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科
在尚未見底的金融危機的沖擊下,全方位相差巨大的中美兩國,展開了密切的對話和議題合作。雙方的走近能多大程度上呈現中美兩國集團(G2)的輪廓,7月便有見證。
“智力出征”代替經貿采購
美國總統奧巴馬上任后的首輪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定于7月中旬在華盛頓舉行。以往作為序曲,中國都會派出一個龐大的赴美經貿采購團,而今中國不需如此勞神“送禮”了。
“以往,一些司局要安排一部分人員操心采購的前前后后,現在我們把所有的精力用于即將舉行的特殊議題討論準備上。”商務部一位人士說。
代替往年采購團的,是由前國務院副總理曾培炎領銜的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7月4日,該中心將邀約數百位智囊、政要、學者和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就金融危機應對政策評估及預測。構建國際金融新秩序等方面為中國隊“出征”提供智力支持。
中美之間不對稱格局的變化,已從巨額物質性補償轉為智力性填補。而奧巴馬上臺后的3個月時間里,中美關系由過去的“低開高走”慣例,呈現出熱絡互動態勢,也表明雙方對稱性加強。
這一點此前已有明證:繼國務卿希拉里上臺后首次外訪即選擇中國之后,在5、6月之交的七八天內,美國參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主席約翰·克里,美國眾議院美中工作小組共同主席、民主黨眾議員拉森和共和黨眾議員柯克,美國總統蘇丹問題特使格拉遜,美國眾議院議長、“華盛頓最有權力女人”南希·佩洛西,美國財政部長蒂莫西·蓋特納,數撥美國政要先后“熱情”訪華。
“美國對華需求處于歷史性新高”,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美國研究所所長袁鵬說。
這個“歷史性的新高”,此次就具化為中美20多個磋商機制中級別最高的一個——中美戰略經濟對話——稱謂的變化。奧巴馬政府為雙邊磋商重新定名為“戰略與經濟對話”。
“將原來分開的戰略對話和經濟對話整合在一起,彰顯了對話的系統性和尋求問題更好的解決。”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所研究員張國慶說,實際上很多時候政治問題、安全問題與經濟問題是分不開的,需要統在一起談,這有利于進一步的溝通與合作。
《鳳凰周刊》了解到,原計劃此次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分別由美國副總統和中國總理領銜,后改由希拉里·克林頓國務卿和財政部長蓋特納在華盛頓與王岐山副總理和戴秉國國務委員牽頭。
但這依舊是一次龐大的官員聚首。以前的經濟對話,中美雙方代表團規模為20多人,涉及六七個部門。但“這次中國商務部、財政部,國家發改委、銀監會、外交部、環保部、農業部、質檢總局、能源局、央行等主管官員將會一同前住,規模應會超過以往的一倍”,上述商務部人士說。
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框架下的經濟對話,將由中國國務院副總理王岐山與蓋特納財長共同主持,而國務委員戴秉國和國務卿希拉里將更多地涉及安全、反恐、氣候等議題。
“中美兩個意識形態不一的大國有著如此溝通暢通的對話機制正在讓其他國家借鑒。”張國慶說。中美戰略經濟對話所建立的共識,也將極有可能成為9月份匹茲堡20國集團峰會的主調。
中國的“左右手”
除了規格和規模,本次中美對話的議題與往次也悄然發生變化。以前中美雙方唇槍舌劍的人民幣匯率、貿易逆差等問題現在都退居次要地位了。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對外經濟合作部副部長隆國強說,如何加強經濟合作,共同擺脫金融危機,已然是目前中美最迫切的問題。
“蓋特納6月初來華,就是想來作承諾,減少中國憂慮,避免中國從美國市場上抽走美國亟需的現金流。”中國人民大學時殷弘教授說。
