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社會問題認知與探論

辛章平

摘 要：文章通過對阿根廷和巴西兩國實地考察，探討兩國的發展歷程和社會問題，涉及其貧富分化、汽車產業、民風、醫療、教育、“零饑餓”、個人所得稅的征收以及公共服務領域等方面，以此作為中國社會發展的借鑒。

關鍵詞：社會問題；“拉美化”；南美

Abstract: Through making an on-the-spot investigation to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and social problems of Argentina and Brazil, including polarization, auto industry, folkway, medical service, education, “zero starvation”, levy of personal income tax and public service fields, 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use them as reference for the social development of China.

Key words: social problems；“Latin-Americanization”；South America

中圖分類號：C9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144（2009）06-20（7）

2001年，位于南美洲的阿根廷因金融危機引發經濟危機，進而引發社會動蕩。一時間，阿國企業破產，資金外流（包括大量外資），銀行遭遇擠提，商場亦被哄搶，貧困人口急劇增加。“拉美化”一詞由此頻繁出現在報刊媒體并最終流行開來。

目前，比較公認的“拉美化”定義一般包含這樣幾個方面的內涵：外資對一國經濟已進入高度控制階段或一國對外資產生了嚴重依賴；一國之主要產業嚴重缺乏自主性，即嚴重缺乏自主知識產權和品牌，處于國際產業鏈的底端；整個社會貪污腐敗嚴重，有引發政治動蕩之虞；貧富分化嚴重，城市邊緣區或靠近中心的區域出現大量貧民窟。

自“拉美化”概念出現以來，已經過去8年了，最先“拉美化”的阿根廷、巴西，今天怎樣了？短短的數天考察，雖難以獲得對阿、巴兩國政治經濟社會的深入了解，但仍不失為一次對“拉美化”現象的不可多得的有意義的親身體驗。而對一種社會現象進行研究，正如“哈布瓦赫指出，集體記憶不是一個既定的概念，而是一種社會建構概念。”① 親身體驗是最重要的獲取研究對象信息的途徑之一，否則，總有隔山買牛、隔靴搔癢之感。

近幾年來，關于“拉美化”的論述，可說是汗牛充棟，車載斗量。本文結合親身體驗與感受，主要探討如下六個方面。

一、關于貧富分化

阿根廷和巴西兩國均為貧富兩極分化極為嚴重之國家。據阿根廷—中國生產及工商業協會執行董事厄爾尼斯托（Ernesto）先生和該協會經濟分析師尼古拉斯（Nicolas）先生介紹，阿根廷貧富差距巨大。阿根廷全國人口為3800萬人。在阿根廷以4口人為1戶的家庭每月收入980比索（約300美元）以下即為貧民，這樣的窮人在阿根廷有大約1000萬人。考慮到阿根廷的全部人口也僅有3800萬，可以說，這是一個有著高比例窮人的國度。而在這1000萬窮人中，有相當部分的人口又為赤貧。據厄爾尼斯托先生介紹，在阿根廷，10%的最富人口與10%的最窮人口的貧富差距在30倍。

貧窮產生的最直接原因是失業。失業使人失去收入來源，而在任何一個地方，單憑領政府發放的救濟金或慈善機構的“粥棚”，是不能擺脫貧窮和弱勢地位的。阿根廷的失業率為8%，在阿根廷，失業率高固然有著經濟不景氣的原因，但窮人失業的根本原因是其極其缺乏現代從業知識和技能，甚至大多數窮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現代從業知識和技能，這導致他們無法找到工作。按尼古拉斯先生的說法，這些人可能將永遠落伍下去，永遠也追不上社會前進的步伐了。

厄爾尼斯托先生不僅對阿根廷的貧富分化了如指掌，對整個南美的兩極分化亦了然在胸。據他介紹，巴西的貧富分化更為嚴重，在巴西全部1億6000萬人口中，貧民就占6000萬人，比阿根廷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墨西哥亦如是；而委內瑞拉則是國富民窮，窮人亦巨多。

