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官員企業家落馬內幕

夏陽

“2004年6月自山西省委副秘書長退休，2002年6月任中呂能源董事長，2003年任中呂焦化董事長”。以中共省委副秘書長的身份，兼任企業董事長，馮其福在山西的這種多重身份可謂是絕無僅有。

2009年6月9日，山西省紀委發布的公告稱，馮其福利用職務便利，與其堂弟馮照全共同侵吞中呂焦化公司所屬的沙炭灣煤礦國有資產。同時，馮其福與呂梁臨縣漢高山土豆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楊景山共同侵吞中呂能源公司、中呂焦化公司國有資產5487萬元人民幣。

亦官亦商，這位“胃口”頗大的原山西省委副秘書長終因嚴重違紀，被開除黨籍。山西紀委稱，對其已按有關規定和程序給予行政處理，并移送司法機關。

以高官的身份掌控企業，似乎是馮數十年政治生涯中習以為常的發展軌跡。其在呂梁擔任地區專員之時，即有挪用扶貧款興建工廠之舉。入主中呂后，當地民眾一直以為中呂是馮的私人企業。省紀委的對馮“貪污”定性公告，讓他們頗感意外。

高官的家庭企業

山西紀委公布對馮其福的處理結果時，他一手興建的中呂，正掙扎在金融危機之中，停產已將近一年。

這一天，呂梁離石區高家溝人李某正在外地出車送貨。聽到馮終于被抓的消息，這位年輕人頗感意外。李是向山西有關部門狀告馮其福最為積極的人員之一，他狀告馮其福起始于2002年中呂焦化擴大廠區征用高家溝土地之時。

2002年大陸焦炭出現漲價預兆，時任中呂高級顧問的馮其福，看中時機，利用自己的高官身份使中呂獲得3，3億元無息貸款，共投資6，8億元后，將中呂焦化的產能擴大到年產60萬噸，使中呂一躍成為當地的重點項目。

其時，高家溝村民即與馮發生矛盾。占地數百畝的焦化廠在蓋起來之前，是高家溝村的一片菜地。作為近郊農民，村人依托種菜，每年每畝能夠獲得約萬元的收入。然而，馮在擴大焦化廠之時，僅以每年每畝700元的價格征用土地，20年的征地補償款，村民每人只能領到1，4萬元。

從此，高家溝村民即開始狀告馮其福，但數年之后，馮安然無事。2007年夏天，當地傳聞中紀委入駐呂梁，開始對馮進行調查，但時隔兩月，馮卻依然穩如泰山，出沒在各種政商場合。

期間，中呂焦化亦不斷壯大，投資10億元的二期工程、洗煤車間配套的熱電，煤源基地等都相繼開工建成，馮甚至開始向政府申請審批通往中呂的鐵路專用線。

在包括李某在內的村民看來，這個高官企業家簡直就是當地的不倒翁。

另一個讓李感到意外的情況，是中呂的國企身份。“中呂不是馮其福的私人企業嗎，怎么是國有的？”數次反問后，這位村民還在懷疑。事實上，除了當地官員及一些老干部外，當地人對中呂私人企業的認知從未懷疑，中呂看上去怎么都不像國有企業，廠里的管理人員，大都是馮的親戚。

在中呂，馮其福的親戚分為兩派，與馮共同侵吞中呂焦化所屬的沙炭灣煤礦國有資產的的馮照全，屬于馮本家族成員。

另一派則為其同居情人一派，即與馮共同侵吞中呂能源5487萬元的楊景山一派。但其法定妻子的親戚，在此次公布中顯示，并未卷入中呂的經營活動。

呂梁一位退休老干部亦對中紀委的公告并不感到意外：“馮出事，早已成為定局，一個領導怎么會笨到自己出面主管企業，簡直是利令智昏。”他評價，馮從政以來，一直以八面玲瓏著稱，但最后走到亦官亦商這一步，令人難解。

“文革”派別

年屆70被開除黨籍，馮其福終結了自己在當地呼風喚雨的生涯。馮的經歷頗為復雜，縱觀其一生，這位出生在解放前的干部，可稱為大陸政治氣候的活化石。

馮原是一名教師，后被抽調為縣委干事，1g64年大陸“四清”之時，馮獲得機會，被抽調到山西省昔陽縣當干部，1965年，馮被調至平遙，擔任一公社社長。

這一時期，馮與紅遍全中國的昔陽干部，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這些在后來躍居高位的昔陽干部，為其奠定了其后廣闊的政治前途。

