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子女犯罪與教育問題專項調研

奚山青 胡巧絨

摘要犯罪學的研究證實,處于不利環境中的人容易形成不良的心理特征和行為模式,從而容易產生犯罪。青少年犯罪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教育的缺失,包括學校教育、家庭教育的缺失等。現階段突出的民工子女犯罪現象再度說明了教育的缺失與青少年犯罪存在內在聯系。作為城鄉結合部的上海市寶山區,已經成為外來人口的主要流入地之一,民工子女的犯罪現象非常突出,民工子女的教育缺失也非常嚴重。關心民工子的教育問題、犯罪問題,探索以教育的手段探索預防民工子女犯罪,這是本文研究的目的所在。

關鍵詞犯罪學 城鄉結合 民工子女犯罪

中圖分類號:D920.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10-340-02

一、教育缺失是青少年犯罪的重要原因

犯罪學的研究成果說明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的缺失都是青少年犯罪的內在因素。

(一)家庭教育與犯罪

家庭教育,簡單的說就是父母對子女在人格陶冶、道德品質和行為習慣等方面所進行的教導和培養。家庭教育是促使青少年健康成長的重要一環。犯罪學的研究發現,不良家庭是重要的犯因性環境因素,對于犯罪心理的產生和犯罪行為的實施,都起著重要作用。不良家庭的犯因性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是家庭成員之間的相互作用和氣氛,良好的父母管教和親子關系對于子女健康的心理特征的良好的行為方式起重要作用;其次是家庭道德狀況,家庭成員的不道德行為、犯罪行為往往成為其他成員仿效的對象,對其他成員的心理和行為產生很大的犯因性作用;再次是家庭結構,“破裂家庭尤其是父母離婚造成的破裂家庭往往被看成是導致犯罪心理和行為的犯因性因素之一”①;最后是家庭經濟狀況,美國犯罪學價格盧克夫婦對500名少年犯罪人和500名守法少年的調查發現,“少年犯罪人的家庭顯然比守法少年的家庭更需要經濟支持”。②

(二)學校教育與犯罪

犯罪學研究發現,不良的學校風氣與教育,是重要的犯因性因素。學校的不良風氣是指學校中的人際關系、學習氛圍和紀律狀況不符合一般的社會期望和道德要求的現象。③學校不良風氣對學生的影響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首先是影響學習成績,給青少年發展造成無法挽救的障礙;其次,影響師生關系,妨礙學生對學校的依戀的形成和發展。犯罪學家特拉維斯·赫希的研究發現,“不喜歡學校是少年犯罪動機的一種來源,少年犯罪是緩解不愉快的學校經歷所引起的挫折感的一種手段。”④再次,影響學生的價值觀等道德信念和社會交往,使學生容易形成不符合社會標準的價值觀,與具有不良習氣的校內外人員交往,進而走上犯罪道路。

(三)社會教育與犯罪

社會泛指那些由于共同物質生活活動而相互聯系起來的群體。社會教育對未成年人的影響體現在多個方面,包括不良交往、不良的公眾傳媒以及有害的生活環境等。不良交往是指個人與道德品質差甚至進行違法犯罪行為的人進行交往,很容易在交往中受到不良影響,從而產生與對方類似的不良觀念、嗜好和行為。在犯罪者特別是青少年犯罪中,絕大多數人之所以走上犯罪道路,都是從不良的交往和模仿開始的。⑤此外,隨著人類進入電子時代,電子傳媒對人們的影響越來越大,研究發現,大眾傳媒中的不適當報道,特別是渲染暴力、色情和犯罪的報道,能使人更具有攻擊性、增加類似行為等犯因性作用,尤其是對于缺乏社會經驗和理性判斷能力、自我控制能力較差的青少年,不良影響更大。而城市生活中的諸多網吧、游戲廳等娛樂場所恰恰提供了傳播不良傳媒的場所。而青少年往往禁不起城市娛樂場所的誘惑,成為被侵蝕對象。

