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華
[摘 要]創世神話是指有關萬物起源的神話,法律與創世神話都產生于一個民族發祥初期,他們以不同的方式為我們展現了先民的社會面貌,二者結合具有相當的研究價值。文章從中國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中的英雄與戰爭的傳說來分析了法律起源于戰爭這一學說。
[關鍵詞]少數民族 創世神話 法律起源 戰爭
作者簡介:張華(1974-),女(漢族),重慶市人,西南林學院人文社會科學系講師,民族法學碩士,主要從事民族法學方向的研究。
一、戰爭與法律的關系
在中國法史學界,對中國古代法律與戰爭的關系,有諸多論述。如張中秋就曾指出:“所謂‘刑始于兵,也即法律是在戰爭中形成的。”[1]馬小紅也認為:“中國古代法律的源頭是祭祀與戰爭。”[2]產生于部落戰爭中的號令和刑罰,以軍事首長的權威為后盾,是后世刑罰的源頭,這就是古人所說的“兵刑合一”。早期的氏族戰爭與法的起源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當然,戰爭必然涉及軍隊對外征戰、對內統轄部屬的約束與紀律、懲罰等,而這些約束具有強制性,成了法律形成的源頭,所以中國自古以來就有“兵刑同一”和“刑始于兵”的說法。
二、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與法律
袁珂曾說過,“要了解一個國家或民族,首先應該了解它的神話”。[3]創世神話是指有關萬物起源的神話。集中表現了先民在蒙昧之初對于社會、自然與人生的一些原始、本能的觀點,充分展現其早期的思維形式與社會習慣,對一個民族文化心理的形成意義重大,是后世民族文化心理發展的“基因”。中國有著數量眾多的少數民族創世神話,每一個民族的神話都提供了一種認識的范式,具有鮮明的民族性和普遍性,所以我們可以通過研究古代的神話故事來從另外一個領域推論、構建現實生活中的一些現象。縱觀中國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我們可以看到在各民族早期發祥階段所表現出的比比皆是的有關英雄與戰爭的傳說正好體現了法律起源于戰爭這一學說。
三、從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中來看戰爭起源于法律
在阿昌族創世神話《遮帕麻與遮米麻》的第三部分——妖魔亂世中,講述由于臘訇的作亂而使得整個世界陰陽顛倒,處于一種混亂之中,于是遮帕麻開始了與臘訇的決斗的故事。遮帕麻最后用“鬼見愁”的毒菌將臘訇毒死,遮帕麻便派人前去探視:遮帕麻派水牛去查看水牛剛出門,天熱淌大汗,泡在水塘里,忘了去查看。遮帕麻一氣穿了牛鼻子,牛脖子上把彎擔架:“活著去犁田,死了剮干巴!”[4](P371-374)后來又派黃牛、馬兒去打探臘訇的死亡情況,而這三者均因個人主觀原因而未能完成任務,于是遮帕麻除了對他們怒罵之外,還對他們進行了處罰,導致他們受到懲罰:水牛 “活著去犁田,死了剮干巴”、 馬兒“讓人騎著跑,罰去馱東西,鞍子背上架!”、黃牛 “瘦時挨鞭抽,胖了用刀殺”。
臘訇與遮帕麻之間的斗法與斗夢等,是一場正義與邪惡之間的戰爭,我們完全可以把它解讀為遠古時期的兩個部落之間的戰爭,他們既可以采用殺傷力非常強大的大規模的戰爭方式,也可以采用較為平和的小范圍之間的較量。
在這里,我們看到,在戰爭中的指令與禁令是必須要遵守的,不能違抗,否則將會受到嚴厲的處罰。而且,我們還發現,今天的水牛與黃牛還保持著遮帕麻的處罰,而麻雀與老鼠等還享受著遮帕麻當時的獎勵,這說明這些處罰與褒獎是世代延續、長期有效的,也從側面表明了其規定的長期有效性與強制性,告訴了后人必須牢牢記住與嚴格遵循。
