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旺：中國慈善破局者

郁　風

曹德旺40億元股權捐贈計劃,不僅數額巨大,而且還向基金會注冊登記的現行制度發起了挑戰。

半年過去了,曹德旺的河仁基金會仍在等待民政部的審批。

今年2月12日,福耀集團董事長曹德旺宣布,擬捐出曹氏家族所持福耀玻璃(600660)股份的70%(后因涉及全面收購要約,調整為58.8%),用于成立以其父曹河仁命名的慈善基金會。如捐贈方案獲批,河仁基金會將擁有5.9億股福耀玻璃股份,成為其第一大股東,按股價計算,市值約40億元。這是中國內地企業家迄今為止數額最大的一筆慈善捐贈。而在捐贈股權后,曹德旺將仍是福耀玻璃的第二大股東,持有約4億股股權,占總股本20.6%。

股權捐贈有望破冰

慈善捐股在國外司空見慣,最轟動的是“股神”沃倫?巴菲特將自己85%的財產(約370億美元)捐給比爾及梅琳達?蓋茨基金會。但這種方式在國內還鮮見。

4年前的2005年,“裸捐”使蒙牛董事長牛根生成為“中國捐股第一人”,但他是成立“老牛專項基金”,避開直接捐股,專項資金仍能由他支配。此后其原先承諾用于慈善的部分資金,甚至被暗渡陳倉地抵押給摩根士丹利來換貸款。

在金融危機席卷全球,企業普遍經營困難、資金緊張的背景下,曹德旺的捐股行為也因此被不少人懷疑為又一場左手倒右手的資本游戲,被指責是作秀。

不過,事實上,早在2007年8月初,曹德旺就曾向福建省方面表達了捐出60%股權的意愿,時值牛市,按當時股價,所捐股份市值高達105億元。據說福建省有關領導作了指導表示支持,但后來并無實質進展。

同時,從1983年創業起時,曹德旺就不斷捐款給困難人員,幫家鄉建學校和高速公路,在九華山、普陀山修建寺廟,為洪災、地震等捐款,20多年來個人現金捐助累計已超過2億元。但所有善款他都是直接捐助,沒有經過任何中間環節,項目自行管理。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他個人捐出1.46億元。他也是胡潤慈善榜中連續5年上榜的16位慈善家之一。

7月30日,民政部將曹德旺和陳光標兩位民營企業家各自不同的慈善舉動寫入了《2009年全國慈善捐贈情況分析報告》。陳光標入選是因為他是國內唯一的半年內實際捐款物總額超過億元的企業家,共計達1.37億元。曹德旺入選則因他的40億元股權捐贈不僅數額巨大,而且還向基金會注冊登記的現行制度發起了挑戰。

按照現行《基金會管理條例》,非公募基金會的原始基金必須為到賬貨幣資金。由于中國還沒有通過股權捐贈成立非公募基金會的先例和相關法規流程,曹德旺的“河仁基金會”面臨著注冊、納稅等諸多體制障礙。

中民慈善捐助信息中心主任彭建梅稱,曹德旺這一案例已經引起了決策部門的重視,正在對此進行研究。她預計在今年下半年股權捐贈有望能夠沖破現行體制。

據悉,目前曹德旺已組成專門的團隊來運作河仁基金會事宜。他選擇的管理方案是:基金會理事會擬由11-13名社會名流組成,理事長是曹德旺的兄長曹德淦(曾在政府部門任職并官至福建省副省長、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曹德旺出任理事。下設4個管理機構,分別負責預算和財務管理、慈善項目管理、資產直接項目投資和間接項目投資。在章程中沒有讓親屬和子孫受益的條款,嚴格程度將不亞于上市公司制度。慈善領域包括助學、救災、救困、救急、宗教等領域,尤其是農村地區。他估計,基金會上軌道后,每年用于慈善事業的金額將達3億-5億元。

“從零開始”

曹德旺對慈善事業的動力,與其出身有關。他出生于農村貧苦家庭,但最終成為了中國最成功的企業家之一和“中國汽車玻璃大王”。

今年6月9日,曹德旺從43名安永企業家獎國家、地區大獎得主中脫穎而出,榮膺2009年安永全球企業家大獎。這是中國企業家首次榮獲這一大獎。他說:“我之所以能贏,要感謝我是從零開始。”

自16歲起他以在街頭販賣煙草起家,其后當過農夫、廚師和水果銷售員。1976年曹德旺開始在福清高山異形玻璃廠擔任采購員。1983年這家工廠逐漸出現虧損,當地政府無法使其扭虧為盈,于是要求曹德旺承包工廠,在短短一年內,工廠就獲得盈利。

