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社會之市民生態一瞥

摘要:中國妓女見于記載的歷史已有三千多年之久,她們作為一個專為適應男人聲色之需而延續存在的社會群體,既對中國文化藝術的發展產生過深遠影響,也給文明社會以一定的腐蝕和污染。中國的古代文化似乎總是離不開才子與妓女。也許,假如沒有妓女,中國的古代文化會因之而遜色。作為一種另類的社會群體,妓女的生活在晚清社會呈現出何種狀態,作為繁華都市的上海因之有何影響,本文試圖從一個小視角去探究一番。

關鍵詞:晚清 市民生態 娼妓 上海

一、晚清娼妓業大盛的背景

(一)社會動亂導致男女比例失調

本來清政府是不允許官員狎邪冶游的,至少有許多明文禁令對此做了規定,官員公開狎妓不僅不體面,弄不好被人參上一本,還有丟掉烏紗帽的危險。因此咸同以前,娼妓業在朝野上下都不受鼓勵,未有大的發展。咸同以后情況大不相同了,由于19世紀50-60年代的農民起義,造成社會人口大規模流動,不少青壯年勞動力擁入城市,客觀上出現男女比例失調,形成性消費的潛在市場。與此同時,許多貧苦人家的女子為生活所迫淪落風塵,成為肉體出賣者。這是晚清娼妓業繁榮的一個客觀原因。

(二)清政府統治能力下降

清政府統治能力的下降,是娼妓業繁榮的另一個原因。咸同以后,各項法律條文名存實亡,官府各色人等狎妓青樓作逍遙游漸行公開,繼而成為時尚,流風所及,幾至全國。另外,開辟通商口岸后,外來文化中的糟粕,諸如享樂主義、拜金主義等盛行一時,加上租界當局默許娼妓存在,使其變相合法化,客觀上也鼓勵了賣淫業的繁榮。當然,受戰亂影響,人生無常,也使及時行樂、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態度大行其道,于是娼妓業不可遏制地發展起來了。

(三)煙娼合流

娼妓業的繁榮同煙娼合流緊密相關。19世紀60年代后,“更有一種煙館,修筑輝煌,鋪張精潔,專雇少年婦女應酬諸客,名曰女堂倌,蓋以之為餌而引人上鉤也。于是有癮者故欣然愿往,無癮者亦樂得而嘗試之。遂有因而上癮者,其實皆為貪婦女之色,初非必欲吸煙也”。③ 20世紀初,北京八大胡同妓院林立,因為清政府允許設妓院而不允許設鴉片煙局,所以煙局便設到妓院之中,于是,煙娼合二為一。

二、晚清名妓舉凡

晚清有名的京師名妓是賽金花。她原為江南稚妓,十五歲時被狀元洪鈞看中納為妾,此后隨夫出使俄、德、奧、荷四國。90年代歸國。洪鈞病死后,賽金花重操舊業,輾轉各地,最后在京城落腳。大概因為曾經隨使外國,會幾句德國話,義和團時期與攻陷北京的德軍軍官時相過從,后來這段艷史被人夸大為與聯軍統帥、德軍司令瓦德西的情緣,隨即聲名大噪。

另一個有傳奇色彩的名妓是小鳳仙。她成名較賽金花為晚,差不多已經出了清朝,進入民國初年。時南國名將、梁啟超高足蔡鍔將軍官北京,為袁世凱所忌。蔡佯裝并無大志,間或冶游,昵小鳳仙,以此為障眼法麻痹袁世凱,終于尋得機會逃亡天津,遂成反袁護國大事。這段歷史經電影《知音》的演繹,幾乎成了家喻戶曉的故事,甚至在高考試卷中出現了問辛亥革命的發動者是誰,考生答曰小鳳仙的笑話。

