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貽伙
5月7日,安徽省宣城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原主任周先義(副廳級)涉嫌受賄一案在該省淮北市中級法院開庭審理,這是去年安徽省檢察機關所查處的5起廳級干部職務犯罪案件中的一起,也是安徽省今年開審的第一起廳級干部案件。
今年剛滿57歲的周先義案發前任安徽省宣城市政府咨詢委副主任,而在此之前則先后任宣城市廣德縣委副書記、縣長,宣城市經貿委主任,宣城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等職。檢察機關當庭指控顯示,周先義涉嫌受賄的事實都發生在其任廣德縣縣長、宣城市經貿委主任和宣城經濟技術開發區(簡稱“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期間,而向其行賄的絕大多數都是到廣德縣或者開發區投資興業的公司企業老總。據指控,周先義于1997年至2007年期間,利用擔任上述職務便利,多次非法收受17人的賄賂款共計人民幣80.1萬元、美金1.86萬元、購物卡2.7萬元(折合人民幣近百萬元),并在土地出讓、項目承攬、優惠政策、資金撥付、干部任用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
據了解,周先義長期從事經濟工作,對法律政策相當熟悉,搞活了一方經濟,在當地也算個經濟“能人”。無論是在廣德當縣長,還是到開發區任主任,他都會盡其所能吸引“金鳳凰”前來合作開發、投資興業,做了他為官一任該做的事。而問題的關鍵卻在于,他在熱衷于招商引資、為企業提供最優服務的同時,也陳倉暗渡,悄悄地撈足了“好處”,為將來自己“裸退”做準備。
送上門來的“金”鳳凰
1995年,還在另一地方任職的周先義通過他人介紹,認識了安徽鴻翔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簡稱“鴻翔公司”)董事長徐某。1998年上半年,徐某找到在廣德任縣長的周先義,提出想到廣德做房地產,對于這樣主動送上門來的“金鳳凰”,周先義自是求之不得,他安排時任廣德縣建委主任的陸某陪同考察并推薦好的項目。同年9月,廣德縣政府與鴻翔公司在安徽合肥舉行開發迎春花園舊城改造項目簽字儀式。就在簽字的頭天下午,徐某來到周先義所住賓館送給他1萬元。
此后,在與徐某的工作交往中,周先義每接受徐某的一次請托,必然會在事前或事后收到徐某的“打點”。迎春花園項目進行過程中,為了求得周先義在稅費減免、拆遷和獲取縣財政補貼等具體問題上的關照和支持,徐某曾多次找到周先義,周都表示會盡力解決。1998年11月10日,周先義主持召開縣政府常務會議,專題研究決定了迎春街舊城改造工程的有關稅費減免政策。實際上,這次會議之前,周先義已經“斬獲”了徐某送來的2萬元錢。
1999年五、六月間,徐某又送給周先義2萬元。沒過幾天,廣德縣政府就與徐某簽定了一份《補充協議》,協議規定要將底層營業用房進深由10.5米調整為12.5米,并把原協議中由鴻翔公司獨資改造,修改為與廣德縣政府共同建設,該縣政府為此承擔100萬元的建設費用。這一非常有利于鴻翔公司的協議的簽定,不僅化解了拆遷的矛盾,加快了工程進度,還充分補償了開發商徐某的利益。
2000年,廣德縣政府承擔的100萬元建設費用陸續撥付給了鴻翔公司。這年下半年,周先義已調任宣城市經貿委主任一職,徐某專程來到周先義在宣城的家中,一次就送給他10萬元現金。后來,周先義的兒子結婚,徐某還湊了1萬元的份子錢。這樣林林總總,周先義先后5次“笑納”徐某16萬元。
1998年初,浙江廣廈房地產集團取得廣德縣團結路舊城改造項目,該集團副總經理杜某具體負責該項目的實施。周先義對于該項目十分重視,不僅在項目規劃、稅費減免等一些大的方面給予廣廈房地產集團關照,還在一些具體問題的處理上,盡量滿足其要求。
