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剛
寫傳記難,寫好傳記更難,它的關鍵在于一個“好”字。中共中央黨校教授楊圣清歷經5個春秋的辛勤筆耕,寫出了一部長達44.7萬字的傳記《新中國首任駐美大使——柴澤民》。可以說,該書就是一部好的傳記圖書,比較好地做到了實事求是,不溢美、不諱過。
該書視野開闊。它不局限于柴澤民生平事跡的描述,而是把傳主置于當時的社會環境之中,乃至于當時的國際環境之中。這樣,讀者不僅可以明了柴澤民的業績,而且,從一定程度上能夠看到近百年來中國人民不屈不撓、奮斗向前的縮影。例如,描寫柴澤民點燃中條山抗日游擊烽火一章,先從國內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寫起,再延伸到國際。1929年發生資本主義經濟危機,日本為了轉移國內人民的視線、擴大在中國的殖民統治、加強與英美蘇的對抗,于1937年發動全面侵華戰爭。看起來,就像一幕全息電影。黃華夫人何理良說:“柴老的一生是波瀾壯闊的一生。他經歷了民主革命、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重大事變,歷經過軍事、政治,以及外交工作,他堅定的革命思想與信念、堅忍不拔的工作精神、密切聯系群眾的優良工作作風,無不具有資政育人的現實價值,不論是對我們老一輩,還是年輕一輩,都具有極為深刻的啟示與久遠的教育意義。”
該書史料豐富。常言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史料是撰寫傳記的原材料。如果沒有史料,那就不可能寫出好的傳記來。即便是硬著頭皮寫,也只能是杜撰,那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解放前,柴澤民的工作處于地下或戰爭狀態,環境相當惡劣,許多工作情況不便于做文字記載,即便有點滴記載也毀于戰火,無法保存下來。因此,柴澤民在抗日戰爭以前的革命實踐活動很難找到文字史料,給撰寫傳記帶來很大的困難。于是,作者不辭辛苦,多次采訪當事人和有關人士,搶救出了一批珍貴的資料。《新中國首任駐美大使——柴澤民》運用了大量檔案資料、文獻資料,尤其是大量采用了口述史料。這不僅豐富了書的內容,糾正了其他的一些回憶錄的錯誤,而且對于新民主主義革命史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的研究,也起到了拾遺補缺的作用。如柴澤民對“文革”生活的口述,生動真實。
1967年,柴澤民奉命從幾內亞回國參加文化大革命。在批斗會上,紅衛兵厲聲問道:“你為什么和美國大使握手?”柴澤民解釋說:“幾內亞國慶招待會美國大使先到,看見我過來,向我伸過手來,出于禮貌,我能不握這手?”紅衛兵又問:“英國大使館電影招待會你為什么去參加?”柴澤民解釋說:“因為有外交關系,正常活動要參加,這是外交禮節!”紅衛兵強詞奪理:“你在幾內亞使館搞封資修!”“你把使館建成大觀園了,還不承認?”“月牙門是不是你的主意?屋頂柱子是不是你的設計?”柴澤民不慌不忙地回答:“是啊,可那不過是四合院罷了,而且是一般的四合院。”柴澤民的回答,表達了對無知者無情的譴責,也體現出一位共產黨員高度的黨性。
該書文風樸實。作者婉婉道來,猶如在聊家常,讓我不南得想起一個名詞“山藥蛋派”。它看起來似乎很土,甚至土得掉渣兒,可這是一捧熱土,一捧家鄉的泥土,流露出沁人心脾的芳香。“山藥蛋派”是千千萬萬所謂“下里巴人”渴求的知音,是人們對山西作家趙樹理、馬峰等人文風的褒揚。恰巧,作者楊圣清和柴澤民均為山西人。這本書的文風與“山藥蛋派”極其相似,敘述柴澤民的外交官生涯,樸實感人。