他于1987年成立福耀集團,專門生產汽車安全玻璃和工業技術玻璃。1993年,福耀玻璃在上海證券交易所掛牌,成為中國同業首家上市公司。福耀集團現有員工1萬多人,目前已在福清、長春、重慶、上海、廣州和北京建立了汽車玻璃生產基地,并在國內形成了一整套產銷網絡體系。福耀還在美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俄羅斯和德國設立了商務機構,2008年收入超過57億人民幣。目前,它是中國最大、全球第四大汽車玻璃供應商,占有國內70%以上的市場份額,也是奧迪、通用汽車、沃爾沃和福特等全球最大的7家汽車制造商認可的零部件供應商。

領先布局,是曹德旺能夠勝出的關鍵。1995年,當中國轎車市場年產量還只有32萬輛時,福耀已開始送樣申請車廠認證;1999年,當同業開始沖刺中國市場時,福耀已領先外銷美國成功;到2005年,中國轎車年銷售量攀高到280萬輛時,福耀已開始量產汽車玻璃材料浮法玻璃(一種新式平板玻璃),完成產業鏈整合。

而福耀在金融危機爆發前后的成功預判與轉型,亦讓業界信服。

在危機爆發之前的2007年他就準備“過冬”,當年6月請來韓國KSA協會進廠做精益培訓,設定3年內生產總成本下降20%的目標。2008年福耀先后停產4條浮法玻璃生產線,避免了因相關行業不景氣,產能過剩而造成公司盈利下降。福耀還調整了戰略發展方向,放棄建筑玻璃,集中力量做好小批量多品種的汽車玻璃。由于無論是生產成本還是技術特性較之國外競爭對手都具備一定優勢,一些大型汽車生產廠商紛紛將配套汽車玻璃的生產業務轉手給福耀玻璃。

2008年,福耀玻璃出口銷售達2.4億美元。今年一季度,福耀的汽車玻璃出口逆勢增長43%,各項財務指標也運行良好。曹德旺相信,未來3年,福耀可望在全球汽車玻璃供應商中躍居為排名第一。

“還沒到收獲的季節”

白手起家,從無到有,曹德旺曾經愛財如命,如今卻散盡家產。“我窮過,后來發達了……你不要有點錢就自以為了不起,你有錢幫助人家,做一點功德而已。這也是維護國家和社會的平衡發展。”

他有時極盡奢華,有時卻又簡樸之至。他在福耀總部的辦公室大得可以當作籃球場,可是他的午餐卻在對面的食堂草草解決,而且吃飯時間決不超過5分鐘。他曾經耗資六七千萬元,蓋起一座6000平方米的豪宅。然而,當他在豪宅里誦讀佛經,他感悟道,“菩提本無樹……真正的佛教徒,有一個草棚過下去就行了。”

曹家四代信佛,曹德旺是虔誠的佛教徒。他僅為修復家鄉的寺廟,便前后投入了2000萬元。但他很少燒香許愿,因為貪念務去,“佛在心中”。 在他的辦公室里,有巨大的觀音像,也有《金剛經》。曹德旺對慈善事業的動力,同樣與他的信仰有關。

曹德旺的財富觀非常豁達。“對我個人來說,金錢乃身外之物,一切都是空的。四大家族蔣宋孔陳,現在他們的財產在哪里?身外之物,過眼煙云。”

言及貧富差距,他經常跟子女、員工講,不要歧視乞丐。佛提倡施舍眾人,但施有三施,財施、法施、無畏施。“財施就是有錢的人去施舍別人,這沒什么不對。你如果能把你所學讓更多人富起來,這種法施比財施意義更大。無畏施是他一無所有,但是看見人家掉到水里,他想都不想就跳下去,為了別人,他寧可犧牲自己,這種比前面的都偉大。”

曹德旺最看重的是慈善是財富第三次分配、調節兩極分化關鍵的工具,“我希望帶個頭,引起企業家重視慈善事業,因為中國的事情應該由自己人來完成。”

他相信,未來像他這么做的企業家會越來越多,“企業家還在路上。”他表示,“古代中國慈善事業做得很多,新中國成立后財富經歷了重新分配的過程。鄧小平南巡講話才十多年,我們的企業家、富豪還在路上,這需要有一個過程,我相信以后會越來越多,現在還沒到收獲的季節。”

曹德旺檔案

籍貫:福建福清

職務:福耀集團董事長、中國僑商會副會長

財富:48.3億元(2008福布斯中國富豪榜第53位)

備注:2009年2月12日,宣布捐贈所持福耀玻璃股份5.9億股市值40億元,成立河仁基金會,是為中國內地企業家迄今為止數額最大的一筆慈善捐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