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眾質疑資本主義

●本報駐英國、美國、俄羅斯、日本、比利時特約特派記者 紀雙城 豐帆 焦東健 孫秀萍 李永群 ●本報記者 王躍西

BBC民調顯示，51%的人認為資本主義系統需要變革

資本主義正在全球范圍內被打上越來越多的問號。11月9日英國廣播公司（BBC）公布的對27國民眾的調查表明，僅有11%的人認為資本主義在正常運行，而有23%的受訪者認為資本主義存在致命弱點，世界需要新的經濟制度。20年過去了，冷戰結束時成功壓倒蘇聯式社會主義的喜悅仍在柏林墻遺址的官方慶祝大會上延續，但平日里的困惑和不滿卻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里積累。曾經以攻占巴士底獄引領世界資產階級革命浪潮的法蘭西民族，如今對資本主義前途的預測最悲觀。有中國學者認為，資本主義制度的問題出在拒絕改革上，而改革就是利益調整，這在領導者必須隨時討好選民和利益集團的資本主義體制中幾乎無法推行。還有人認為，這種看上去的思想混亂是對人類思考能力的真正還原。中國還稱不上向世界提供了什么成型的東西，但中國的成就顯然成了打破思想鐵幕的元素之一。

對資本主義的悲觀超出想象

BBC在柏林墻倒塌20年之際公布的一項民調顯示，全球半數以上被調查者不滿自由市場經濟的資本主義制度，相反，社會主義思想愈來愈受歡迎。這次民意調查詢問了全球27個國家2.9萬人的意見。51%的受訪者認為自由市場經濟的資本主義系統需要規范和改革。只有美國和巴基斯坦有超過20%的人認為資本主義運行良好。在27個國家中，15個國家有半數以上認為大企業應該歸國家所有或由國家控制多數股份，而這個觀點最強烈的支持者恰恰來自曾經試驗“休克療法”的國家：俄羅斯有77%受訪者贊同這一觀點，烏克蘭有75%。調查還顯示一些社會主義元素像“均分財富”很吸引人。多達22個受訪國家人民支持政府均分財富。此次民調主辦方之一“全球掃描”公司主席米勒對法新社表示：“這說明隨著1989年柏林墻的倒塌，資本主義并沒有取得看上去的壓倒性勝利。這一點在過去12個月里尤其明顯”。報道稱，這次全球金融危機對前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巨大沖擊使得很多人開始對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產生懷疑。

調查結果顯示，中國人對意識形態和社會運行機制持開放的態度，對“資本主義”的接受程度高于世界平均水平：11%的中國受調查者完全贊同資本主義，58%認為資本主義需要改革，18%徹底否定資本主義。對資本主義認同感最強的國家還是美國，而最悲觀的是法國人，有43%表示對資本主義經濟制度完全失去信心，認為需要徹底拋棄。緊隨其后的是墨西哥和巴西。在被西方標榜為民主典范的印度，每3個人中，就有一個認為資本主義存在致命弱點，需要用一種新的制度來代替它。印度喀拉拉邦新聞網9日報道標題是“柏林墻倒下20年后，印度人開始對資本主義不感興趣”。

西方開始反思資本主義

清華大學高級研究員周世儉9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這項調查顯示，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人看到了市場經濟的好處，因此與過去相比更能用一種寬容、開放的心態看待資本主義制度。而反觀資本主義國家，在冷戰時期與社會主義競爭，雖然勝利了，但將雙方的體制都逼向了極端，同時也讓自己掉入意識形態的旋渦中不能自拔。隨著冷戰的結束，資本主義作為一個安全對抗蘇聯的符號，其號召力在下降。

英國《經濟學家》稱，所有人都在談論“撒切爾-里根”時代，這個被西方尊崇為資本主義的黃金時代已結束。如今歐美淪落到需要聆聽亞洲的教誨——“老師，你犯錯了”。法國總統薩科齊也說“市場自我規范的時代已結束”，說明國家力量在崛起，而私人資本力量在萎縮。一向以“自由”標榜于世的資本主義大旗“不僅千瘡百孔，它的旗桿也近乎被折斷了”。

當然，很多人仍然信仰資本主義。美國《福布斯》集團CEO史蒂夫·福布斯9日對媒體堅稱，資本主義是挽救經濟的唯一正確道路，“自由的人和自由市場是走出今日經濟困境的最佳答案。”

英國托馬斯·查爾斯公司早前進行了一項調查，結果顯示，有170萬英國人將因還不起債面臨破產。目前，英國的失業大軍人數已經攀升到了238萬，創下14年來最高紀錄。諸如“我們的經濟體制要崩潰了嗎”這樣滿懷惶恐和抱怨的留言最近在英國《每日快報》、《太陽報》等網站上比比皆是。媒體擔心地指出，一場“反資本主義風潮”正尾隨金融風暴席卷而來。

