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我國罰金刑

摘要:罰金刑,作為我國刑罰體系中的一種重要的刑罰方法,其進一步的擴大適用,標志著我國刑法的日漸完善和規范化。但罰金刑在立法上的不成熟使該制度在適用范圍、罰金的執行等方面仍存在一些不足,造成司法實踐中出現了問題,亟待進一步完善。

關鍵詞:罰金刑 問題完善

罰金刑屬于我國刑罰體系中附加刑的一種,可以和其他主刑合并適用,也可以獨立適用。1997年我國刑法典修訂,擴充了罰金刑的適用范圍,但仍存在一些不足。自新刑法頒布以來罰金刑的司法實踐過程也產生了一些問題,給司法適用造成了困難,影響了司法公正與權威。

一、罰金刑及其適用概況

罰金是指人民法院判處犯罪分子強制其向國家繳納個人所有的一定數額金錢的刑罰。罰金具有以下特征:1、罰金是人民法院對犯罪分子采取的強制性財產懲罰措施。2、按照我國刑法罪責自負,反對株連的原則,罰金只能執行犯罪分子個人所有財產,不能執行犯罪分子家屬所有或者共有的財產。3、罰金的范圍只能是強制犯罪分子繳納的個人所有的一定數額的金錢。如果沒有錢款,可以對其擁有的合法財產采取查封、扣押、凍結、變賣、拍賣措施,用變賣、拍賣的錢款折抵罰金。4、罰金的繳納是在法院的判決生效之后,涉及的是刑罰的執行問題。

罰金刑是刑法針對貪利犯罪、單位犯罪、輕微刑事犯罪以及其他特定種類犯罪而設置的強制犯罪分子繳納一定數額金錢給國家的刑罰方法。罰金刑主要適用于那些出于貪財動機而違法取利的犯罪。

1997年,我國修訂刑法典,擴充了罰金刑的適用范圍,刑法典分則中有182個罪可判處罰金,其中可單獨判處罰金的有84個罪名。在隨后頒布實施的刑法修正案中共有7個罪可以判處罰金,其中有3個罪可獨立適用。總計新刑法涉及罰金刑的罪名有189個,其中可單處罰金的有87個罪名。我國新刑法涉及的罰金刑適用范圍較1979年制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中規定適用范圍明顯增加。此外,刑法也對罰金的數額及執行作了原則性規定。我國的罰金刑主要適用于刑法分則第三章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第五章侵犯財產罪、第六章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等。

二、罰金刑立法方面的不足

1、罰金刑適用范圍仍需擴大。我國的罰金刑雖然涉及分則第2—8章的七大類犯罪,但所涉及一般是性質較嚴重的故意犯罪,對于一些犯罪性質較輕、社會危害性較小的故意犯罪及那些過失犯罪則極少適用,即使圖利貪財方面的犯罪也只是部分適用罰金刑。主要原因是對刑罰的本質和罰金的性質缺乏正確認識,受重刑化影響較深所致,認為罰金刑難以體現刑罰對犯罪人的否定評價。其實罰金刑并非單純的財產刑,“而是剝奪一種特殊形態的自由,亦即受刑人的一種物質享受的自由。”[1]另一方面,刑罰雖有懲治犯罪的功能,但其根本目的是為了預防犯罪,誠如貝卡利亞所言:“刑罰的目的僅僅在于:阻止罪犯再重新侵害公民,并規戒其他人不要重蹈覆轍。”嚴酷的刑罰是無法實現其目的的,因為它會導致“罪犯所面臨的惡果越大,也就越敢于規避刑罰,為了擺脫對一次罪行的刑罰,人們會犯下更多的罪行”的局面,從而有悖于預防犯罪的宗旨。正因如此,貝氏才提出刑罰應當寬和。當今世界刑罰輕緩化的迅速發展也印證了貝氏論斷的科學性、生命力。

