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心目中的好教師』及其啟示

張鐵道

教師對于少年兒童的成長都有哪些影響?怎樣做一名好教師?好教師的專業標準有哪些?對于這些基本問題,通常都是由成人社會的相關群體來作答,包括國家領導、教育專家、教育官員、學校管理者、教研員或教師培訓者。教師們也常常結合實踐反思自身的角色和行為。作為少年兒童的監護人,家長也得到一些機會評價教師的工作。

然而,少年兒童作為教育教學服務最為直接的利益相關群體,長期以來卻成為沉默的一群:他們應當學什么?應當怎樣學?他們期待什么樣的學習、教學、課外活動與管理?現行學校帶給他們什么樣的學習生活體驗?……孩子們對于這些問題的感受我們似乎不太在意。成人社會理所當然地以為,我們傳承了人類關于培養青年一代的知識經驗,并已經形成了行之有效的制度,完全能夠代表下一代的利益,為他們做出理智的判斷和決定。少年兒童只需要按照學校要求,認真聽老師教導,好好學習,便能成材。其實這是一個絕大的誤區!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95年開展了一次兒童主題征文征畫活動,邀請各國教科文組織聯系學校的8—12歲的在校學生,憑他們的自然感受,以文字或圖畫的方式回答“怎樣才是一位好教師”。活動共收到來自50個國家的500多位兒童的作品。2003年,北京教育科學研究院與《班主任》雜志合作策劃了“中國兒童心目中好老師”的征文征畫活動。來自全國20多個省市自治區的近4000名中小學生給我們寄來了兒童畫和文稿。孩子們用自己的畫筆描繪了期盼好老師、感激好老師的心聲,畫出了他們對于美好學校教育的希冀。

孩子們熱切地期待能夠擁有一位好老師

墨西哥的小朋友扎依拉(11歲),用一幅荒漠逢甘雨的圖畫說明:“老師對于學生就如同滋養土地的雨水”,道盡了孩子們對于好老師的渴求。非洲腹地乍得的法圖瑪塔小朋友(11歲)寫道,“一個好老師待我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我們提出的問題,哪怕是很愚蠢的問題,他也能耐心地解答”。新西蘭12歲的阿拉泰有自己獨特的視角,“教師固然應該努力工作,但如果對孩子沒有愛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浪費時間”。智利的小羅絲(11歲)是一位很有天分的小畫家。在她的圖畫中,老師夸張地將雙臂展開來,用自己的臂膀呵護著一群膚色、穿著、智力各不相同的孩子。教育公平這樣一個抽象的概念就被羅絲極為深刻地植入了我們的腦際。蘭州市萬里小學四年級的李欣彥同學寫道:“我心目中的好老師應當是一位知識淵博而有心胸的人。我不注重她的衣著是否華麗、精美,更不注重她的長相是否漂亮,只希望她能夠認真講課、一絲不茍地對學生負責。”

好老師應能保持良好和諧的師生關系

來自摩洛哥的奧馬(12歲)說,“一個好老師能滿足兒童的需要,而不是僅僅滿足教科書的需要”。牙買加的塔莎(12歲)也說,“一名好老師,不僅要教兒童,還應向他們學習”。北京市延慶縣永寧小學的小同學安澤用他仍顯拙樸的畫筆勾勒出一張老師的臉:兩只眼睛各有一個開心、郁悶的同學,鼻孔里也有孩子,上下嘴唇還標有“好好學習”“I love you”的字樣,形象地說明好老師應當關注全班每一個同學,細心感受他們的情感需求,并在鼓勵他們好好學習的同時,讓他們體會到老師的關愛。云南省思茅市第一中學高一年級孔照欽寫道:“一個理想的老師,不要說要有多高的學歷,重要的是能贏得學生的心,注重學生的愛好,接近學生,了解學生,能幫助所有學生,能贏得集體的好評。” 他不僅以“贏得學生的心”作為好教師的標準,還提出了具體可行的工作建議。江蘇省贛榆縣城西鎮第二小學的孫運芳同學一口氣提出了好老師的十條標準:“不應偏向女孩子;下課鈴一響,就讓我們出去玩;春游上哪去,先問問學生;學生犯了錯請家長,我們干了好事也應該跟家長說一說;能跟學生聊天;要知道學生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注意自己的外表(頭發、衣服);應當控制自己的情緒;學生參加各種比賽,老師應當在場鼓勵加油;課間十分鐘,老師應當看看學生們愛玩什么。”

好老師總是以自己的言行為孩子們樹立良好的榜樣

加納女孩朱麗葉特(12歲)說,“教師必須以身作則,因為他們是孩子們模仿的對象”。來自智利的瑪麗亞(11歲)希望老師“應該用自己良好的言行把美好的事物教給我們,因為童年獲得的知識會影響到一個人的未來”。圣盧西亞的薩提斯小朋友(10歲)“語重心長”地寫道,“他們不僅僅是教育家,更應是我們的榜樣;這樣才有益于年輕人的學習”。