日前，日本NHK電視臺編了一本書，題為《金錢資本主義從暴發到崩潰的真相》。該書從上世紀70年代的美國經濟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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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第一版）預測了21世紀資本主義金融體系崩潰過程。10月23日，朝日新聞社與東京大學聯合召開了“資本主義未來”論壇。東京大學經濟學部教授巖井克人在講演中說，資本主義具有效率性和不安定性，資本主義的敵人不再是社會主義了，新的敵人是資本主義的思想觀念，即自由放任主義。

上海社會科學院趙國軍博士9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這些年來，中國的社會主義不斷總結經驗教訓，不斷改革完善，而資本主義卻以勝利者的身份將自己置于一種不容懷疑的優越地位，盡管奧巴馬提出了改革口號，但實際上美國國家利益格局并沒有改變，就像華爾街一樣，這種一成不變使資本主義逐漸失去了核心競爭力。

資本主義國家呼喚社會公平

資本主義社會不公平和貧富差距的加大，增加了人們對這種制度的反感。英國《每日電訊報》9日發表題為“銀行業肥貓依舊無恥地逍遙著”的報道，指出資本主義金融業是依賴對民眾的剝削才換回繁榮景象的。伊朗總統內賈德9日在出席伊斯蘭會議組織經濟峰會時猛烈抨擊資本主義。他說：“目前全球經濟危機的元兇就是資本主義體制。這個世界需要大變革。以高利貸為基礎的世界體制已經崩潰了。這證明資本主義失敗了。”

近來在多個資本主義國家，都出現了對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關注增加的跡象。描寫共產黨員勞動者的小說《蟹工船，黨生活者》從2008年起在日本熱銷，而日本共產黨報刊《赤旗》的銷售訂閱者也時隔21年呈現增加趨勢，一年間銷售了80萬份。《產經新聞》評論稱，這一現象的背景是日本出現了“越工作越窮”的現象。在法國，“反資本主義新黨”領導人、35歲的郵差奧利維爾·貝桑塞諾已經被公認為抗衡總統薩科齊的主要對手。這個今年2月才正式成立的“新黨”，因致力于“反資本主義”的活動在法國民眾中燃起了很大熱情。據法國媒體民調顯示，貝桑塞諾的支持率達到47％，遠高于其他左翼領導人。

全俄社會輿論調查中心最近公布的數據表明，蘇聯解體后的第一年，即1992年，贊同資本主義的人占32%，反對者占34%；而在最近的一次調查中，50%的人反對資本主義制度。對“資本主義”這一名詞，至少有69%的俄羅斯人具有反感，大多數60歲以上的俄羅斯人仍然贊同“蘇聯的共產主義”。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南亞中心主任趙干城10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南亞7個國家沒有一個奉行社會主義。他們都拷貝了西方民主制度。其中，印度的民主制度實行了60年，總體上看還算成功，政治和經濟發展比較協調。而其他國家顯然沒有成功。巴基斯坦軍政府執政30多年，比民選政府時間還長，即便是今天的民選政府仍然危機四伏；尼泊爾政體雖幾經變革，但至今仍難稱穩定。英國殖民者給南亞留下了議會民主制度，從今天看這個政治遺產是失敗的。”

日內瓦外交與國際關系學院教授張維為10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東歐經歷了從希望到失望的過程，本以為搞資本主義可以使自己成為發達國家，在意識形態的驅動下，推行休克療法，結果付出了巨大代價。資本主義制度容易創造財富，但貧富差距大，少有正義感。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曾以為自己的民主制度無敵天下，事實并非如此。資本主義不改革顯然沒有前途。”

德國專家看好中國模式

德國《世界報》日前也在本國進行了一次“資本主義是什么”的調查。50歲的花店老板波奈說：“資本主義就是放大的榨取，縮小的給予。”60歲的戈爾夫比斯認為：“資本主義是一種對經濟有利的體制。小政府，大經濟。”對于資本主義，社會底層與精英階層的見解看起來并不一樣。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克里夫·克魯格也認為，西方目前的境遇其實沒有上世紀30年代糟，眼下這場危機將深遠地改變世界，但它最終不會改變多少西方關于國家和市場的傳統看法。即便在俄羅斯，對“市場經濟”、“私人財產”的認同度，也從1992年時的43%提高到了如今的73%。

周世儉說，對資本主義顯然不能全盤否定，蘇聯當初就是完全依靠政府調控，最終沒有成功。而片面地轉向完全依賴市場，相信銀行家自律也不現實，看看華爾街出了多少騙子，就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自律。

趙國軍說，資本主義也有自我修復的能力，不過這種修復是小修小補，涉及到利益集團問題時就沒了招，比如華爾街的精英就生長在這個制度之上，無法撼動，只會越陷越深。因此，即便美國能渡過這次金融危機，日后還會出現新的危機。

德國柏林社會研究所教授海克霍夫在接受《時代》周刊采訪時表示，歐洲出現對資本主義的不滿情緒，說明資本主義確實出現了很多問題。關鍵是看目前這場危機會持續多久，歐洲各國政府如何修補資本主義的“破洞”。海克霍夫認為，多年的經驗證實，美國獨霸世界的格局將逐漸結束，新興工業國家會逐漸崛起。她最看好中國模式，甚至認為中國模式可能會被歐洲所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