2、罰金數額缺乏規定。罰金的數額是罰金刑立法中的一個重要問題,從我國目前的規定看,主要有無限額罰金制、限額罰金制、比例罰金制、倍比罰金制4種方式來確定罰金的數額。無限額罰金制是指不規定罰金的最高數額,而由法院斟酌犯罪人的經濟狀況、表現情況及其貨幣購買值等情況,去具體裁量罰金數額的制度。我國刑法典中有不少條款中關于罰金的規定都沒有明確的罰金數額。如刑法第213條規定:“未經注冊商標所有人許可。在同一種商品上使用與其注冊商標相同的商標,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單處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除無限額罰金制外,其他三種罰金方式都有明確的處罰幅度,給法官以明確的裁量空問.法官可以視具體案情酌定之。而無限額罰金制沒有罰金的上限,具有不確定性,法官處罰的隨意性較強。這違背了罪刑法定的刑法基本原則。貝卡利亞曾指出,對于犯罪最強有力的約束力量不是刑罰的嚴酷性,而是刑罰的必定性……即使刑罰是有節制的,它的確定性也比聯系著一線不受處罰希望的可怕刑罰所造成的恐懼更令人印象深刻。據不完全統計,無限額罰金制在所有有罰金刑的規定中占2/3,其他三種方式只占l/3,這種狀況應當改變。

3、罰金刑適用的強制性太大。我國刑法在罰金刑的適用方法上以罰金并科制為主,應該說是比較好的。但又以“必處”為絕對多數,“可處”的規定太少,法官幾乎沒有任何自由裁量的余地。

4、罰金刑由法院執行有違法院作為司法機關的性質和職能。根據刑法第53條和2000年12月13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財產刑若干問題的規定》第10條、第11條,罰金刑由第一審人民法院執行,且法院還擁有強制罪犯繳納罰金的權力。然而,從理論上講,對生效判決的執行不具有司法權的性質,不屬于司法裁判權的范圍,而具有行政權的屬性。法院是司法機關而非行政機關,擁有的只是裁判權而非行政執行權。法院既是裁判者,又是執行者,這不符合程序正義要求的中立性、超然性、利益無涉性,也將嚴重危及司法裁判的公正性和法院作為公正裁判者的形象。

三、司法實踐產生的問題

根據《刑法》第五十二條的規定,罰金的多少以犯罪的情節來定,確定罰金的數額依據不明確。實踐中,由于罰金伸縮性很強,彈性很大,且每個法官的綜合素質又不同,使得法官的判罰觀點和角度不同,致使實際判案過程中在罰金刑的判罰及執行中產生了不少問題。歸納起來,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判罰隨意性很大。有的人濫用,有的人則不用,或造成數額失衡,導致同罪異罰,或應罰不判。比例罰和倍比罰規定的過于原則,也易造成判罰失衡,嚴重違反罪刑法定原則或罪刑相一原則。

2、造成親屬株連。立法上規定罪責自負,但目前我國的實際情況卻是成年人犯罪后,其家屬親人為減輕對其處罰而以自己的財產為其繳納罰金的現象很普遍。對于未成年人則大多數不具有獨立的經濟能力,其犯罪后所處的罰金刑也只能由其家長承擔。

3、罰金刑執行難。罰金刑的執行以存在一定的財產為前提,但犯罪者的經濟狀況不同。對于經濟狀況較好的處罰金刑,執行起來問題可能不大,而對于經濟條件較差的,沒有錢(包括財產)可交罰金時就難以執行,雖說立法上規定“可以隨時執行”,但執行時間長了,有違刑罰的及時性,體現不出應有的作用。而“刑罰越是迅速和及時,就越是公正和有益”,“推遲刑罰給人造成的印象不像是懲罰,倒像是表演。”[2]

四、罰金刑立法和司法的完善

1、改變罰金刑在刑罰體系中的地位。罰金在一個國家刑罰體系中的地位,直接關系影響到它在司法實踐的適用率。我國刑法將管制作為主刑,將罰金等財產刑作為附加刑。綜觀國外罰金刑立法狀況,借鑒國外立法的經驗,結合我國的實際情況,認為,我國的罰金刑既作為主刑又作為附加刑規定較適宜。因為我國現階段多數國民經濟狀況一般,經濟承受力較低,處以罰金刑要比處于管制刑對犯罪者的作用更大,制裁效果好。從執行角度說,由于基層公安機關警力不足等原因,管制刑的執行不易。鑒于此,建議改變罰金刑在刑罰體系中的地位,即將罰金刑既作為主刑又作為附加刑規定之。