孩子們期望老師不僅善于鼓勵學生自主學習,獨立思考,還應帶給他們歡樂的學習體驗

津巴布韋的蓬嘎尼(9歲)說,“我喜歡的老師能啟發我思考,并讓我自己找到答案”。意大利的阿娜貝拉(12歲)認為,“老師應該知道怎樣使學生自立,幫助他們變成一個成年人”。葡萄牙的卡特麗娜(10歲)更是語出驚人:“一個好教師不僅上課,更為重要的是:她帶給我們新的思想,幫我們明白很多事情。她能使教室成為樂園,而不是監獄。”摩洛哥的納瓦爾(12歲)揭示出教師的社會責任,“一個好老師能夠把她最珍貴的東西傳給未來的一代,那就是:她的文化和她的教育”。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大瀝中心小學五年級郭彤同學這樣感受問題解決的教學過程:“課上,我們都能暢所欲言,就像朋友在一起交談。她先讓我們讀課文,把不懂的地方劃出來,再四人為一小組進行討論,自由發言。往日冷清的課堂一下子活躍起來。總結的時候,潘老師會根據同學們的想法加上自己的見解將問題解決。”這不就是一個濃縮了的問題解決教學策略的過程性案例嗎?浙江省上虞市梁湖鎮江山小學四年級唐一毅同學忘不了他的老師鼓勵大家參與教學的情形:“上陳老師的課我們總是無拘無束,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提些問題。有時還故意講錯,讓我們糾正。我們講錯了,他從不責怪,反而笑著說:‘錯得好,一錯就把問題提出來了。不久,就連最膽小的同學也能夠舉手發言了。”杭州市蕭山區益農鎮小學的金燕同學說:“我們心中的好老師首先要改革課堂教學。決不能把我們當聽書的。他讓我們帶著‘?去讀書、去分析、去思考,讓我們質疑問題,也給老師和書本挑刺兒、找茬兒。誰有新的創造,老師就帶頭為誰鼓掌。他還讓我們找‘不會說話的老師——字典幫忙,養成課前預習的好習慣,引導我們讀課外書。”

教學幽默也是學生們的最愛。“葛老師非常幽默,常常給我們說一些笑話,使死板的數學課變得活躍起來。她說的那些笑話常常讓我們笑得前仰后翻。……啊!真是既學到了知識又開了心呀!葛老師的講課能使頑石點頭。”顯而易見,這位來自蘭州市萬里小學六年級的吳姍姍同學對葛老師的喜愛之情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孩子們對老師寄予厚望

他們認為,教師“應當精通專業”“身體強健”“樂意和我們在一起,哪怕在課間休息也不例外”“愿意做有益于社會的事情”。福州市倉山區時代中學初一同學黃彬畫了一組連環畫,圖解了好老師與學生學業進步的相互關系。按照他的標準,好老師應當:精通所教學科,上好每一節課;道德高尚,事事處處為人師表;教學有方,善于因材施教。山東省博興縣第一小學五年級的賈樂成同學認為,好老師應當具有足夠的知識儲備;他心胸博大,能夠包容所有同學;他激情似火,能夠給全班同學帶來溫暖;他平等待人,沒有性別歧視;他不僅教書,還引導學生讀課外書,上網學習,了解世界,開展豐富的文藝、體育活動。

通過整理和研究這些中外少年兒童心目中的好老師的資料,我們得到以下一些認識。

第一,世界各國的孩子們心中都有一個美好的夢想:盼望擁有一個能夠給他們帶來美好學習體驗的好老師!孩子們心目中期盼的好老師富有愛心和社會責任心、專業扎實、多才多藝、身體健康……引領他們健康而快樂地學習、成長。由此我們初步形成了基于兒童需求的好教師的基本標準,包括:教學責任心、學科知識、學生知識、教學實踐能力、教學研究、個人魅力、身心健康等。

第二,學生是教育事業和一切教學活動的服務對象。以學生學習與發展需求為本的教育理念應當納入我們對于學校一切教育活動的規劃、教學實施和成效評價的全過程。在引領學習者達成課程規定的知識技能、過程方法、情感態度價值觀等學習目標的過程中,教師對于學生需求水平的判斷,以及滿足他們需求的方式,都直接影響學習者的學習體驗。即滿足學生的學習需求,不僅要求教師關注學生對于學習內容的需求,還要求教師關注他們滿足學生需求的方式。

第三,踐行基于學生需求的教學過程觀。這就要求教師善于體察兒童的學習需求,并據此設計學習主題及教學過程;善于喚起他們的學習需求;以符合學習者在體能、認知、情感、交往等方面特點的方式,去滿足他們的需求;引導他們生發更高層次的學習需求,由此形成持續學習的有效過程。

第四,學生不僅是教育對象,也是有效的教育資源。他們的學習體驗是我們得以客觀評價學科教學成效,完善學校教育制度必不可少的指標。學校為學生發展所做的發展規劃和教學改革安排,都應以能夠帶來積極的、富有實效性的學生學習體驗為標準。

第五,建立兼具科學知識和人文關懷品質的教師專業素質標準。在現有教師學科知識總體達標的情況下,尤其要關注教師人文素養的培養。例如,教師對于兒童希望平等、尊重、寬容、接納的內心要求是否具有敏感意識?教師是否具有判明、回應和滿足學生需求的方法與能力?

第六,關注學生體驗及需求具有方法論意義。實踐表明,來自服務對象的直接體驗與感受,是我們評價服務能力與成效最為可靠的事實依據。在基層教師研修現場,自覺運用來自學生的真實體驗,能夠有效地促使教師深刻反思已有工作的價值,判明存在的問題,制定改進的策略。因此,以“關注學生體驗與需求,優化學生體驗過程,不斷提升學生體驗質量”作為構建教師研修發展過程的思路,有可能成為促進教師專業發展的一條實際有效的途徑。

【作者單位:北京教育科學研究院,北京,100031】

責任編輯/趙?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