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制與資本：農民工面對子女教育的兩難選擇

內容摘要進城農民工在子女教育問題上出現的兩難選擇，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他們向上流動的動力，也不利于農民工子女的健康成長，對社會穩定可能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了解進城農民工子女教育的困難。分析其原因并采取切實措施，對于促進社會穩定，制定有利于全社會發展的教育政策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流動人口農民工子女教育體制資本

作者孔綏波，寧波大學法學院講師。(浙江寧波：315211)

改革開放以來，大量農民工帶著向上流動的希望來到城市。但是，由于城鄉對立的二元體制，以及落后的文化資本等因素的制約，農民工子女教育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研究農民工子女的教育問題，對農民工子女的健康成長和維持社會穩定都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進城農民工面對子女教育的兩難困境

對于大多數在城市謀生的農民工來說，是選擇子女與自己一起離開家鄉到城市生活，接受城市教育，還是選擇留在家鄉寄居在親屬家，由親屬代為監護，接受當地的義務教育，是一道很難決擇的難題。一方面，留守兒童在家鄉讀書，既接受不到良好的教育，也無法享受到親人的照顧；另一方面，進城的農民工子女到了城市，由于無法取得城市戶籍，不得不借寄在民辦學校，進而無法享受到與城市兒童一樣的教育待遇。

一、留守兒童的教育環境不佳

首先，留守兒童心理健康令人擔憂。心理學家認為，孩子在幼年時期缺失父母的關愛，缺乏與父母正常的感情交流，這對正處于發育時期的孩子的心理會產生嚴重的影響。留守兒童無法享受同齡孩子所享受的幸福，這有可能對其人格發展帶來創傷。他們很容易形成任性倔強、自私冷漠、憂郁多疑的性格，留守兒童無法享受到父母在思想認識及價值觀念上的引導和幫助，成長中缺少父母情感上的呵護，極易產生認識、價值上的偏離，人格發展不健全。

其次，留守兒童不良行為多。留守兒童正處在身心成長的關鍵時期，這些孩子與父母分離，父母長期疏于監管和引領，使其在道德觀念、道德情感、道德人格以道德行為等方面表現出不同程度的偏差。他們的是非辨別能力差，模仿力強，沒有父母的引導，流浪在外，很容易受到不良行為的影響，打架、偷盜、欺騙的行為在這些孩子身上時有發生，給社會帶來不安定因素，有些留守兒童表現出嚴重的過錯行為和強烈的反社會傾向。由于長期缺少管教，留守兒童極易走上犯罪道路。

二、隨父母進城的兒童受教育狀況令人擔憂

首先，城鄉“二元戶籍制度”使農民工子女無法就近入學，

“擇優錄取”的瓶頸制約了農民工子女的入學選擇。跟隨父母來到城市生活的流動兒童的成長和教育仍處于邊緣化的狀態。在教育上，他們無法獲得由國家提供的義務教育服務而在城市公立學校上學。他們的就學點只能是“窩棚式”的隨時可能被取締的農民工子弟學校。城市中小學卻因農民工戶口不在本地為由，對農民工子女進入公辦學校讀書設置門檻。這些設置往往將農民工的子女排斥在城市教育體系之外。

其次，在文化資本上，農民工子女同樣處于弱勢地位。何謂文化資本?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認為，文化資本是一種通過繼承而得來的語言和文化能力，泛指任何與文化及文化活動有關的有形及無形資產。包括身體化形態、客觀形態及制度形態三種基本形式。 即：行動者通過家庭環境及學校教育獲得并成為精神與身體一部分的知識、教養、技能、趣味及感性等文化產物；書籍、繪畫、古董、道具、工具及機械等物質性文化財富；將行動者掌握的知識與技能以某種形式(通常以考試的形式)正式予以承認并通過授予合格者文憑和資格認定證書等社會公認的方式將其制度化，文憑是制度化文化資本的典型形式。文化資本像經濟資本一樣，可以創造并傳遞給下一代，它對個人在學校和家庭中的教育和社會化有著累積性效果，從而對人們的流動機會產生影響。