與厄爾尼斯托先生和尼古拉斯先生交流后的第二天下午，接待我們的當地華人鄧先生帶我們去了布宜諾斯艾利斯老城區，也是貧困區——布市南區（博卡）。通過目力所及的觀察，這個老區的房子還是比較規整的。看得出，當初興建的時候，規劃和設計是用了心的。老鄧介紹說，這里是布市搶劫高發區，原來住在這里的比較富裕的居民因此而逐漸搬離了這里。這里的房子現在大多都廢棄了，無人居住，也無人管理。老鄧還說，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隨便打開一棟房子去使用。此說雖顯夸張，但從即使在白天許多老屋也寂靜無人，掛著銹跡斑駁的鐵鎖看，這里確實是衰落了。

老鄧介紹說，老區的搶劫多發生在天黑以后，你別看現在游人很多，街邊的店都人來人往的，傍晚6點以后這里就沒人了。你可以看到，就是現在，警察不也很多嗎？不過警察6點以后也不會呆在這兒，因為劫匪太兇悍了，警察少了根本對付不了。

聽了老鄧的介紹，看著老區中最繁華的街道上——卡米尼托街上站著的正在值勤的全副武裝的威風凜凜的警察，想到1996年聯合國伊斯坦布爾宣言中：“城鎮是文明的中心，他們帶來了經濟的發展和社會、文化、精神及科學的進步”。如果是你，你會作何感想呢？②

二、關于貧民窟與城市化

城市化成為世界潮流，是由多方面的原因所造成。英國保羅N·鮑爾奇博士和杰弗里L·基夫認為：“城市化的速度取決于4個主要的因素：一是經濟的增長和發展；二是技術的變化；三是世界人口的迅速增長；四是大規模的人口從農村地區流向城市”。③

布宜諾斯艾利斯之后，我們來到了巴西第一大城市——里約熱內盧。從機場到駐地的路上，車子開出大約半小時后，路邊的山坡上便開始出現成片的貧民窟，其規模之大，連綿之勢，足以讓任何一個初次看到的人目瞪口呆。這貧民窟占據了本應由綠色植被覆蓋的山頭和山坡，其私搭濫建之亂狀，肯定比你以前看到的任何具沖擊力和震撼力的建筑還具沖擊力和震撼力。

接機的是一位卞先生。這老卞對巴西之政治經濟社會狀況頗有觀察與研究。他介紹說，里約熱內盧最著名的就是貧民窟。當地人管每一片貧民窟叫一個“山頭”。這里的每個“山頭”，都有一個“老大”，“山頭”的一切歸這個“老大”管（即類似黑社會操縱）。政府對“山頭”也奈何不得，外人如果進去，結果很可能是被“三光”了。就是一個班的警察，即使荷槍實彈也不敢輕易“上山”。本來我們有深入貧民窟考察的想法，但在老卞的一通介紹和反對后，也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也是，連警察都不在“山頭”的話下，況其他人等？

老卞將里市政府形象地比喻為頭，將各個“山頭”比喻為手指頭或腳指頭（即基層社區的意思）。他說這里的頭指揮不了自己的手指頭或腳指頭。他認為這是很怪的事情，比起中國的城市政府把社區管理得井井有條來，這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通過交流與觀察，我們大致了解了巴西貧民窟形成的原因和路徑。

在過去的幾十年里，巴西政府為了推動工業化進程，將大量資金投入城市，使城市在一定時期內出現了大量的就業機會。與此同時，工業化和土地私有化加速了農村土地向少數大地主手里高度集中的進程。這種不合理的“高度集中”導致了大量農民的破產。這些破產農民只得離開土地，涌向城市謀生。在經濟高速發展時期，城市尚能滿足大量進城農民的就業需求，但當經濟發展進入低速期甚或負增長時，城市不再能提供相應的就業崗位時，巨量的失業人口就產生了。這些失業人口中原本大多來自農村，但由于他們是在農村失去土地破產后來到城市的，所以他們也回不去農村，而且即使回到農村對他們也毫無意義。這些失業人口為在城市生存下去，就只得以最小的生活成本維持自己的生活，而貧民窟恰可以滿足這一點。于是，這些失業人口便陸陸續續地像滾雪球一樣地匯聚到了貧民窟。

