》分析,探討現代視覺藝術與威廉斯創作思想和藝術技巧的關系。他確立了“一切皆可入詩”的文藝思想,在詩中構筑了復雜的張力體系,并在詩中借用繪畫的元素——色彩,通過色彩的對比和張力表現多樣并存、運動變化的世界。正是這些富有開創性的成就,使威廉斯成為美國詩歌史上一個重要的里程碑。
關鍵詞:美國詩歌;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意象派
威廉·卡洛斯·威廉斯于 1883 年誕生在新澤西州的盧瑟福。當他還是 Horace Mann 中學的高中生時,就已開始寫詩,并立志成為一名作家兼醫生。在賓夕法尼亞大學,他獲得了醫學博士學位,并開始與艾茲拉·龐德(Ezra Pound)交好。龐德對威廉斯的創作產生了重大影響,他于1913年在倫敦為威廉斯出版了第二本詩集《鍛煉》(The Tempers)。回到盧瑟福后,威廉斯行醫畢生,同時創作了大量的詩歌、小說、散文和劇本,還出版了一些小型雜志。 威廉斯是繼龐德之后最主要的意象派詩人之一。可是,隨著歲月流逝,他逐漸背離了龐德和艾略特作品所推崇的價值觀。尤其是對艾略特,威廉斯認為他與歐洲的文化及傳統聯系得過于緊密。威廉斯延續了對韻律與詩行新技巧的探索,并努力開創了完全美國化的全新詩風,作品主題常集中于日常生活場景和普通民眾生活。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由于艾略特的名作《荒原》(The Waste Land)紅極一時,威廉斯感覺自己很難脫穎而出,其影響力發展較慢。然而到了五六十年代,他的詩作開始受到廣泛關注,年輕的“垮掉派”詩人如艾倫·金斯堡等深深折服于威廉斯的平實話語和坦誠教導。威廉斯的主要作品有:《地獄中的科拉》《春天與一切》《勃魯蓋爾的畫作與其他詩》、五卷本史詩《佩特森》以及《想象》。在經歷了 1948 年的一場心臟病和幾次中風后,威廉斯的健康狀況漸趨惡化,但他堅持寫作,直至 1963 年在新澤西去世。六七十年代之后,所有的主要流派,包括自白詩、黑山派、紐約派等,都承認受到了威廉斯的理論和實踐的影響,越來越多的美國詩人遵奉威廉斯的詩歌理論。威廉斯的聲音成為美國現代詩歌史上的一個強音,其影響超過了艾略特,成為“當代最偉大的詩人”。
《偉大的數字》(The Great Figure)一詩記錄的是在一個盛夏的傍晚,詩人剛從診所出來,托著疲憊身軀行至一條大街時,忽聞鈴聲震耳,一輛消防車風馳電掣般地駛過。這一突兀的印象強烈地沖擊著詩人,他隨即在紙片上寫下:在雨水/和光線中/我看見‘5 /呈金黃色/在紅色/消防車上/車子駛過/那么匆忙/無人留意/伴著轟鳴的鐘聲/和警報的長鳴/車輪隆隆/駛過漆黑的城市。這首詩是威廉斯最著名的代表作品之一,以下我們從標題、題材、形式、節奏意象等方面分析由這一首詩反映出來的視覺藝術與威廉斯創作思想和藝術技巧的關系。
一、 杜尚對威廉斯作品標題的影響
在眾多的歐美藝術家和畫家中,杜尚對威廉斯產生的極大影響不容忽略。1915 年,杜尚從法國移居到美國,很快便成為沃爾特·阿倫斯伯格沙龍最引人注目的人物。威廉斯和史蒂文斯常去Arensberg工作室欣賞杜尚的畫作。威廉斯也承認,盡管他不能極為敏銳地領會杜尚的畫,但卻使他心緒不寧,十分著迷。實際上,威廉斯比其他美國畫家、作家更能較為深刻地領會杜尚的作品和思想,并從中獲益匪淺。因為從小聆聽著法語長大的威廉斯是唯一能自如、流利地用法語與杜尚進行交流的作家。威廉斯首先注意到杜尚作品標題的獨特。例如,杜尚的一幅題名為《泉》(Fountain)的畫面上實際上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尿壺。杜尚之所以用富有詩意的《泉》命名他的作品,主要是為了吸引觀者的注意力,激起他們的興致。杜尚經常對標題十分重視和感興趣,他把標題視為藝術作品中非常重要、不可缺少的部分。他認為“特定詞語的意義中有種類似爆炸的東西,他們比詞典中的意義更具有價值。”杜尚對作品標題的情有獨鐘促使威廉斯對詩歌標題的作用重新思考。于是,威廉斯也開始把標題視為詩歌創作的工具。他通過重新投射詩歌的語境把讀者引到一個新的構架中去。例如,他的《一個機車的舞會的序曲》(Overture to a Dance of Locomotive)、《獻給孤獨弟子》(To a Solitary Disciple)、《愿望頂樓》(The Attic Which Is Desire),這些奇特的標題就緊緊地抓住了讀者的注意力。《偉大的數字》(The Great Figure)這首詩看似與詩人的許多作品一樣,記錄的都是日常生活中熟知的場景,但秘密卻掩藏在詩的標題Great一詞中。據詩人后來講,Great一詞是雙關語,不僅表示形體的“碩大”,又兼有“偉大”之義。和穿行于城市中,除藝術家之外無人關注的氣宇軒昂的“5”字相比,“我當時對公共城市中所有‘Great數字都懷有‘鄙夷之情”。由此可見,“Great”在這首詩中顯然是夾雜有詩人反諷情感的。