二、寶山區民工子女犯罪與受教育情況

(一)寶山區民工子女的犯罪情況

據統計,寶山區檢察院未檢科自2004年至2008年第一季度,共受理審查起訴未成年人案件316件662人,其中外來未成年人454人占68.6%,民工子女226人占總人數的71.5%,占外來未成年人數的49.8%。民工子女犯罪人數在犯罪未成年人中占較大比例,且呈逐年增多趨勢。就涉案罪名而言,多集中于侵財型案件,以盜竊、搶劫為主,自2004年至2008年第一季度,受理審查起訴的226名外來務工未成年子女犯罪中,搶劫犯罪100人占44.25%,盜竊犯罪69人占30.53%。作案方式上以共同犯罪、團伙型犯罪為主要特征,作案手段呈成人化趨勢。如自2004年至2008年第一季度辦理的案件中,民工子女單獨犯罪72人,共同犯罪154人,分別占總犯罪人數的31.86%、68.14%。

(二)犯罪的民工子女受教育情況

從涉案人員的文化狀況看,文化層次中等偏低。寶山區檢察院自2004年至2008年第一季度受理審查起訴的民工子女中,初中文化的185人占81.86%,小學文化的36人占15.93%,文盲3人占1.33%,高中文化2人占0.88%。

從涉案人員的家庭教育情況看,父母大都來自農村家庭監管差。自2004年至2008年第一季度,寶山區檢察院受理審查起訴的226名民工子女中,來自農村的214人占94.69%,來自城鎮的12人占5.31%,其中家庭不完整的25名占11.26%,家庭完整的201名占88.94%,家庭監管不佳的149起占65.93%,較一般的77起占34.07%。

從涉案人員的社會教育情況看,寶山區檢察院自2004年至2008年第一季度受理的226名民工子女犯罪嫌疑人,均沒有受過任何社會就業等技能培訓,涉案人員中,就學的11人占4.87%,就業的20人占8.85%,處于閑散狀態的195人,占86.28%。涉案人員大都在初中畢業或初中輟學后就處于失學、失業狀態,過早流入社會,后經常混跡在網吧、游戲廳等場所。

(三)寶山區民工子女受教育狀況

首先,從寶山區民工子女的家庭教育狀況看,在寶山區檢察院審理的民工子女犯罪案件中,父母離異或離散的情況較多,子女缺乏關愛。外來民工來滬后,見識了與家鄉不同的城市生活,也有了更多誘惑,不同的生活環境給家庭結構的穩定造成一定影響,家庭的變化給子女的成長也帶來影響。另外,民工在滬往往從事勞動強度大、勞動時間長的工作,其工資收益和社會保障又相對不足,使得監護人對子女的教育監管無論在物質投入還是精力方面都大大低于本市籍家庭。大量民工在寶山從事承包蔬菜地、在菜場擺攤等工作的較多,這種工作時間沒有保障,基本上是早出晚歸,對子女根本無法看管。此外,大部分來滬務工人員大都來自農村,文化程度低,對子女不僅沒有足夠的精力管教,也沒有足夠的教育子女的知識和能力。

其次,從寶山區民工子女的學校教育狀況看,自改革開放后,外地來滬就業人員逐漸增多,由于我國教育制度的地域性,外來人員的子女就學教育在異地成為問題,于是大概在90年代中后期,一些民間力量順應市場需求,開始創辦一些外來人員子女就讀的私人學校,該類學校基本脫離政府管理,收費較低、很多借住農民房屋或工廠廢棄廠房等,辦學條件均較差,聘請的老師基本也沒有任何資質條件,辦學質量無法保障。后隨著社會流動人口的增多,國家政府提出:外來人員應享受同等的義務教育待遇。寶山區政府在一些外來人口比較集中的鄉鎮試點改革,規定部分鎮辦、鄉辦等公辦小學開始招收民工的子女,與滬籍子女共同就學,享受同等的義務教育待遇。但就讀公辦學校的人員必須具備的條件是:具有農村戶口、獨生子女或具有準生證、父母在滬繳足一年以上的個人綜合保險、借住房屋所在地的公辦學校具有招生余額等。據統計,截至2008年2月份,共有41789名民工子女在寶山區接受義務階段的教育,其中20129人在公辦學校就讀,21660人在農民工子弟學校就讀,在公辦學校就讀的比例為49%。截至2008年2月份,寶山區共有外來農民工子弟學校31所,分布在九個鎮和一個街道,共有566個班級,在外來農民工子弟學校接受學前教育的共計3895人,小學教育的19390人,初中教育2270人。從上述統計數據可以看出,目前民工子女就讀公辦學校的比例相對低,大部分就讀農民工子弟學校,且在農民工子弟學校接收小學教育為75.8%,占絕大多數。