站在今天看，這種模式的發展顯然是不可持續的。巴西的今天也表明了這一點。

許多文獻都提到，巴西的城市化率已經達到80%，堪與發達國家媲美。著名的美國建筑師伊利爾·沙里寧認為：“城市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給居民提供生活上和工作上的良好設施……我們應當把城市建造成為適宜于生活的地方。”④ 這充分表明了城市發展的本質是滿足市民的生活。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貧民窟遍布的城市化，又有什么意義呢？雖然有巴西學者認為，政府為貧民窟架設了供電線路，修建了上下水，因而貧民窟可視為巴西的特色之一，沒什么不好的。但我們仍然認為這種城市化是不可接受的，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它與城市化的初衷是背道而馳的。

三、關于汽車產業

圣保羅，巴西第二大城市，其在巴西的地位比上海在中國的地位還要重要。圣保羅擁有1600萬人口和690萬輛汽車，全巴西GDP的40%來自這里，是巴西的經濟中心和制造業中心。

圣保羅的大街上車流滾滾。令我們感到十分親切的是，從我們眼前急馳而去的車流，車型及品牌竟是那樣的熟悉。圣保羅的大街小巷到處充斥著美國的福特和雪佛蘭、德國的大眾和奔馳、日本的豐田和尼桑、法國的標致和雪鐵龍。

考察巴西，不能不提到巴西的汽車產業。因為，在汽車產業的發展方面，巴西與中國，或者說中國與巴西，這兩者太相像了。兩者都是懷著“以市場換技術”的美好初衷開始了在汽車產業上的跋涉，但幾十年過去了，等到各自的大街上奔馳著川流不息的車流時，卻都發現，自己丟失了自己的市場，而當初設想的應該得到的技術卻仍然離自己那么遙遠。多賺錢的買賣呀，但這些由汽車產業流出的真金白銀都流向了外國的廠商。想來，這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一件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的事。

在圣保羅，接待我們的是魏育才先生。老魏原是中國外經貿部派駐巴西的工作人員，退休后旅居巴西。老魏亦對巴西的政治經濟社會有深刻見解。他向我們介紹說，巴西汽車產業的發展先于中國，幾十年的結果表明，根本沒有什么“市場換技術”。現在，巴西的汽車產業完全為外國廠商所掌控，既無自己的知識產權，也無自己的品牌。老魏又說，不過，巴西的飛機制造業還是不錯的，巴西以制造支線客機為主，論利潤、市場份額、規模，均排在波音、空客之后，居世界第三。

老魏雖旅巴多年，但對祖國的一顆赤子之心仍顏色不改。這從他對國內汽車產業的微詞及不滿中可看出一斑。有的國內考察團來到巴西，看到這里的車和國內差不多，便驚呼，怎么巴西跟中國差不多呀！每當此時，老魏就嚴詞糾正道：“你說的不對。應該是中國跟巴西差不多。因為巴西汽車業的起步先于中國。”

老魏的“微詞及不滿”不是沒有道理的。國內也有許多專家學者有這方面的“微詞及不滿”。因為與巴西比起來，有13億人口的中國，更應該有自己的擁有自主知識產權和民族品牌的汽車。這不是有人說的是什么“民族主義”，而是體現一個大國是否崛起的根本性標志之一，它與什么“民族主義”根本不相干！

出國前曾看到這樣一則新聞：中國汽車產業自主研發的一個標志性的事件即將發生：今年，北京的汽車工業將推出四款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北京牌”汽車。

這則新聞傳遞著這樣的令國人振奮的信息：技術與工藝、品牌與市場，我都得要！在魚和熊掌之間，我不作選擇，將照單全收！

這則新聞還傳遞著這樣的一個信息：錯誤和挫折教育了我們，使我們變得聰明了起來。在汽車產業上，我們正在變得聰明起來，中國重新在自主研發的道路上出發了。至少，北京已經先行起步了。