在《遮帕麻與遮米麻》的第四部分中,臘訇所破壞與顛倒的秩序依然存在,天下混亂不堪,于是,遮帕麻將顛倒的世界重新整頓,讓水族重新回歸水里而獲得自由,讓獸類回到山上重新生活,整個天下又恢復到以前的那樣一種有序的、井然的狀態中。但是,遮帕麻并沒有就此完結,鑒于臘訇作亂所帶來的嚴重后果,遮帕麻立下了古老的規矩:“見毒蛇就要拔出長刀,對鬼怪決不能手軟”、“從今誰敢再作亂,就跟臘訇同樣下場”[4](P376)在這里,我們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在人類社會萌芽的早期已經有了法律的因子。遮帕麻在戰爭中的懲罰與褒獎,以及立下的規矩,非常明顯地具有了法律的作用,對于秩序的破壞者的嚴懲不怠,對于其他人的威懾,都很好地起到了遮帕麻希望秩序井然的目的。這一切,都是在正義與邪惡的較量、戰爭中實現的,我們可以由此看到了法律起源于戰爭。
又如在滇東北的苗族中流傳的《亞亞射日月》中講述了這樣一件事情:在天地混沌之際,人們造出了十二個太陽與十二個月亮,最后“烤得大地全枯焦,山草樹木都曬死”,[5(P1017)]于是人們商量射日而保護所處的環境而保全生命,最終,英勇與善良的亞亞肩負射日的重任。“太陽火辣辣,烤得皮肉痛,亞亞射日鉆水下。”[5(P1018)從這里,我們看到了在早期兩個部落之間的矛盾與較量,“太陽火辣辣,烤得皮肉痛”形容此部落勢力強大,暫居于優勢,但亞亞并不以為懼,相反,想出了一個非常聰明有效的戰斗方法——射日射月鉆水下,這是戰爭的過程。最后太陽和月亮都只剩下一個,在這場戰爭中,以亞亞為代表的一方取得了完全的勝利。而亞亞也受到的世代的稱贊。
問題接踵而來,失敗的一方因為害怕而躲進了家,于是天地之間一片黑暗與陰冷。于是大家只有把嚇得躲起來不見了的太陽、月亮又呼喚出來,因為公雞能讓太陽與月亮認為信任與安全,所以公雞讓月亮、太陽再次出游天庭,而人間也重見光明,有了溫暖。公雞的功勞最大,于是人們便酬謝公雞:人們沒有好的東西送,就拿半截梳子送給它梳妝。可惜公雞不會戴,梳子齒齒朝天翻,如今雞冠齒齒都朝上。[5(P1019)公雞因為在這場戰爭中最后扮演與充當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可以說是它最后換回了人間的光明與溫暖,人們為了感念公雞的功勞,于是給了他一把梳子作為酬謝,并且對公雞的功勞世代相記,于是,我們發現,今天的公雞永遠都在頭上頂著一把倒著的梳子,讓后人記得對公雞的感念。
在這里,我們可以看見,十二個太陽與十二個月亮共存的秩序狀態不容再現,亞亞得到了苗族人萬代歌詠的榮耀,公雞的頭上也永遠有著梳子似的雞冠,這表明在戰爭中的約束與褒獎都具有長久性、約束性和強制性,而這,也是早期法律在遠古社會中所具有的功能,因此,我們說法律起源于戰爭。
通過對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的解讀,我們看到在我國少數民族的早期創世神話中,就已經存在因為戰斗的需要而產生的一些強制性的約束和規定,并且讓這些規定世代延續,具有普遍與持久的約束力,很明顯地具備了法律前期的特點,所以,我們可以從我國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中得出法律起源于戰爭這一觀點。
參考文獻
[1]張中秋《中西法律文化比較研究》[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1:4
[2]馬小紅《祀與戎——中國古代法律的源頭》[J]文史知識,1993(6):17
[3]陶陽、鐘秀《中國神話·第一集》[M]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1987:359
[4]朱桂元等編《中國少數民族神話匯編·開天辟地篇》[M]中央民族學院少數民族古籍整理出版規劃領導小組辦公室,1984
[5]《中國歌謠集成·云南卷·下卷》[M]中國ISBN中心出版,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