農民工脆弱的文化資本決定了其教育功能的弱化。社會、學校、家庭是教育過程中三個不可分割的環節，各自必須承擔起一定的責任。但是農民工較低的受教育水平、超長的工作時間，使他們很難有能力與精力對孩子實施良好的家庭教育。進城農民工學歷主要集中在初中程度，文盲率較低，小學與高中以上程度的比例也很低。他們所積累的文化資本已不足以幫助子女完成學習。農民工們不得不把子女交給他們認為有知識的教育者。為此，他們的子女要花費多于當地居民子女的家教時間來彌補由此造成的缺陷。農民工子女的自由時間相對少了，更有與父母交流的時間相對減少，每個家庭為此付出更多的經濟資本和文化資本。

不僅如此，農民工子女還有可能受到來自城市的文化歧視。上學前，他們對社會的感受幾乎都是通過其父母的言行間接獲取的。近年來，雖然隨著有關政策的落實和輿論的呼吁，社會上對農民工的偏見已經減少了許多，但歧視農民工的事情仍屢屢發生。每當這類事情的發生，都會在周圍的農民工圈子里廣為傳播，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到其子女對城市社會的看法，加重他們對城市的不信任感。即便進了城市公辦學校讀書，如果不注意采取措施優化校園環境，促進城鄉兒童相互了解和交往，很可能使農民工子女遭受到直接的心理傷害。

農民工對子女教育兩難選擇的反思

千千萬萬進城農民工，為中國經濟的奇跡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和犧牲，正是由于他們的辛勤努力，才使得中國的城市化進程獲得了飛速發展。但是他們卻無法共享城市發展的巨大成果，基本已經淪落為城市的邊緣群體。制度性障礙問題是農民工子女教育難的根本原因，即制度建設與社會發展相脫節，不符合社會發展的需求。國家雖然出臺了與農民工子女就學相關的政策，但是由于制度變革的落后，這些政策在執行過程中的效力大打折扣，農民工子女就學難的問題依然存在。

理順教育體制，縮小城鄉差距，減緩社會兩極分化，為農民工子女上升流動提供公平的機會。體制與資本的差異帶來的社會鴻溝，會導致社會朝著兩極分化的方向發展，弱勢家庭可能不得不放棄子女進入更高層次或較好質量的教育體系的機會。如何處理農民工子女的受教育問題，減少農民工子女向上流動的阻力?筆者認為，可以做以下的努力：

首先，加快戶籍制度改革力度，改革教育體制與戶籍制度掛鉤的傳統模式。戶藉制度的存在已經嚴重阻礙了教育公平的實現，因此，應當逐步改革與戶籍制度掛鉤的教育體制，包括解決各地的農民工子女直接參加父母務工所在地大學的入學考試，改“戶籍地人學”為“居住地入學”；在教育資源的配置和利用上縮小重點學校和非重點學校之間、農村和城市學校之間在教育信息、教育實驗設施、教師素質方面存在的巨大鴻溝；城市政府給予農民工子女學校以傾斜政策，支持其盡快發展。

其次，落實國家政策。2002年以來，國家對義務教育、進城農民工教育、教育的不均衡都提出了改革措施。2006年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提出：“國務院和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應當合理配置教育資源，促進義務教育均衡發展，改善薄弱學校的辦學條件，并采取措施，保障農村地區、民族地區實施義務教育。”2008年教育部提出將進城務工人員隨遷子女接受義務教育納入公共教育體系，對接收進城務工人員隨遷子女的公辦學校足額撥付公用經費，中央財政將根據各省份義務教育階段實際接收的進城農民工隨遷子女人數，給予公用經費和辦學條件兩方面的獎勵。只有將這些國家教育政策切實落實，才能真正解決農民工子女教育兩難問題。

最后，為農民工子女提供文化資本的供給，解決農民工因文化資本的差異導致的子女教育難題。農民工子女教育需要家庭、社區、學校、政府共同來關心。教育部門及社會力量可以利用學校資源為農民工子女提供非家庭的文化資本。如采取寄宿制學校制度、心理咨詢室、代理家長制、職業代理家長制、托管家庭方式、民間自助行動等多種方式。流動兒童學校所在地街道或社區可以經常性地對流動兒童的家長進行培訓，其中更多的是關于教育子女方面的培訓。

作為社會階層流動的最有效途徑，教育無疑是一種相對公平的競爭方式，是個體獲得文化技術資源的主要手段，其公平性要遠勝于其他手段。農民工子女需要教育，更渴望教育。只有全社會行動起來，共同關心和幫助農民工子女，采取徹底的制度改革，建立統一的國民待遇制度，農民工子女的教育問題才能得到切實解決。

編輯南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