這則新聞讓我們覺得，在汽車產業上，中國的汽車業不甘永遠“拉美化”下去，中國必須在汽車的自主知識產權和民族自有品牌上有所作為，有所突破，有所建樹。

四、關于民風、醫療、教育和零饑餓

不過，雖然巴西的治安很糟糕，但巴西的民風卻不能因此被認為不好。據老魏介紹，巴西的民風非常淳樸。在巴西，你要是問個路，被問的人都會熱心地告訴你；如果你是在公共汽車上問路，那全車的人恨不能都要同時發言告訴你怎么走；公交車上不會發生不給老弱病殘孕讓座的事。老魏還問道，這一點恐怕國內也比不上吧？老魏由衷地說，巴西人太熱心了，太樂于助人了。看得出來，雖然遭遇了十幾次搶劫，但這并不影響老魏對巴西民風做出客觀的評價。

巴西屬于發展中國家，不是很富裕。但即使如此，巴西仍然在國民福利上有非常大的投入。此次考察，我們了解到，在巴西，人們去公立醫院看病是不要錢的，連掛號費都不收，不管你是開胸還是開顱，盡管開，無須擔憂銀兩不夠。這實在很令我們驚奇。

在巴西，居民生了病，先去社區醫院看，社區醫院治不了的再由社區醫院出具轉院證明，轉入上一級醫院診治。如果某位居民生的是疑難雜癥，那就一直轉下去，直至轉到能診治這病癥的那一級醫院。

在巴西皇宮后花園附近，我們看到了一家社區醫院。這家社區醫院的規模相當于國內的二級甲等醫院。醫院門前停滿了車輛，但看去并不熙熙攘攘。

在巴西，學生上學是不收費的，也就是說巴西實行的是義務教育。巴西的義務教育在公立學校中實施。只要是公立學校，從小學到大學一律免費。在小學至中學階段，學校還免費提供校服和一日五餐（含課間加餐），學生的書本費亦不收取，上一屆學生用的教材，只要損壞不嚴重，就自動轉至下一屆學生使用。學生在大學階段的學習除書本費及伙食費需自己承擔外，無其他費用。巴西的大學提供的學生宿舍也不收費，不過由于學校管理當局對學生宿舍疏于管理，使宿舍里男女學生同居現象嚴重，致很多學生不愿住讀。

但是，這并不是說巴西的教育就不存在問題了。它存在這樣一個問題，就是公立教育與私立教育運行中產生的“教育不公平”的現象。

在巴西的中小學教育階段，存在著“私立學校教學質量高，公立學校教學質量低”的問題。這是由于私立學校的學生均為富家子弟，學校可以通過收取高昂的學費籌措來充裕的辦學經費，因此，比之公立學校，私立學校無論軟硬件均高出許多。這軟件里的東西自然就包括教師的水準。學校出的價碼高，招的教師自然就好；教師拿的錢多，自然教的就用心；學生在高水準教師的調教下，學業成績自然也就好。拋開其他，單就私立學校自己來說，不能不說它已進入了所謂的“良性循環”。但是，在這個“良性循環”與高考銜接的時候，問題就出來了。

在巴西，高考也是存在的，只不過是各個大學自主擬題、考試、招生。巴西的高考，競爭也是十分激烈的，比之擴招之后的中國高考有過之而無不及。特別是在大學教育階段，巴西的公私立大學教育水準則完全反了過來，公立的高，私立的低。在高考中，那些讀公立中小學的學生一般情況下根本不是讀私立中小學的學生的對手，這導致讀私立中小學的富家子弟紛紛考取了免費的公立大學，而窮人的孩子卻由于學業成績不敵富家子弟，大多只能到對學生學業成績要求較低的收費的私立大學去讀書。

在巴西的高考中，私立學校封閉系統中的“良性循環”在巴西的整個教育系統中再也“良性”不下去了。不僅如此，它還有著使巴西社會的發展陷入“惡性循環”的作用。

自巴西左翼政權盧拉政府上臺執政后，巴西推行了很多向窮人傾斜的政策，其中之一就是“零饑餓”政策。什么是“零饑餓”政策呢？就是凡巴西境內人員，如果身陷貧困，無果腹之力，均可交納1雷亞爾而到政府開設的救濟餐點去吃飯。在我們到達里約熱內盧著名的馬拉卡納體育場參觀的時候，正趕上“1元餐點”開午飯。許多人在那里排隊等吃飯。我們還以為有什么活動或是賽事。經老卞介紹，才知道那是“吃飯的隊伍”。