“文化大革命”開始，馮再次被抽調至呂梁，在此期間，馮表現得又紅又專，因積極造反而升職。“文革”后期，馮開始擔任呂梁一個縣的革委會副主任。

從“文革”中起家，馮其福似乎在此時明白了政治與生活的另一種要義。其后的仕途，雖有停頓，但最終升任呂梁專員，一路走來并未遭遇坎坷，期間，馮的人脈關系順勢遍布各界，其八面玲瓏之術，令當地官員廣為稱道。

在升任縣委書記后，大陸改革開放的政策日漸強化，馮開始對金錢感興趣。在當地，有一則消息廣為流傳，馮剛升任專員，即有小偷光顧，盜竊價值數十萬元的外匯。首飾，后該小偷另案被抓后，為求立功，在獄中舉報馮的腐敗行為，但最終未被采信。雖為傳言，但其時，馮對金錢的渴望，當地人已有所察覺。

馮主政期間，鮮有政績，但對金錢的欲求表達，從其時已近赤裸。

現時的中呂，在起步之初，依靠的是馮所挪用的呂梁13縣扶貧款。據當地老干部介紹，1997-1999連續3年，馮為了興建該焦化廠將呂梁的扶貧款盡數挪用。“后來，有人來查，馮又緊急下令，命令層層傳達到村，要村民為數年未見的扶貧款簽字蓋章，以此逃過了調查。”

馮其福的作風問題，亦在當時顯現出來，其情婦當時甚至一度公開為馮其福與自己的丈夫離婚，雖然最后未獲對方同意，該女子仍然直接與時任呂梁地區專員的馮其福同居。

其時，漸已到齡的馮其福仕途或已到頂點，興趣也似乎愈發向金錢轉移。由大權在握的專員，升任省委副秘書長后，干脆褪去了政治外衣，由中呂高級顧問改任中呂董事長，從幕后走到前臺。當地知情人士稱，這時起，這位官員就決心開始將其政界的積淀，在經濟領域中提取。

終結的輝煌

馮其福在經濟上趕上了好時期。2004年中呂產能擴大后，企業資產達到數十億元，馮在仕途之外再度迎來輝煌。但馮在政治上的失敗，也由此開始。

仗著廣泛的政界人脈關系，馮在當地肆無忌憚，當地照顧他的特殊身份，亦對其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盡管馮的焦化廠因污染被村人四處舉報，但對他奈何不得的環保局也只能聽之任之。焦化廢水的處理站、煤氣的凈化系統、地面的除塵站，馮一個未建。2008年，大陸電視節目對中呂環保問題曝光時，馮其福也只是以“這個做得不好吧，不夠”含糊應對。

據離石高家溝村民介紹，2006年，隨著城市發展，中呂已經被包圍在了呂梁市離石區城市的中心，但馮卻拿著企業建設規劃，要求呂梁領導批準他建設企業鐵路專線，而代價，則是將這個城市一剖兩半。

馮的這些行為，最終完成了其悲劇的鋪墊。

因在投運后一直未申請環保驗收，焦化廢水處理站、煤氣凈化系統，地面除塵站等環保措施均未建成。焦化廢水未實現“零排放”的承諾，而該項目二期工程的兩臺機焦爐未經環評審批已基本建成，屬違規違法項目。

原國家環保總局于2006年10月對該項目下達了改正通知書，未有效果后，國家環保總局作出處理決定，”在該工程完成整改要求前，環保總局和山西省環保局停批呂梁市所有建設項目，并建議追究有關人員的行政責任。”

此番禁令直到數月后方才解除，而在期間，呂梁數百個新建項目全部擱淺，此舉最終令呂梁對馮其福完全失去好感。

據知情人士透露，使馮其福到達輝煌的終點站的最后一次推九則是；馬其福自己，2007年，中央有關部門調查過馮其福之后，馮其福直接向中央領導寫信，反告有關部門，并列舉自己種種功勞，收到信件的中央領導遂將此信批回有關部門。2008年，有關部門再次返回呂梁查辦諸多案件之時，馮其福案最終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