二、 色彩的表達
美學家黑格爾曾經這樣說:色彩感是每一個藝術家所必須掌握的,是一種應該掌握的能力和運用的能力,因此這是一種表達想象力和創造力的基本元素,詩人努力去選擇各種色彩以傳遞他們的感知、感覺和感情。威廉斯詩歌在其詩歌中廣泛地使用了色彩的表達,他試圖采用繪畫的技巧,來展現日常生活的景象,以此來激起讀者強大的想象力以及審美意識。威廉斯曾經寫過一封信給龐德,“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努力用事物其本來的色彩和形狀來理解事物”。在詩歌《偉大的數字》中威廉斯充分運用了色彩的對比。色彩的對比是一種展現色彩之美最為基本和強有力的繪畫技巧。當一輛紅色的救火車呼嘯而去的時候,救火車尾部的那個大大的金色的數字“5”映襯在雨夜灰黑的背景上,給當時的作者留下了非常強烈的視覺映像。為了能展現記憶中的這種感覺,威廉斯運用了色彩的對比,在“雨水”灰暗的“光線”中來凸顯“金黃色”的“數字5”,而“金黃色”的數字在“紅色”的救火車的映襯下又分外顯眼,整個金黃色和紅色調和成的亮色域又被強烈對比地歸置在“漆黑的夜”這樣一個大的暗色域中,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這首詩歌的意義就在于,威廉斯運用了一個畫家的分析的眼睛成功地展現了一幅充滿了運動、速度、和能量的現代城市的普通生活場景。通過這樣一組組色彩的對比塑造了一種光與影的組合,產生了一種不穩定的、不規則的、充滿張力和動感的視覺效果。
三、 意象
意象作為“智力與情感”的復合形成體,有其自身的性質特征。威廉斯的詩歌將現代派詩歌的意象表達推向極致。在他的詩歌中,意象多帶有非理性色彩,也即非正常現實性。概括起來有四個特點:荒誕性、解體性、不定性、冷漠感。這些特點來自于詩人主體對外部世界、現實人生的個人體驗,與主體深層人格的覺醒、對宇宙人生高層次的期望相關聯。在這首詩歌中,威廉斯展現了一個現代城市中生活的一個場景:在一個雨夜,一輛尾部映著數字5的紅色的救火車急速消失在雨中。“金色的數字5”“紅色的救火車”“匆忙的路人”“漆黑的城市”,在這首詩歌中所表現的意向體現了威廉斯詩歌中現代派詩歌意象表達的荒誕性。那呼嘯而過的救火車,究竟來自哪里,又開往何方?路人對之漠然。正像現代生活中人類對生命的思考一樣,時時只是一段匆忙的瞬間,它稍縱即逝,沒有固定的價值。世間沒有固定的事物價值和行為意義,“尋求”又有何價值意義?無論怎樣追求都是徒勞無功,無論怎樣行為都只是不知何為的所為。在這首詩歌中威廉斯砍掉解釋性、連貫性的鏈條環節,使意象的連線成為若干距離甚遠的點組成的峰值變化甚大的曲線,造成各組成意象之間的“突然對照和反差”。全詩包含三重突轉:雨夜的光線中救火車上鮮紅的數字更感突現、極速飛馳的救火車更見生命之匆忙、呼嘯而過的漆黑的夜更裹挾著絕望。三重突轉又包含著三組意象的跨跳:雨水的灰色光線——鮮紅的數字、飛速地疾馳——恍惚的路人、轟鳴的笛聲——漆黑的夜。這三組跨跳性關聯正構成一種強烈對照的反差效果。值得注意領悟的是跨跳的兩點之間的過程往往是一種空間的隱蔽性錯置,或是一種音樂的休止性斷裂,它有錯而未錯,斷而未斷的魅力,是暴雨前的沉寂,通向富麗的真空層。跨跳時由斷裂,錯置建立起一種結構的張力,通過意象的集中或概括性的簡化,使詩在上下連貫的結構整體中顯示出一種向內的意識層聚力。
結束語:威廉斯已經離我們遠去了,但他的文字卻在影響著一代又一代文學愛好者。一首詩,它來自可信的、人類生活的根本,而意象正是通過這類感覺使主題生動活躍起來的。對于大多數詩人來說,意象是他們作品中的絕對核心。威廉·卡洛斯·威廉斯說的“思想訴之于有形”,似乎是專為那些雄心勃勃的寫詩新手們寫下的。由于記住了威廉斯的話,一位年輕的詩人就把自己特別鐘愛的一句詩“由于你的缺席,我懷著熱望徹夜無眠”改為“你走了,街燈熄滅/那藍白色的光芒掠過我的床前”。這一改將視覺和觸覺融為一體,使詩句頓時生輝。詩是一種美的體驗,而不是什么淺薄的哲學思想,也不是無聊瑣事的堆砌。對于大多數詩人來說,意象是使作品生動起來的重要方法。正如詩人米勒·威廉姆斯所說的那樣,讓它如電影般一幕幕流過。
參考文獻:
[1]張躍軍.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實用主
義詩學觀[J].當代外國文學,2002(2).
[2]阿伯拉姆.簡明外國文學詞典[M].長沙:
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3]范岳.英美意象派抒情短詩集錦[M].沈
陽:遼寧大學出版社,1986.
(鶴壁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