近年來，巴西經濟發展的速度明顯地慢了下來。有論者說，這是“泡沫破裂”的結果；也有論者說，此是“拉美化”所致；還有論者說，是巴西實施的高福利政策拖累了其經濟的發展。究竟是何原因使巴西經濟發展的速度慢了下來，到現在仍是莫衷一是。仔細想來，在這個“莫衷一是”里，有一點是我們必須思考的，就是發展經濟究竟是為了什么？這個問題很好回答，這個問題也很不好回答。不管這個問題好回答也好，不好回答也好，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有一點是必須遵從的，那就是胡錦濤主席所說的：“發展依靠人民，發展為了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遵從了這一點，這個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福利用多少錢”與“發展多少用錢”的平衡點就可以找到了。這個平衡點找到了，什么“拉美化陷阱”，什么“高福利拖累”，就可以不存在了，“泡沫”也就可以沒有了。

五、關于沒有站牌的公交車站

在圣保羅，我們在去飯館吃飯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就是這里的公共汽車的停站點都沒有站牌。我們好生納悶，暗自思忖了一陣兒仍不得要領。于是便請教于老魏。老魏介紹說，這里的車站都沒有站牌，在該停車的地方只有一根立柱。你看這立柱周圍等車的人很多吧，但這些人基本都是圣保羅市的本地居民。老魏接著很得意地說，為什么這樣呢？這是因為圣保羅市政府不想用自己城市納稅人貢獻的稅收服務外地人或外國人，圣保羅市政府認為，它的第一要務是服務好本地居民，公交需要補貼，而這些補貼應該由本地居民享受。那些沒有給本地貢獻稅收的外地人或外國人沒有權利享受這種補貼。

圣保羅市政府不想讓外地人或外國人享受它為本地人撥付的公交補貼，那就得有一個甄別的辦法。怎么甄別呢？各莊有各莊的高招兒，圣保羅市政府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不在站點設置站牌，公交車起點、終點、途中經停幾何，全需本地居民濫熟于心。至于外地人或外國人，由于人地生疏，自然不敢貿然上車了。

對此怪招，如果有外地人或外國人提出異議怎么辦？圣保羅市政府認為，那些沒有給本地貢獻稅收的外地人或外國人不應該對此提出異議。如果他們提出異議，抱怨圣保羅市政府沒有給他們提供良好的交通服務，那么，圣保羅市政府將這樣回答他們：請勿抱怨，圣保羅給您準備了更為優質的交通工具，請您乘坐本市的出租車，很舒服，也很安全。

這個“無站牌法”就這樣有效地解決了對本地人和外地人或外國人的甄別問題，公交補貼的肥水自然都流向了自家的田里。因此，不要小看這根“立柱”，它讓圣保羅市政府省去了不少花費，它讓圣保羅市的居民在車廂里少了些許擁擠，多了些許舒適。只是這“無站牌法”得辛苦一下圣保羅市的居民，得用點腦子記住公交車的線路圖。特別是考慮到一根“立柱”下往往有數條公交車于此經停，沒個好記性還真不成。

除了沒有立柱的公交站牌，在圣保羅，還有一樣關于公交車的優惠舉措。什么優惠舉措呢？就是凡圣保羅市的市民，每天每人擁有3個小時的票價優惠時段，只要你在一天之內乘公交車的時間不超過3個小時，你買票刷卡就給你優惠。3個小時之外就要按原價計了。同“立柱”一樣，為防“肥水流入外人田”，這種具有優惠功能的乘車卡只賣給圣保羅市的市民。

圣保羅市政府通過測算，認為人們上下班的乘車時間大約就需要3個小時，這個措施就是根據這個測算推出的，目的是給為圣保羅辛勤工作的人們以更加傾斜的補貼。

在公共服務領域，圣保羅市政府的理念就是為自己城市的市民服好務，這是第一位的。初看起來，這似乎胸懷不夠遠大，但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不能不說也是一種使城市管理更加有效的思路。再往遠了說一下，如果每個城市都能這樣，都“掃一掃自己的門前雪”，均衡發展也許就來了，城市化也許就不會以極化的方式去“發展”。從這一點說，“立柱”也好，“3小時”也好，有其積極意義，不能輕易地說“立柱”和“3小時”是什么歧視外地人或外國人的舉措。