柴澤民擔任駐美聯絡處主任與大使四年多,是中美關系從“解凍”到“正常化轉變的關鍵性的四年。應該說,這四年,柴澤民對中美關系的轉變起了重大作用,為中美之間的和平友誼架起了一座橋梁,也是他30年外交生涯最輝煌的四年”。1972年,中美發表《上海公報》。中國駐美聯絡處主任柴澤民基于與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在北京建立的關系,不斷了解對方意圖。并聯系國際形勢的發展,向美方曉以利害,催促美方早日與中國實現關系正常化。1979年,美國接受中國提出的“斷交、撤軍、廢約”建交三原則,雙方發表建交《聯合公報》,使中美兩國關系發生具有歷史意義的轉折,中美關系進入到一個新階段。布熱津斯基評價柴澤民在中美建交談判中的作用時說:“結果證明他是一位非常有技巧的、堅韌而干練的談判對手。……要不是他持續不斷的努力,我懷疑我們能否在12月初實現突破,中美之間建立了具有歷史重要性的新關系,這應歸功于柴澤民和韓敘這兩位大使。”(布熱津斯基:《實力與原則——1977-1981國家安全顧問回憶錄》,世界知識出版社,1985,P261)
中美《建交聯合公報》一公布,立即遭到美國極右勢力的反對。美國國務院炮制出《與臺灣關系法》,并于1979年3月底獲得參、眾兩院的通過。該法規定:“美國認為借和平以外的手段包括封鎖和禁運決定臺灣前途的任何嘗試……為美國政府所嚴重關切。”“美國將提供不等量的防御武器和防御服務,以使臺灣維持足夠的自衛能力。”這是對中國內政的粗暴干涉和對國際法的肆意踐踏,理所當然遭到了中國人民的強烈反對。為此,柴澤民在同美國國務卿萬斯、總統里根等人會晤時,以及在華盛頓新聞俱樂部等多種場合發表演講時,明確的表明了中國政府的原則和立場。他嚴厲地指出:“任何外國向臺灣出售武器,不僅是損害中國的主權,干涉中國的內政,而且是破壞我們用和平方式統一祖國的努力,從而可能使已經緩和的臺灣海峽局勢重新緊張起來,這必然會導致雙方關系的倒退,這是不符合中美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的。”另外,他廣交美國朋友,爭取更多的支持與合作。陳香梅是美籍華人,祖籍廣東,生于北京,是原國民黨中央通訊社記者,美國援華空軍“飛虎隊”總指揮陳納德的夫人,在美國國會中有許多朋友。柴澤民想做陳香梅的工作,貿然去她家不合適;請陳香梅到大使館又遭到拒絕。柴澤民就巧妙地安排在定居美國的原國民黨將領蔡文治的家中,與陳香梅見面,進行交流和溝通。經過曲折復雜的斗爭,中美之間終于就美國售臺武器問題達成最后協議,于1982年8月17日發表《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利堅合眾國聯合公報》,即《八一七公報》,明確了指導中美關系的原則: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干涉內政;美國無意執行“兩個中國”或“一中一臺”的政策。同時,該公報對《上海公報》和《建交公報》做了重要補充。
該書弘揚了黨的優良傳統和作風。解放初期,柴澤民擔任北京市政府秘書長期間,對官僚主義和文牘主義深惡痛絕。在一次市政府領導人會議上,他指著一摞文件說:請市長們數一數上面有多少圖章?彭真市長一數,驚奇得大叫起來:怎么!?10多個圖章!柴澤民嚴肅地說:“這樣一個批件居然要經過10多個環節,蓋10多個圖章,才能送到領導人的手里,拖拖拉拉,層層積壓,咱們還能辦什么事!”然后,他胸有成竹地提出:“像這一類文件完全可以壓縮到三四道手續。”彭真市長當即表示贊成:“不錯,這種嚴重的官僚主義、文牘主義一定要廢除!就按你的意見辦,你起草個文件發下去!”柴澤民很快起草了文件,經市政府通過發了下去。經過大膽改革,政府公文批件手續大大縮減,使政府工作逐步走向制度化,提高了工作效率。從一定意義上說,這不僅是柴澤民的優良作風,也是北京市政府的優良作風,是黨的優良作風。
需要指出的是,該書在史料處理方面,仍具有深入挖掘的潛力,某些史料的運用,也需要認真核實。另外,如果書中增加一些趣聞,可能會贏得更多讀者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