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公司債權人利益的保護

洪東冬 李 晴

摘要一人公司的債權人因一人公司股東的唯一性而面臨更大的風險,對一人公司債權人的保護因而也有別于普通公司債權人的保護。我國新修訂的《公司法》在公司設立階段和運營階段都對債權人的保護進行了制度設計,但仍存在缺陷。

關鍵詞一人公司債權人保護完善

中圖分類號:D922.2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1-111-02

一、一人公司債權人利益保護的特殊性

(一)股東的唯一性

一人公司與傳統公司最大的區別在于股東的唯一性,也正是這種股東的唯一性使得人們對于是否承認一人公司爭論不休。傳統公司法認為公司的本質在于其社團性。社團性亦稱聯合性,是指公司作為社團法人應為人的組合,其股東和股權具有多元性。①這種考慮是為了增加在公司設立時承擔責任的主體和財產,從而達到對債權人利益保護的效果。而一人股東給債權人利益的保護帶來了威脅。傳統公司法的社團性可以從以下兩方面保護債權人的利益:1、公司設立不成功時,由設立公司的發起人承擔連帶責任。2、公司設立成功后發現公司設立的資本不充實時,由負有責任的股東承擔補足差額的責任,其他股東負連帶責任。然而,在一人公司的場合下,所有這些制度設計都不再發揮作用。當公司設立不成功時,只有一人股東的財產作為債權的擔保。公司資本不充實時,也沒有其他股東承擔連帶擔保責任。因此,在一人公司制度下,債權人面臨著比普通公司更大的風險。

(二)公司治理結構的異化

傳統公司法設置了經典的公司治理結構:股東會,董事會,監事會。股東會是公司的最高權力機構,董事會是執行機構,監事會是監督機構。通過這種體系設置,限制了單個股東濫用公司權利,從而達到公司內部自治監督的目的。然而在一人公司制度下,一人股東導致的資本單一使得一人股東對公司擁有絕對的控制權,一人股東可能會身兼數職,既是公司的股東,同時又是董事和經理。傳統公司中對股東會、董事會、監事會三者相互制衡的規定在這里不會發揮絲毫作用。

一人公司股東的唯一性缺乏股東之間的相互監督與制約。所以一人公司規制的關鍵在于如何規制股東的個人行為,對股東的個人權力進行約束和監督,防止其權利濫用,使股東意志與公司意志,股東財產與公司財產相分離。

(三)公司獨立人格的弱化

傳統公司法中公司的股東權與管理權是相分離的。股東行使股東權,管理人行使管理權。股東遠離公司的管理,股東財產權與公司經營權相分離。這種分離的目的在于使交易向對方確信交易的另一方當事人是公司而不是股東。但在一人公司中,唯一的股東擁有了股東和管理者的雙重身份。股東權與管理權不再分離,進而弱化了公司人格與股東人格的相互獨立性,進而造成公司人格與股東人格的混同。一人股東會利用這種混同的人格侵犯債權人的利益。在實踐中,大量存在著作為董事的股東濫用控制權與公司進行不正當自我交易的行為。例如,股東以公司名義,將公司名下財產低價出讓給股東本人,或者公司從股東處高價受讓商品或服務;在公司運營過程中,股東還“可以為所欲為地混同公司財產和股東財產,將公司財產挪作私用,給自己支付巨額報酬、以公司名義為自己擔保或借貸,甚至行欺詐之事逃避法定義務或侵權責任等”。②而這些行為在普通公司中通過多數股東的相互監督是可以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的。可見,一人公司的債權人比普通公司面臨更大的威脅。

二、我國《公司法》保護一人公司債權人利益的具體措施

(一)公司設立階段對債權人的保護

第一,較嚴格的資本確定制度。新修訂的公司法對于一人公司仍保留原來嚴格的資本確定制度。《公司法》第59條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的注冊資本最低限額為人民幣十萬元。股東應當一次足額繳納公司章程規定的出資額。”其原因是考慮到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缺乏股東間的相互制衡關系,股東容易濫用有限責任原則,使公司喪失對外償債能力,如果注冊資本額規定過低,則不足以保護公司債權人。

第二,對一人公司股東資格的限制。首先,從一人公司發起人的資格來看,《公司法》第58條規定:“本法所稱一人有限責任公司,是指只有一個自然人股東或者一個法人股東的有限責任公司”。公司法將一人股東嚴格限定于一個自然人或一個法人,意在通過要求股東應當是能夠獨立承擔責任的擁有獨立市場主體資格者來避免一人公司的濫設;第59條第二款規定:“一個自然人只能投資設立一個一人有限責任公司。該一人有限責任公司不能投資設立新的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禁止自然人重復設立一人公司,可以達到防止一人股東在設立的多家一人公司之間轉移資產,掏空公司后宣布破產,進而損害債權人的利益。

第三,注冊登記公示制度。《公司法》第60條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應當在公司登記中注明自然人獨資或者法人獨資,并在公司營業執照中載明。”此項規定意在保障債權人基本的知情權,使得債權人能夠在了解公司性質的基礎上,正確評價該一人公司的信用和與之交易的風險,從而決定是否愿意與之進行交易,從而有利于保護交易相對人的利益。

(二)公司營運階段對債權人利益的保護

第一,建立書面記載制度。公司法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不設股東會。股東作出本法第 38 條第一款所列決定時,應采用書面形式,并由股東簽名后置備于公司。通過此規定使股東的決策行為受到監督,進而限制股東濫用公司權利侵害債權人的利益。