周縣長對該項目的“重視”有因必有果,杜某為此尋找機會多次給周先義送錢。1998年下半年的一天,杜某送給周先義9600美元;2000年初的一天,杜某無意間在廣德街頭碰到周先義,得知周準備回宿舍拿錢,便趕緊掏出隨身攜帶的1萬元人民幣塞給了周先義;2000年5月初,杜某陪同周先義到浙江義烏考察,杜以“給其補補身體”為借口,將事先準備的一個營養品盒子送給了周,內裝人民幣10萬元;周先義的兒子在合肥結婚,杜又以祝賀之名送給周5000元人民幣。
“殫精竭慮”留“鳳凰”
在廣德當縣長的時候,周先義代表縣政府到浙江招商,經人介紹認識了浙江商人王某。周先義調任宣城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后,王某也緊跟著來到宣城,并在開發區看中了一塊地,后以個人名義與開發區簽訂了購地協議書。
不過,該協議簽訂之后,開發區一直沒有將土地實際交付。為了盡快解決此事,2004年初的一天,王某電話與周先義約好,即帶著事先準備的10萬元現金來到周先義在的辦公室,向其提出盡快拿到土地的要求。周先義當即喊來開發區一副主任,當著王某的面要求抓緊辦理。這位副主任離開周的辦公室后,王某便從包里拿出捆扎好的10萬元人民幣現金放到周先義辦公桌抽屜里,周推辭幾句也就予以收下。
經過這次攻關,王某很順利地以其在宣城注冊成立的宣城市恒基房地產開發公司名義與開發區正式簽定了《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購地435畝,其中一部分為商貿用地,一部分為配套住宅用地。之后,王某又委托公司副經理相繼送給周先義3萬元人民幣和2000元購物卡。
2003年5月,宣城市生信型材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徐某找到時任宣城開發區主任的周先義,提出到開發區購地建廠,周表示歡迎。此后徐某看中了一塊位于開發區蓮西村的80畝土地,但其中36.7畝已經規劃為宣城西客站,周先義得知后讓開發區土地局調整規劃,把這塊地先調整給徐某使用。2003年12月,徐某的宣城生信型材有限責任公司如愿與開發區簽定了購地80畝的《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隨著公司生產擴大,徐某希望繼續在開發區購地,周先義表示贊同,并為此事專門開會研究。
為感謝周先義,徐某先后3次送給周先義9000美元和1萬元人民幣。2006年,由于周先義的前任管委會主任被查處,徐某被有關方面找去協助調查,周先義擔心自己收錢的事情敗露,于2006年9月的一天,將徐某叫到辦公室,退給徐2.5萬元人民幣。
2004年,張某以馬鞍山某建筑公司的名義與宣城開發區商談進行創業路BT項目建設,約定開發區在道路修建好后分3年支付修路款。為保證張某的利益不受損失,開發區承諾以一塊267畝土地做擔保,工程結束后工程價款由拍賣該土地款支付,此外還約定如果土地實際成交價高于拍賣時土地評估價,則雙方各得溢價部分的50%。
2005年6月,周先義向家住南京的張某提出,妻子生病想去南京住院開刀,能否請其幫忙聯系醫院和醫生。張某欣然應許,期間還以“表示心意”為借口,送給周先義1萬元人民幣。
2006年,宣城市土地儲備中心掛牌出讓開發區做擔保的267畝土地,張某以每畝34萬元的價格拿到此地塊,這一價格比評估價每畝高出4萬元,按照約定張某就可以得到554萬元的溢價返還款。2006年12月30日,經周先義簽字同意,開發區財政局一次性將此款撥付給了張某注冊成立的銀橋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服務多“金”鳳凰最貼心
和威公司是廣德縣一家大型農業企業,1997年10月周先義調任廣德縣縣長后,和該公司董事長余某逐漸熟悉,關系日益密切,此后周先義無論是在廣德還是在宣城任職,都對和威公司的發展十分關注和支持,積極幫助解決在征地辦廠、項目考察、經營策劃、投資環境以及爭取優惠政策等方面遇到的具體困難和問題。
