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斤只賺五毛錢

張世旺

清晨六點多鐘,桂花草草梳洗過后,就挑著一對筐子上路了。她要去五里外的河邊,從那里販魚再挑到鎮(zhèn)子上賣。今天是桂花第一次做生意,沒辦法,在地里干活掙不出什么錢來,養(yǎng)家禽又倒大運,養(yǎng)雞雞死,養(yǎng)豬豬瘟,最后同外出打工的丈夫一商量,決定棄農(nóng)經(jīng)商另覓出路。

鄉(xiāng)下人腿腳麻利,五里多路很快就到了。有一只漁船泊在那里,幾尾十幾斤重的大鯉魚正在漁倉的水里游動著,等待魚販們前來購買。一陣討價還價后,桂花以每斤三元的價格把五十斤鯉魚全部買下了。付過錢后,桂花挑著擔(dān)子走了。桂花決定,待會到鎮(zhèn)上后,每斤以三元五角的價錢往外賣,每斤只賺五毛錢。

桂花很知足,她算過,每斤賺五毛,五十斤就是二十五塊,二十五塊那是個什么概念啊!那就是五斤菜籽油或者二十多斤大米,夠她全家五六天的伙食開支了,嘻嘻。想到這,桂花俊俏的臉上漾開了花一般的笑。

不過,回去的路沒有來時好走,因為是陡坡,兼之昨晚又下過一場雨,路就特別的滑,以致桂花好幾次差點摔倒。不過,桂花最后還是爬上了那段最陡的坡,但身上都濕透了。桂花歇下來,抻抻衣服,喘了一口氣,又繼續(xù)往前走。

前面是一段平路,但這是一個山灣,樹又多,顯得有幾分陰森。走著走著,桂花心里有點害怕起來。偏偏是怕鬼來鬼,桂花剛剛走到山灣中間的一座土地廟前,就聽到一聲斷喝,接著跳出來兩個十六七歲的小伙子,滿臉兇相,說,大姐,沒煙抽了,給兩包煙錢吧。

桂花知道遇上打劫的了,心里害怕嘴上卻故作強(qiáng)硬:“鬼崽崽,光天化日的,想討煙錢,看我不兩扁擔(dān)劈了你們。”

誰知對方不但不怕,反而每人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看見匕首,桂花知道碰上不要命的了,腿一軟,話也結(jié)巴起來:“別,別,有話好說。你們要,要多少?”

“每人五十塊。”

“能不能少點,每人十,十塊?”

“一分也不能少。你到底給不給,不給我們就先奸了你,然后再給你一刀,把你送到閻王爺那里去。”

自然,命比錢金貴,桂花刀子剜心一般地給了。

兩個混混兒走了。桂花挑著擔(dān)子繼續(xù)走路。桂花想好了,被強(qiáng)盜搶去的一百塊不能由她出,應(yīng)該攤在魚的身上,這樣,在桂花心里,魚價就由三塊五上升到了五塊五。

又走了一程,看看來到一條三岔路口,這路一邊通往學(xué)校,一邊通往小鎮(zhèn),另一邊通往桂花的家。桂花正走著,前面蹦蹦跳跳走來了虎頭虎腦的兒子小天華。看見兒子,桂花剛才遇劫的惱怒便一掃而光。可是,兒子的一句話又讓她的臉掛上了霜。

“媽,昨天回來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了,學(xué)校要交錢。”

“不是上個星期才交錢嘛,怎么又要交錢?”

“上次是上次的錢,這次是這次的錢,兩次錢不一樣。”

“這次交的是什么錢?”

“是校慶錢,還有,上面要來檢查,學(xué)校要請他們吃飯,又沒有錢,老師就要我們攤,每人是五十塊。老師還說,要是不交……”

“不交怎樣?”

“不交就讓我們回家跟牛屁股去。”

桂花不做聲了。兒子拿著五十塊錢跑走了。自然,魚價每斤又上漲了一塊。

接下來,在鎮(zhèn)口,桂花又遇到了一個收稅的,一個收衛(wèi)生費的,還有一個收管理費的,一個收攤位費的,沒辦法,桂花又交了幾筆錢。

再接下來,桂花去了一趟廁所,本來,桂花以為在鄉(xiāng)下上廁所不會像城里那樣要交錢的,但她錯了,那位守廁所的大叔笑著告訴她,廁所是鎮(zhèn)政府承包給他的,每月三百塊,還要自己出水費、電費,還要陪工夫,如果每位不收個五毛錢的,他就得虧本。桂花只好再次掏了五毛錢。

上午十點左右,桂花終于放下?lián)?開始賣魚。一群人圍過來了。

一位買主問道:“老板,這魚多少錢一斤?”

桂花回道:“七塊。”

“七塊?搶人哪?!”買主們亂哄哄嚷道。但桂花始終不松口,并且,今天鎮(zhèn)上只有她這一處有魚買,最后,買主們只好掏錢買了。

其中,一位老人離去時,一邊走一邊嘀咕道:“買一斤魚要七塊錢,這哪是吃魚,是吃龍肉哪!”

看著老人離去的背影,桂花的眼眶濕潤了,也在心里抱起屈來:“你當(dāng)我愿意賣那么高的價啊,都是別人給逼的,錢全讓他們給拿去了,每斤我只賺你五毛錢,這是我的力氣錢,還有,剛才在路上,我還差點讓人家給糟蹋了,給一刀捅了呢。”

據(jù)說,這天鎮(zhèn)上酒樓里的魚,每份由過去的二十塊一下漲到了四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