第二,嚴格財務審計制度。公司法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應當在每一會計年度終了時編制財務會計報告,并經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通過外部獨立中介機構的審計對一人公司進行財務監督,避免一人股東侵吞公司財產,損害債權人利益。

第三,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的適用。公司法第64條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不能證明公司財產獨立于股東自己的財產的,應當對公司債務承擔連帶責任”。對一人公司法人人格否認從適用程序上進行規定,實行舉證責任倒置,加大一人股東的舉證責任,平衡一人公司股東與債權人的利益。

三、我國《公司法》對債權人保護之不足

(一)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的治理結構缺乏針對性

新《公司法》第62條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不設股東會”。第58條同時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的設立和組織機構,適用本節規定;本節沒有規定的,適用本章第一節、第二節的規定。“對一人有限責任公司治理結構的規制除不設股東會外沒有作出其他特殊規定。但如前所述,一人公司與傳統公司有很大的不同,在一人公司只有一名股東的情況下,公司的股東會、董事會及監事會不可能如傳統公司那樣規范設立,其會議的召集和表決、財務會計制度的執行也會因只有一個股東而流于形式。一人公司缺乏傳統公司不同機構之間的制衡機制,完全套用傳統公司的治理結構很顯然不能適應一人公司的特殊要求。因而一人公司治理結構的重心應側重于制約股東股權行使與公司法人所有權行使之間的關系,調整單一股東與公司利益和社會利益的矛盾。具體針對一人有限責任公司設置專門的制度。

(二)財務監督制度不嚴格

新《公司法》第63條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應當在每一會計年度終了時編制財務會計報告,并經會計師事務所審計”。同時,第165條也規定:“公司應當在每一會計年度終了時編制財務會計報告,并依法經會計師事務所審計。”可以看出,新《公司法》對一人有限責任公司與其他公司的財務監督制度設置一致,沒有創設更加嚴格的財務監督措施。對于一人公司,各國普遍采取嚴格的財務監督制度。例如,在美國,即使是規模最小的一人公司,都必須保存備忘錄、年底財務報告以及稅務交繳單,以備有關管理部門的檢查。在澳大利亞,為了對一人公司的財務進行監督專門設立私人會計公司,負責對一人公司的財務進行監督。法國通過建立會計監察人制度加強一人公司的財務監督。綜上,筆者認為,我國應仿效發達國家做法,對一人有限責任公司設計專門、嚴格的財務監督制度。

四、我國一人公司債權人利益保護的完善

(一)債權人參與公司治理

一人公司較之普通公司具有更強的封閉性,一人股東較容易將個人意志上升為公司意志,做出有損債權人的決定,而由于一人公司缺乏傳統公司的制衡與監督機制,一人股東濫用權力更不易被債權人察覺,因而在一人公司中股東與債權人之間存在著更嚴重的利益不平衡性。有效的平衡方法應是注重債權人的參與和監督,在一人公司傳統制衡機構缺失的情況下,引入債權人監督制衡機制,使債權人積極主動地維護自身利益。具體制度設計應包括:

第一, 一人有限公司必須設立監事會。而不能由于公司規模較小而只設一至兩名監事。監事會成員中由公司職工代表和債權人組成。

第二,一人有限公司的決議必須由監事簽字并監督其執行,沒有被簽字的公司決議無效。

(二)加強財務監督

對于一人公司,各國普遍采取嚴格的財務監督制度,因為公司的財務會計制度是公司資產流向監控的主要手段,公司財務會計制度不只是一種會計制度,更是一種法律制度,其成為公司法上重要制度的原因主要不在于公司經營管理和財務管理的需要,而在于對公司股東和債權人利益的保護,其中對債權人的保護猶為重要。③我國一人有限公司財務監督制度應包括以下措施:

1.建立公司財務登記備案制度

“健全一人公司財務制度,將公司每一筆業務登錄在冊,形成備忘錄和年度財務報告,以便債權人對公司的財務進行審查,減少公司財產備轉移、隱匿的機會。”④)在此,其他國家的做法值得借鑒。在美國,即使是規模最小的一人公司,也必須保存備忘錄、年度財務報表和稅務交繳單,以供檢查。在澳大利亞,專門設立了私人會計公司,負責對一人公司的財務進行監督。

2.建立一人有限責任公司儲備金或保證金制度

公司在設立時將一定金額的現金存到指定銀行,在公司的經營運作過程中,若公司財務賬冊所顯示的資金減少到某一限度時,授權銀行對儲備金或保證金予以凍結。若公司存在欺詐行為并給債權人造成損失,則經法院判決后將公司儲備金或保證金賠付予債權人;或當公司財產或會計賬冊所顯示資金恢復到規定數額時,可授權銀行解凍儲備金或保證金。通過上述制度設置,防患于未然,充分保證公司對債務的清償能力,以達到保障公司債權人的目的。

(三)保障股東知情權

保障債權人享有對一人公司財務信息的知情權應是保障股東知情權的核心內容。應包括財務會計報告查閱權、帳簿查閱權和檢查人選任請求權。這三種權利具有遞進關系,若單憑財務會計報告不足以使債權人了解公司財產狀況,債權人可要求查看帳簿,若查閱帳簿仍不足以保障債權人知情權,則公司債權人可召開債權人會議,討論決定借助公權力請求法院指定檢查人調查公司的業務和財產情況,再在債權人會議上查閱檢查人的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