2、擴大罰金刑的適用范圍。雖然我國新刑法所涉及罰金刑的適用范圍較以前有所擴大,但仍有進一步再擴大的必要。從多方面考慮,應把過失犯罪作為罰金刑適用的主要對象。對過失犯罪廣泛適用包括自由刑、罰金刑、懲役刑在內的多種刑罰強制方法,幾乎成為當今世界各國刑事立法和司法實踐的一致要求和共同實踐。[3]此外,“根據國外犯罪學分析,刑罰的懲處和改造并不是遏制業務過失犯罪的有效刺激因素,刑罰的一般預防作用也不容過高的估計。”[4]過失犯罪的主觀惡意性小于故意犯罪,從報應的角度來看對其應當適用較輕刑罰。從預防的角度來看,輕緩而持續的懲罰才是提高其責任心的有效方法;罰金刑應適用于所有的貪利犯罪,使其不得反虧;對于瀆職類犯罪.也應考慮都適用罰金刑,以彌補因犯罪給國家、集體、個人所造成的人身損害和財產損失及精神痛苦等。此外,對于那些犯罪性質較輕,危害較小的故意犯罪也可適用罰金刑。我國學者認為,由于輕罪的社會危害性較輕,即使不配以主刑,也不至于悖離刑罰罪等價和相需相應的配刑理性;如果將罰金單獨分配于這些罪中,則可以使刑罰更具寬容性和節儉性。[5]對于那些危害較小的故意犯罪適用罰金刑,可有效地實現刑罰的作用,體現司法的權威性。

3、擴大罰金刑可以適用和單獨適用的情形或數量。立法中增加罰金刑“可處”的情形或數量,使法官在量刑時能夠根據犯罪情節、后果、犯罪者的經濟狀況等加以酌處,以減少和避免難以執行的情況,有助于維護司法的權威性、嚴肅性。在單處罰金刑的情況下,不僅符合刑罰輕緩化的司法方向,節省司法資源,還由于罰金刑受刑者不與獄內服刑罪犯相接觸,避免教唆,利于改造,降低重新犯罪的機率。

4、確定罰金數額時,應參酌犯罪人的經濟狀況。由于相同數額的罰金,對于經濟狀況不同的人具有不同的意義,這就是罰金刑的最大弊端—不平等性。因此,如不考慮行為人的經濟狀況勢必違反刑法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不考慮行為人的經濟狀況決定罰金數額所作的判決如大大超乎行為人的經濟能力,也不利于行為人繳納罰金的主動性,最終仍然導致罰金執行不能。為了便于罰金刑的執行,我們可以遵循這樣一個原則,即“以犯罪情節為主,兼顧犯罪人的經濟狀況確定罰金的數額”。這樣,就可以更好的發揮罰金刑的功效。

5、合理運用罰役結合制,也就是說當犯罪分子因無資力繳納所判的罰金時,執行機構可以安排其在勞役場所服勞役或在法定的場合勞作,依據一定的規則或稍低于當地的最低工資標準(以示懲罰)的方式折合成在一定場所服勞役的日數沖抵罰金數額,以達到執行的效果。

6、提高對罰金刑適用的重視。罰金不是罰款,它也是刑罰的一種,并非“以罰代刑”,放縱罪犯,不追究犯罪者的刑事責任。有學者指出,罰金刑并非單純繳納一定數額金錢的財產刑,而是剝奪受刑人的物質享受的自由。這種認識是相當深刻的,值得重視與參考。另一方面.法官要加強職業道德修養,公正裁判.不得曲解自由裁量權,姿意妄為,當罰不罰或者亂罰。

7、正確界定刑事執行權的性質、歸屬,科學設計罰金刑執行權的行使程序及監督保障機制。

結束語:

隨著刑罰輕緩化和經濟刑罰觀的刑罰趨勢,罰金刑以其自身的優勢越來越受到世界各國的青睞。我國經濟的迅速發展,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使用罰金刑懲治犯罪將越來越重要。因此結合我國的國情,不斷完善罰金刑立法和執法,讓罰金刑擔任刑罰輕緩化的主角顯得尤為重要。

參考文獻:

[1]陳興良《刑法哲學》.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5月第2版第518頁

[2][意]貝卡利亞《論犯罪與刑罰》(黃風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3年6月第l版第56-57頁

[3]甘雨沛.犯罪與刑罰新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

[4]周密.犯罪學教程.北京: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1990.

[5]邱興隆.刑罰理性評論.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

[6]孫力.罰金刑研究 [M].北京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95.18-25

作者:

楊愛仙焦作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