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苦

陳規快五十歲了,還到處打小工。這天,朱老板裝修房子,有一車水泥要背上五樓去。活計被陳規攬到了。一百斤一包的水泥,背到最后,陳規的腿都發抖了,但他還是咬著牙,把水泥背完。

這天,陳規背完水泥在房間里喘息時,朱老板進來了。朱老板遞給他一支煙,還給他一瓶水。陳規有些感激。朱老板還給他點了火,問了他一些話。朱老板問:“你家在哪個鄉?”陳規回答說:“我家在城里啊。”

朱老板有些不相信似地問:“你是城里人?”

陳規回答:“我從小在城里長大,想不到現在吃苦頭了。”

朱老板更好奇了,便讓陳規坐下來慢慢說。陳規便說了,他小時候生活得很好,哪怕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家里的碗里還是經常有肉,肚子根本沒餓過。他父親是糧食局的局長。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陳規不好好工作,整天游手好閑,不是跟人爭風吃醋,就是打架。好在父親有關系,他沒有出一點事。他不想在這個單位工作了,父親就能給他再換個單位。父親去世時,他還沒結婚,后來母親改嫁了。那時候很多工廠沒活干,他便下了崗。

陳規說:“有一段時間,我連理發的錢都沒有了。有一天在街上遇到母親,母親見我的頭發長得不成樣子,便塞給我十元錢讓我去理發。我接過錢時,瞧見母親在抹淚。”

朱老板聽完陳規的話,猛然站了起來,有些激動地指著他說:“你,你今晚給我兒子講講你的過去吧,對,講你以前過得怎么怎么的好,現在又怎么怎么的苦。我會給你報酬的。”

陳規當然很興奮,講講以前的好,說說現在的苦,那真是太容易不過了。

這天晚上,陳規穿著一件破舊的衣服,還渾身是泥灰,去了朱老板的家里,給朱老板兒子講苦。朱老板的兒子聽得很認真,很用心,當聽到陳規好幾天沒吃飽飯,還找不到一個活干時,流淚了,還哭出了聲音,還叫道:“陳伯伯,你,你太苦了!”

陳規便趁機說:“我現在過得真的是太苦了,如果我那時候多學一點知識能好好工作,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朱老板的兒子抹著淚說了一句讓陳規很驚訝的話:“你就在我爸公司做吧,我要讓你看到我是怎么認真學習的!”

朱老板當然很高興,同意了兒子的要求。陳規就在朱老板的公司里做事了。朱老板給他安排了一個門衛的活,很輕松的,收入也不錯。

過了一些天,朱老板來找他,說謝謝他,還給了他一個紅包。朱老板說他兒子聽了他講苦以后,就不玩游戲,不早戀了,學習也用功了,成績一下子好了一大截。朱老板還說要請陳規去給他一位朋友的兒子講苦。陳規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朱老板的朋友也是老板,姓洪,叫洪老板。洪老板說:“你聽好了,我兒子聽了你的講苦后,只要能用心學習了,不管成績提高與否,我都給你大紅包。”

朱老板悄悄地對陳規說:“一個大紅包就是一萬塊錢。”

陳規的眼睛瞪得亮亮的。

可想而知,陳規講苦講得很成功,一個月后,洪老板給陳規送來了紅包。三個月后,洪老板又給陳規送來了一個紅包,說是他兒子成績提高到班里的前十名。這是獎勵給他的。

這當中,朱老板還請陳規給另外幾位朋友的子女講苦,都得到了不少的好處。凡是聽過陳規講苦的幾位老板子女,學習都用心了,成績都提高了。

陳規的日子一下子好過了,老婆也對他好起來了,還有他兒子住校也吃得好穿得好了。特別讓陳規安心的是,他的工作穩定了,朱老板給他上了養老保險、醫療保險,還有失業保險。

這樣安定的生活過了兩年,朱老板讓陳規去給一位市領導的兒子講苦。陳規穿戴得整整齊齊地去了,他充滿激情地給領導的兒子講苦,講得比任何一次都苦,講得眼淚直流,可領導的兒子沒聽幾分鐘,就離開座位去玩兒他的電腦游戲了。陳規很尷尬,也很納悶兒。

這時,陳規口袋里的手機“嘟、嘟”地響了。手機是新買的,花了一千多塊錢呢!

作者簡介:徐均生,浙江省作家協會會員。已在《天池小小說》《百花園》《當代人》《小說月刊》《新課程報語文導刊》等數十家報刊發表微型小說200余篇。有100余篇作品被《讀者》《微型小說選刊》《短篇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雜文選刊》等報刊轉載,有60余篇入選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等單位編選的權威年度選本。《模擬應聘》《神奇的拉鏈》《倒殺》獲全國微型小說(小小說)年度評選一、二、三等獎。《謀殺》《特異功能毀滅記》入圍第三屆中國小小說金麻雀獎;入選《微型小說選刊》“當代百家”。著有小小說集《因為愛你》《靈魂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