而在中共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所所長宮力看來,中國正在采取的應對辦法就是“兩條腿”走路。一方面能讓中國感受到,美元和其他貨幣相比還是相對穩定和安全的。另一方面,通過推進貨物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加快推進人民幣的國際化進程。
清華大學中美關系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周世儉說,由于美元是國際貨幣,美國首先要做的是護衛美元。
現在,只有30%的美元在美國國內流通,其他都在海外流通。而大頭又在中國,目前中國外儲總額已達1.9萬億美元。“中國希望美元提供更詳細的解釋和保證,美方可能會與中方達成具體的協議,以便中方獲得更多的安全感。”時殷弘說。
可是美國的貨幣信用在降低。雖然蓋特納訪華期間提出在任內將赤字控制在GDP的3%以內,但根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的估計,美國政府2009年的財政赤字將高達1.85萬億美元,相當于美國GDP的13%。
中國不會把自己拴在一棵樹上。6月16日,“金磚四國”(中國、俄羅斯、巴西、印度)峰會在俄羅斯的葉卡捷琳堡市舉行,由于峰會將討論美元地位、國際貿易體系改革、超主權儲備貨幣甚至核裁軍等全球性問題,所以峰會的后續是否動搖美元地位,將引發美國的嚴重關切。
作為實際步驟,繼巴西、馬來西亞之后,俄羅斯總統梅德韋杰夫日前已表示與中國將考慮在雙邊貿易中改用本國貨幣而不使用美元來結算。
美國的“進攻”
氣候,環保問題是中美雙方存在較多共識的領域,在金融危機沖擊、美國對中國需求性增多情勢下,美國可巧妙借此對中國進行進攻。
隆國強表示,奧巴馬上臺以后,和布什政府相比發生了180度的政策大轉彎,布什政府拒絕簽署《京都議定書》,而奧巴馬政府已經把新能源技術、低碳技術,作為振興經濟的主要突破口。
作為一直以來對中國非常強硬的人,佩洛西訪華時高度強調氣候問題,并且把氣候和人權、法治結合在一起。美國近期訪華其他高官也都高調談論氣候變化問題。
“美國正在試圖尋找新的領域,使其能夠繼續主導,占據制高點。”北大教授盧鋒稱,而時殷弘認為,借與中國談氣候、能源問題,美國可以在相關環保節能技術和設備上打開中國市場。
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中,美國第二個可主動進攻的是,希望中國推動內需,這樣美國才更容易推出財政與貨幣刺激措施。
為改變美國國內“重消費支出、輕產品出口”的弊端,迫使中國出口轉內銷,美國又開始壓迫中國人民幣升值、在財政部部長蓋特納放下身段撫慰中國的時候,美國兩大智庫之一的彼得森(Peterson)國際經濟研究院最新發布研究觀點強硬指出,美元過于高估,其中人民幣最需要升值,要達到基本要素均衡匯率(FEER),人民幣匯價得升值約40%。
“貿易政策、人民幣匯率、開放服務領域投資等這些依然還是一個7月對話的重要議題之一,并且隨著危機過去,還會回升。”張國慶說
“相互依賴”是主軸
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除了緊密合作解決目前的經濟危機帶動全球經濟恢復外,還將擴大并深化中美地緣戰略合作。
美國前國家安全顧問茲比格涅夫,布熱津斯基近日撰文說:“如果我們謹記我們互相依賴這一中心,那么我們就能解決其他存在爭議的問題。如果我們的關系擴大,全球將受益,我們兩國也將受益。”
“實際上,很多國際組織也在希望中美雙方此次戰略與經濟對話能達成更多的共識,因為很多國際問題如安全,反恐、朝核問題的解決系于中美。”張國慶表示。
布熱津斯基詳細列舉了雙方需要合作的地緣安全問題:在與伊朗的對話中,美方需要中國作為一個直接參與者,因為如果談判的努力最終失敗,中國也會受到影響,有關印度和巴基斯坦的美中磋商可能會帶來更為有效的調停。中國應積極參與幫助解決以色列巴勒斯坦沖突:還有朝鮮核計劃等事件帶來的挑戰方面需展開合作,并共同討論全球接受零核武器選擇的國際倡議。
“要推動這些目標,我們需要建立非正式的美中兩國集團(G2)。美中關系必須成為廣泛的合作關系,就像我們與歐洲和日本的關系那樣。”布熱津斯基最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