1999年的一天,余某找到時任廣德縣縣長的周先義,反映廣德縣農業局對和威公司飼養的雞每只收2毛錢的檢驗檢疫費,該公司每年為此要負擔上百萬元的費用,希望能少收一點。周先義當即答應找縣農業局解決。后在周先義的要求下,農業局按照對和威公司一包到底的方法,每年一次性收取和威公司檢驗檢疫費5萬元,并將檢疫票據交由企業自己保管。這樣將本該由縣農業局行使的檢疫權交給企業自己行使,實際上是以違反當時國家的相關規定為代價,“換”來的卻是每年為和威公司節省了大筆檢驗檢疫費用上的開支。
2003年上半年,周先義調任宣城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后不久,邀請余某到宣城開發區購地辦廠。余某提出廣德開發區給他的土地價格是2萬元一畝,如果要他到宣城買地,價格上一定要優惠些。不久,周先義專門召集時任開發區管委會土地局局長等人研究。在會上,周先義提出并決定將同時期同等條件的每畝價格約在4至6萬元的土地,按照每畝1.8萬元的價格賣給和威公司,理由是“為了引進大型企業,以提升開發區的形象”。2003年7月,和威公司與開發區土地局簽訂了《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以每畝1.8萬元的價格購得位于宣城開發區蓮西村600畝土地。
和威公司在開發區購地之后,周先義曾在不同場合要求各個部門對和威公司的事情要積極配合,搞好服務,簡化相關程序、優先辦理手續,盡力解決經營中的困難。在周先義的支持和關心下,和威公司在開發區購地、建廠均非常順利。
周先義之所以如此看重和扶持和威公司,除了作為一名政府官員的應盡之責外,背后自然少不了金錢的“激勵”。檢察機關的指控顯示,從1998年下半年起直至2005年5月,周先義先后在不同時間段收受余某所送的現金共計人民幣20萬元。
暗渡陳倉為“裸退”
實事求是地說,無論是在廣德當縣長,還是在開發區任管委會主任,作為一個地方官員,周先義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引來“金鳳凰”,通過投資開發的帶動來提振當地的經濟。在前后10來年的“一把手”生涯中,說周先義在這方面是盡了心、用了力、取得了一定成績并不為過。所以對于前來投資的“金鳳凰”,周先義跟一般的貪官不太一樣,他還不是那種不給錢不辦事,給了錢才辦事或給了錢就亂辦事的主兒。不過,周先義在盡心盡力地招商引資并為企業做好服務的同時,雖然從不主動索要,但對于有求于他的投資商明目張膽地送上錢來也從不拒絕。當然從不拒絕的回報是,周先義肯定會對給了他好處的投資商“另眼相待”、給予特別的關心和照顧。
既想取得一定的政績,同時也不事張揚地借機收些“好處”;一方面實實在在地做事,另一方面也實實在在地暗中替自己打著小算盤。周先義采取這樣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式的受賄方式,很能掩人耳目,其根本目的還在于想安安全全地給自己鋪設一條后路。據偵辦此案的檢察官講,周先義很早就有了全身而退的想法。在開發區管委會正干得順風順水的周先義曾經向組織上提出了要求提前退休的申請,但沒有獲得批準。他還與一家他曾經給予了較多關照的公司簽訂了一份內容非常嚴謹的聘用協議,根據這份協議,周先義收受該公司財物的行為將可能合法化;同時如果不是案發,周先義如愿“退休”后到這家公司任職,其身價將相當高。由是觀之,為了能夠“裸退”(悄悄地撈足好處,然后安安全全地撤退或退休),周先義很早就開始謀劃并加以實施了。
“裸退”是一個非常值得注意和警惕的腐敗動向。有關媒體曾經把那些將自己的妻子兒女和收受來的不義之財都悄悄轉移到國外,而自己一個人在國內做官,一旦時機成熟就一走了之的貪官稱之為“裸官”。從周先義案件可以看出,不是每個貪官都能做得成“裸官”,如果做不成“裸官”,就很有可能考慮“裸退”。
辦理此案的檢察官指出,“裸官”也好,“裸退”也罷,其實質都沒有改變,同時不管腐敗分子搞腐敗的手段如何巧妙、花樣如何翻新,其最終都逃脫不了被懲處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