六、關于個人所得稅的征收

巴西的個人所得稅征管是十分有意思的一件事。巴西的稅收征管看上去十分松懈。怎么松懈？說來也許令人難以置信。

在巴西，繳個人所得稅完全憑個人自覺自愿，并由個人自由申報。你說你今年只掙了1萬雷亞爾，好，稅務機關就按1萬雷亞爾給你完稅；你說你今年掙了2萬雷亞爾，好，稅務機關就按2萬雷亞爾給你完稅；你說你今年沒掙著錢，好，稅務機關就不征你的稅。不明就里的人一聽竟有地方如此征稅，一定有“洞房花燭，金榜題名”的感覺，一定非常向往這樣的國度。不過且慢興奮：在這看似松松垮垮的稅收征管的后面有著一套嚴密的監視納稅人逃稅與否的系統。

這個系統是一個什么樣的系統呢？提起這個系統，管保讓那些意欲在納稅上圖謀不軌的阿三阿四，頓時就蔫了下來。

原來，在巴西，你大可以隱瞞收入偷逃應納稅款，比如說你今年掙了30萬雷亞爾，你可以按1萬雷亞爾申報，沒人管你。但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需要倍加小心了：只能過一年掙了1萬雷亞爾的生活，除了吃飯，也就是買件便宜衣裳添雙便宜鞋。如果你大吃大喝，你穿紅戴綠，一旦被舉報被查住，那你的麻煩就來了。你可以背著人偷著大吃大喝，這可能不好查，但你注定不能買值錢的大件東西，比如說汽車，比如說房子。你要買汽車和房子，銷售商就會把你的資料與稅務機關聯網核對，這時，你的長衫底下就露了小了。

你隱瞞了收入，逃了稅，但忽有一日你想過富日子了，比如說你想買個汽車，再住個洋房，是不是就不行了呢？也不是。你可以去稅務機關說，我隱瞞了收入，我現在想買汽車和洋房，我補稅。在一般國家，這肯定不行，就算不把你弄進班房，也得打你個五十大板。但巴西的稅務機關好說話，行。稅務機關同意你補稅，而且不追究你原先偷稅的責任，補完稅，你盡管去買你的汽車，住你的洋房。不會再有人搭理你了。

這套稅收監管系統，保證了納稅人自始至終不能把沒有完稅的收入，也就是黑錢，給變白了。你的收入不納稅，你隱瞞，那你就擱家里吧，你只能做一件事，就是挖一小坑給埋上，除此之外的任何舉動，存銀行，匯境外，你想都別想，監管機構的電子系統既吃干飯，也喝湯。

其實，不光個人所得稅可以用這個系統來監管，企業所得稅也可以用這個系統來監管。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不管個人還是企業，隱瞞的收入，未完稅的收入，也即黑錢，是永遠也洗不白的。就像一件白襯衫上掉上了黑墨水，任你什么“白貓”、“碧浪”和“汰漬”，都不管用。

這個對納稅人納稅的監管辦法，看似松松垮垮，實則疏而不漏。所有的黑錢都將被它憋住。憋住了黑錢，用不了了，也就沒人弄黑錢了。這再次說明，有些事情看似復雜，其實不復雜，簡單得很，就看認真不認真。

七、結語

阿、巴兩國異國的風光和情調深深地留在了我們的腦海里。但是，比之她的異國風光和情調，我們更為關注的，是它的發展歷程，它的社會問題，它的已被眾說紛紜的“拉美化”。我們的這個“更為關注”，其目的是通過研究以借鑒阿、巴兩國的經驗與教訓，使我們的國家能夠穩健地發展，使我們的人民能夠幸福安康。同時，我們也衷心地希望阿、巴兩國能夠穩健地發展，她的人民能夠幸福安康。

（責任編輯：謝 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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