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擁軍
事件回放
2006年9月7日上午10:00許,馮某因發燒到村衛生所就診,衛生所醫生張某詢問其癥狀后,便給他開了250 m1的鹽水、3 g頭孢曲松鈉靜脈輸注。輸液不久,馮某出現惡心、嘔吐及昏迷等癥狀,醫生張某立即為其注射腎上腺素搶救,并把馮某送往市醫院,馮某經市醫院醫務人員搶救無效后死亡。當晚,市衛生局對現場的藥品進行封存,但馮某用過的輸液器、搶救時用的腎上腺素及注射器已找不到。
馮某父母認為,馮某的死亡是由于張某用藥不當所致,遂起訴到法院要求衛生所賠償。衛生所辨稱,給張某使用25 0 ml鹽水、3 g頭孢曲松鈉靜滴沒有錯誤,馮某自述其曾用過頭孢未有過敏現象。馮某輸注的頭孢藥物說明書上也沒有說明使用前必須做皮試,因患方家屬拒絕尸檢而無法認定患者的死因與用藥是否有關。
法院判決
法院審理時認為,根據《醫療事故處理條例》有關規定,由于馮某用過的輸液器、搶救時用過的腎上腺素及注射器衛生所未及時保存,導致關鍵證據滅失,應負責任。馮某父母拒絕為其子做尸檢,對馮某死亡原因的無法認定負有一定的責任。
法院最后判決,衛生所承擔80%的民事賠償責任,賠償馮家各項損失89 244.3元的80%即71 395.44元。馮家要求10萬元的精神損失賠償,酌定衛生所給予馮家2 000元的精神慰撫金。
律師點評
醫療損害賠償案件屬于侵權賠償案件,要判定醫院承擔賠償責任應當具備侵權三要素即:①醫療行為存在過錯;②患者存在損害后果;③醫療過錯行為和患者的損害后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
因為醫療糾紛適用舉證責任倒置,本案中法院認為醫院未及時保存輸液器、注射器,導致本案的事實無法查明,要承擔舉證不能的責任,是值得商榷的。在未排除相關證據的缺失為衛生所故意所為的情況下,衛生所可提供醫囑單、處方單、所用藥物及相關器械的進貨發票等證據證明藥物及藥物使用是否存在問題,相關部門可對資料的真實性進行審查。頭孢曲松鈉為第三代頭孢菌素類抗生素,相關文獻資料證明頭孢曲松鈉在輸注前需要皮試,并且必須保存在25℃的環境下,醫方提供的證詞辯稱此種頭孢曲松鈉的說明書上未標注必須做皮試,藥物質量、藥物的儲存條件、藥物的使用正確與否尚需進一步認定,雖然患者輸注的藥品及搶救時所用腎上腺素已丟失,但衛生所的藥物不可能只有1支,相關部門可對衛生所內剩余藥物封存來證明藥物及藥物的使用是否存在問題。
本案中藥品是否存在問題、醫生是否存在用藥過錯尚不能認定,即醫療行為存在過錯與否不能認定;其次,因家屬拒絕尸檢,醫療行為與患者的損害結果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醫方在醫療事故中應承擔的責任也無法認定。
最后法院以患方拒絕尸檢而導致無法確定死因來判定患者也要承擔部分責任,這樣的認定不符合民事證據規則的相關規定。如果已經明確告知患者死因不明,要求進行尸檢,而患方拒絕的話,那么患方就應當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法律后果,在訴訟中,就可能判定敗訴,而不僅僅是承擔部分責任。
所以本案正確的審理思路應當是:醫院在舉證期限內向法院提出或法院委托進行醫療事故技術鑒定,由醫療事故技術鑒定專家組來確定醫療行為有無過錯,和患者死亡有無因果關系,是否構成醫療事故,醫療過錯行為的責任程度。法院依據鑒定結論來判決醫院是否應承擔賠償責任,承擔多大的責任。本案在院方重要證據缺失的情況下未進行進一步調查取證,導致醫方舉證不能。而患方拒絕尸檢,導致患者死因不明的情況下也沒有明確患方應承擔的責任。
根據《醫療事故處理條例》第五十條第十一款,精神損害撫慰金按照醫療事故發生地居民年平均生活費計算。造成患者死亡的,賠償年限最長≤6年,再根據鑒定結論所確定的責任程度確定具體數額,本案患方要求10萬精神賠償金顯然不符合相關法律規定,法院酌定2 000元也和上面法院確定的醫院承擔80%的責任程度自相矛盾。
本案的審理情況可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我國的一些基層法院,對醫療糾紛案件的審理缺乏經驗,對相關法律認識存在不足。作為在基層醫院工作的醫務人員來說,在搞好業務的同時也要掌握一定的法律知識,才能很好的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大多基層醫務工作者對前來就診的患者情況都較熟悉,易忽略病歷、處方等醫學資料的記載和診療實物的保留,發生醫療糾紛時因相關證據證明缺失舉證不能而敗訴。如果患方拒絕尸檢,應寫明情況并由家屬簽字,患方也要承擔因此帶來的不利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