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潭記游

陳兆剛

龍潭龕一日游成行了。出校園坐上車，我們有一種飛起來的感覺。一向不大言語的女教師們也說笑不停，幾個好暈車的主顧也陶陶然，如在云霧中飄游。

來到青峰鎮青河羊坪，龍潭龕像一位羞澀的公主，戴著一重神秘的面紗，怯怯地等著我們。下車后，走在長滿山草陡峭而不狹窄的山路上，猶如《西游記》或《封神演義》中界外高人駕著被牛乳洗過的淡綠色祥云在空中遨游，又猝然從云山霧罩中降至谷底，山谷中巨石操裸。圓潤光滑，如一個個袒胸露乳，開懷而笑的大佛，又在蟠桃盛會吃多了酒，歪歪斜斜地散坐在洞府門口，姿態各異，別有情趣。一起出游的老師們情緒異常激動。在這塊如元寶的石窩中擺個造型，在那方如牛橫臥的石脊上亮個相，或倚樹獨立，背靠大樹好乘涼，或石峰呼喊，幽谷長嘯勢驚天，或仙女飄然下凡，姐妹同行，倩影留戀，鏡花園中走仙女，絳珠草旁提玉瓶，或游俠走塞外，踏石臨風，擺酷一瞬，合照記游，也有幾位在后面貼壁掛畫，留戀路邊秋果，泥新郎澗下拍照的小仙……

一陣輕脆的落泉聲召喚我們來到一絕壁前。但見懸泉高掛，滴滴有韻，源細流散，如中國山水畫中的白描寫意。輕描淡寫，飄灑俊逸。壁下一潭，平靜幽謐，綠意深邃。與懸泉相連處，如碎銀閃閃，叮叮咚咚，又如瓊花，輕飛輕落，悠閑雅致，水面漣漪輕泛，如翡翠紋理，青碧溫潤，我們激動的心情頓然安恬閑適，陶醉在寧謐的清山秀水中，老師們雙眼也因此清澈明亮，仿佛洗盡紛繁世塵，要把這美麗的山光物態、水色清影全都記載下來。

潭外沿有三棵不大的麻柳樹。右邊的一棵因河水暴漲沖去了樹冠，而樹肩四周簇發的斜逸的枝條，如傘狀。下面根系突兀蜿蜒如烏蛇伏于亂石間，恰是游人納涼小坐的好所在。中間的一棵，短體蓬頭，粗根橫空而出，又長伸入潭中，仿佛一只長蛇繞樹汲飲潭水，又像一個龍宮夜叉從水底竄出。始舒臂浮出水面，是游人留影的佳處，人們或立或臥，或兄弟同根，或夫妻并蒂，盡顯風姿。左邊的一棵保存的較完整，臨潭方向，枝短葉疏，如悟空龍官唱惹，三分崇崇，七分驚慕；河口向陽方向枝繁葉茂，底枝順流遠伸，游客來時，他歡喜有加，遠遠迎接，勾肩挽手，游人離開，則牽襟遠送，依依不舍，不容你不生“一步一回頭，步步思再游”之戀情。

沿潭右直上經云梯上至山脊，皆高山植被，一簇簇豆瓣黃楊青碧茂盛，一棵棵挺拔的小葉鐵匠樹，借山顯勢，峻朗峭拔，順山脊左行數步，一棵青松挺立峰側，俊逸偉岸，前迎賓客，從容曠達。“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也不過此松。松下一石向南傾斜，平闊的斜面引得我們幾位紛紛留影紀念，或立或蹲，或單個肅立，目遙神渺，寧靜而致遠，或群集小憩。青松為伴，自在淡泊。樹后淺笑，林中漫步，欣賞同伴的姿采，展示自我個性，個個瞇眼抿嘴，喜樂可掬。松后長石橫于山脊，遠伸半空，一如神龜欲臨潭汲水，同行的趙太爺要上去小坐，小李欲懸空試鏡，胨老上去坐禪，兩眼內視，雙手合十，口中咕咕叨叨，煞有介事。眾人皆驚勸，然無限風光在險峰，總算過把癮吧。脊下是龍王廟，觀小門窄，巖削路絕，原路回至山口。

同游的謝團剮介紹說，此為“二潭”，如是盛夏來，就可以看龍潭瀑了，飛流直下，雷聲轟鳴，四圍山花燦漫。云霧迷漾，別有洞天。上有龍眼，當地老人們追憶往年，臨潭祭拜，天旱乞雨，喜慶求食，有求必應。

下游上游尚有“一潭”、“三潭”，當日皆不得游，深為遺憾。然一天中得見此潭，亦足矣，何敢再求。

我們從龍潭龕背脊山口處下山，路緩道奇，河中巨石鱗鱗，方厚圓滑，一路走過，或展臂貼石，或相偎依景，輕松愉快。岸邊沙壩有碧綠青翠的菜畦，白菜蘿卜，南瓜葫蘆，青碧如茵，鮮嫩芳香。穿過竹林，鳳尾顫顫，習習有聲。回望龍潭龕猶如生命之源的水一滴。同行者皆嘆上蒼造物之靈，形神合一，龍水之源，并非虛談。

正驚嘆處。偶見一細針松立于路側小山坡頂，與龍潭遙遙相望，有拔地而起直干云霄之勢。披葦走近，方見體魄雄偉，英姿颯爽，我們更加活躍了，你一個騎馬蹬襠，使一招乾坤大挪移，蘆花飄飄；我一個風卷殘云，橫掃千軍，怒吼驚宇，松風長吟；他一個白鶴亮翅，只手托云天，胸中有溝壑。采幾片松葉在手中，隱于枝后，那是幽雅，抽一根草莖銜于口角，真叫悠閑……

農家土屋檐下成串的玉米棒子，笑裂了牙，路邊小樹頂上攀著的金銀藤也樂開了花，圍在小圓桌旁，喝杯小酒，青菜豆腐，樂口消化，漢子吐著煙圈，吹噓幾句，婆娘抿著厚唇憨憨地笑幾聲，純樸、敦厚，龍潭邊生，龍潭邊長。這是真正的龍的傳人。

幾分醉意，幾分陶然，坐上車，晃晃蕩蕩，悠然入夢，飄飄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