三、娼妓業在上海的發展

晚清上海不僅以煙都、賭城著稱,其妓院之盛、娼妓之多,更居各大城市之首。

19世紀40年代,上海的妓院已開始興盛起來,城內中心區虹橋妓女“鱗次以居,其中粉黛雜稱陳,妍媸畢具,無不各分門戶,以蘇常者為最上,土著次之,維揚江北又其次也”。④小刀會起義期間及其后,西門一帶的妓院開始遷入租界,洋涇浜、寶善街漸成妓院云集之地。但上海之成為江南娼妓業中心并進成為“東方花都”,則是在19世紀60年代初太平軍發動的江浙戰事之后。由于上海租界地區華洋雜處,商賈云集,流動人口多,娼妓業便很快發展起來。當時公共租界華人居住區大約一萬所住房中就有668所妓院。70年代,妓院青樓越開越多。來自四方的妓女中,不僅有蘇杭人,有廣東人和蘇北人,據陳其元《庸閑齋筆記》載“自同治紀元后,外國妓女亦泛海而來”。

不過,最悲慘的要算“花煙間”、“咸水妹”一類三四流的妓女了。她們中的許多人本是逃荒的難民,或者是強買強賣而來的,多無人身自由,天亮便開始接客,收費極為低廉,光顧這里的客人是扛夫、轎夫、人力車夫等苦力,有時一天要接待十幾次客人,故而此類妓女染性病的幾乎是百分之百。咸水妹主要是那些專門接待外國水手、士兵的廣東籍下等娼妓,生活境遇同樣悲慘。

下層妓女的大量存在嚴重腐蝕了社會風氣。熟悉洋場風物的黃協塤《凇南夢影錄》寫到:“上海風氣之壞,不壞于妓館林立,而獨壞于煙間、臺基之屬。蓋妓館至少需洋蚨一頭,始能訂交。若衣衫襤褸,即不得其門而入。故維慘綠翩翩,揮金如土者,方能蕩心惑志。”妓院成為銷金魔窟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它嚴重地腐蝕著社會風氣,敗壞了人們的道德觀念,給社會穩定造成了巨大隱患,因而娼妓泛濫成為晚清社會嚴重的社會弊病之一。

四、 晚清上海妓業與舊式妓家的區別

(一)劃分出了檔次

隨著上海社會的高度分化,消費群體的層次趨向多元,與此相對應,上海妓業呈現出等級分明的不同服務檔次。就妓院而言,有“房中陳設儼若王侯,床榻幾案非云石即楠木……紅燈影里,燦爛閃目,大有金迷紙醉之慨”⑤的豪華妓院,也有麇集十六鋪的筒陋煙寮和花客寓;就妓女而言,有書寓、長三、幺二……等名目,(前面已經介紹過了)不同等級的妓女分別服務于不同的消費群體。

(二)日益商業化

舊式妓業以士子為主要服務對象,因而妓院也就成了那些風流文人士子吟風弄月、詩酒唱和之所,晚清上海妓院,特別是那些豪華妓院的主顧則主要是商賈,妓院的功能因之發生變化,逐漸成為集色情、社交等多種功能于一體的消遣娛樂場所。商人與娼妓的結合,使妓業與商業的聯系更為直接。同治以后,隨著江南富商豪紳的進入上海租界以及新式商人群體的崛起,直接帶動了商業的繁榮和發展,同時使妓業日趨繁盛。在這個過程中,妓業本身也日益商業化,并成為上海城市生活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晚清上海是當時世界上都市化最快速的區域之一,同時也是世界上最邪惡的城市之一。煙館、賭場和妓院,是晚清上海枝繁葉茂、盛開不敗的“惡之花”,它們的根莖已深深地扎入上海的社會土壤中,并與整個市民生態錯綜地紐結在一起,影響著市民的生活、市民的行為和市民的心理。

晚清社會的黑暗從市民生態中的一瞥可見一斑,這代表著中國近代史上恥辱的一幕——煙花柳巷中的夢,是短暫的,但是留給我們的思考將是永恒的。

參考文獻:

[1]《中國娼妓史》,王書奴著,團結出版社,2004年6月版

[2]《清稗類鈔》,徐珂編撰,中華書局,1984年12月版

[3]《中國妓女文化史》武舟著,東方出版中心,2006年6月版

[4]《上海通志》第46卷特記,上海市地方志辦公室

[5]《滬游夢影錄》,池志澄

作者:

沈玉慧 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中國古代文學專業在讀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