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亞杰
(濮陽市華龍區人民檢察院,河南 濮陽 457000)
中圖分類號:D924.392D924.39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0992(2009)09-069-01
司法實踐中,受賄并犯瀆職有關罪的案件應定一罪還是兩罪并罰,觀點不一致。第一種觀點認為,受賄后為他人謀取利益的行為既是瀆職侵權有關罪名的手段行為,系牽連犯,又有刑法第399條第 3款規定,因此應擇一重罪處罰。第二種觀點認為受賄并犯瀆職有關罪的完全符合我國刑法中規定的瀆職罪章節中的犯罪和受賄罪兩罪的構成要件,應定兩罪并罰。筆者同意第二種觀點,其理由是:
一、受賄后瀆職是實質上的異質數罪,具備數罪并罰的前提條件
不同的犯罪構成要件是區分一罪與數罪的根本標準。 受賄后瀆職是出于收受他人賄賂和瀆職侵權兩個犯意,實施了數種犯罪行為,侵犯了兩個犯罪客體和兩個不同種類性質的法益,且兩個法益之間不存在包含關系,適用任何一個法條都無法對行為人實行的行為的不法內涵作出全面的評價,因此,必須同時適用數法條的規定,對行為人實行數罪罰,否則便違背了刑法的充分評價原則。如果只給予行為人的行為一個評價,無疑是對另一犯罪行為的放縱,因為,對于受賄罪為行賄人謀取利益不要求必須謀取成功,答應謀取而事實上沒謀取也同樣符合受賄罪的條件要求。因此,對于行為人受賄后犯瀆職章節中有關罪的行為,在刑罰適用上,必須分別予以評價,否則如果犯一個罪與犯兩個罪處刑同等,那么也就意味著行為人受賄后行使了瀆職侵權的行為與受賄后不為瀆職侵權的行為,最終在定罪量刑上幾乎沒有任何區別,那么對于行為人受賄后濫用職權行為的就不能得到應有的懲處,那樣罪刑相適應原則便難以得到實現,也無法達到刑罰懲罰、預防犯罪的目的,最終導致刑法的公平價值目標的缺損。
二、對牽連犯“從重處斷”原則,在我國刑法總則中并無法律依據
1.從世界各國的立法及理論看,對牽連犯實行“數罪并罰”是大勢所趨。各國已充分認識到牽連犯理論的局限性,認識到“從一重處斷”缺乏理論依據,它難以解決司法實務中出現的紛繁復雜的眾多具有牽連關系的犯罪現象。(在當今各國的刑事立法中,除了西班牙刑法第71條對牽連犯予以規定外,即是日本刑法第54條第1項后段及我國臺灣地區刑法第55條后段有規定。(向朝陽、莫曉宇.牽連犯定罪量刑之價值定位與模式選擇[J].中國刑事法雜志,2000年第3期)作為日本牽連犯來源地的德國及法國刑法,在歷經數度修正后,早已將牽連犯廢止。而日本也已在1974年的《修正刑法草案》第67條中,明文刪除了有關牽連犯及其從一重處斷的規定。)
2.對牽連犯是數罪并罰,還是從一重罪處斷,需要考慮行為的社會危害性。當牽連犯中手段行為和目的行為之間,存在輕重關系可以比較時,只按重罪處斷,而對輕罪不給予處罰,并不會帶來實質的不合理,也不會放縱犯罪。例如,為詐騙而私刻了公司的印章,目的行為把手段行為吸收,對刻章的行為可不做評價。但是,當目的行為、手段行為的危害性都比較大,理應給予嚴肅處理之時,采用從一重罪處斷原則,顯然會有悖于罪刑相適應原則。例如a、在犯走私罪的過程中,使用暴力手段抗拒緝私的,應當以走私罪和妨害公務罪數罪并罰。b、挪用公款后又使用挪用的公款進行犯罪活動又構成其他罪的,如走私、販賣毒品、賭博、非法經營的,應當數罪并罰。c、為了騙取保險金而殺害被保險人或損毀保險標的而構成其他罪的,以保險詐騙罪和故意殺人罪或者放火罪或者故意毀壞財物罪等數罪并罰。這些情況均屬于典型的牽連犯,但是是需要按兩罪并罰的。而瀆職犯罪、受賄犯罪都是國家公職人員利用職務上便利或者職權實施的犯罪,對這類犯罪進行嚴厲打擊一直是立法者和司法機關都給予特別強調的。所以,對刑法明確列舉的徇私枉法、枉法裁判等少數瀆職罪以外的瀆職犯罪行為數罪并罰,符合立法旨趣,也符合歷來的司法立場。
3.在我國司法實踐中,對嚴重的牽連犯也多實行數罪并罰。典型的案例就是在2004年引起轟動的西安寶馬彩票案中,西安市中級法院對于陜西省體彩中心西安管理站原站長樊宏,以受賄罪、玩忽職守罪進行數罪并罰的判決;對陜西省體育彩票管理中心原主任賈安慶,以犯有受賄罪和濫用職權罪數罪并罰的判決;對原陜西省體彩中心副主任張永民,以受賄罪和濫用職權罪進行數罪并罰的判決等。2005年底華龍區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的,濮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刑庭庭長接受賄賂后倒賣死刑犯尸體器官案件,是以受賄罪和濫用職權罪兩罪并罰判決。這些判決受到了司法機關和法學界的普遍認可。因此對受賄后瀆職犯罪的牽連犯實行數罪并罰符合我國刑事立法精神和發展趨勢。
三、對受賄并瀆職侵權認定兩罪實行數罪并罰,與刑法第399條第3款規定并不矛盾
刑法第399條第3款規定:司法工作人員貪贓枉法,有前兩款行為的,同時構成本法第385條規定之罪的,依照處罰較重的規定定罪處罰。刑法第399條第3款的規定屬于“特別規定”,而不是“提示性”規定。立法單獨規定對司法工作人員徇私枉法、枉法裁判同時又有受賄的只定一重罪,而對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受賄兼有濫用職權行為的沒有做這樣的規定,這恰恰表明這條規定是一種特別規定,特別規定只能適用特定情形,并不適用于其他受賄后濫用職權或者徇私舞弊的場合,不具有普遍指導意義。 綜上,筆者認為我們不難得出一個結論,對于牽連犯進行“從一重處斷”,不是我國刑法中的規定,也不是世界各國刑法的普遍原則和發展趨勢,更不能成為指導我國司法實踐的一條準則,且不符合我國司法實踐的一貫做法。所以,對于受賄并犯瀆職有關罪的“數罪并罰”既有法律依據,又符合法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