最后,從寶山區民工子女的社會教育狀況看,目前社會上針對民工子女的技術培訓或繼續教育的機會更少,存在的無非是一部分以營利為目的的職業介紹所,雖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介紹民工子女的就業,但基本不提供正規的職業技術培訓。外來人員的經濟條件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他們進入收費高昂的社會培訓機構接收教育。在沒有技術和學歷優勢的情況下,對年齡在15-18歲之間的未成年人,就業機會相當有限,最終發展成為閑散無業青年,而目前大量存在的黑網吧、游戲廳等娛樂場所往往在經濟利益的熏心下,任意讓大量的閑散青年出入,不良的文化環境以及混亂的治安場所,往往成為滋生犯罪的主要因素。

三、預防民工子女犯罪若干思考

(一)善待民工,創造良好的社會氛圍

全社會要充分肯定民工對城市建設的貢獻,尊重并善待民工,切實維護他們及其子女的合法權益,創造公平的制度環境,防止和糾正侵犯民工及其子女利益的行為,增強他們的自律意識及主人翁精神,引導他們守法守信,切實融入社會,產生認同感。如政府的輿論宣傳、大眾傳媒應堅持健康的傳播方向,增進城鄉居民之間的相互尊重與理解;各基層組織可以建立各具特色的群眾組織如同業協會等開展喜聞樂見的活動促使他們融入城市生活;勞動部門給民工提供同等的就業機會以及待遇等等,都能使民工及其子女對城市產生認同,進而接納,減少社會犯罪。

(二)引導民工對子女教育的投入

家庭是社會的細胞,未成年人的成長離不開家庭的關愛與幫助。社會有關部門在尊重民工合法權益的前提下,如保障勞動時間讓務工人員有時間與精力管教子女,政府有關職能部門,可在外來人口聚集地組織成立外來人員家長學校,開展法律與道德宣傳,加強對外來人員的家庭教育指導和服務,傳授科學的家庭教育方法,強化家長監管職責,又如檢察院未檢科可以專門設立針對民工的“法律咨詢熱線”,提供相關法律知識的咨詢,幫助家長教育管理好自己的子女。

(三)加大學校教育投入

目前寶山區共有31所外來農民工子女學校,大都尚未納入民辦管理,因而政府基本不對農民工子女學校予以補貼,也無從管理,農民工子女學校的教學條件與教學質量等難以保障,而目前進入公辦學校就讀的農民工子女尚不占主要比例。因而首先應當逐漸擴大農民工子女就讀公辦學校的比例,與本市籍子女享受同等待遇;其次加大對農民工子女學校的扶持力度,逐漸將全部農民工子女學校納入民辦教育管理,改進教學條件。根據上海市教委基教處下發的滬基教[2008]3號文,義務教育階段公辦中小學接受外來農民工子女的比例“十一五”期間力爭達到70%,初中階段適齡外來農民工同住子女納入公辦學校就讀;至2010年,完成農民工子女同住小學納入民辦教育管理。寶山區也當根據市教委的要求努力解決農民工子女高質量的接受義務教育的問題。同時,應逐漸將上海中職校的招生范圍擴大至非本市戶籍人口,據了解2008年上海市的中職校開放了2000個名額面向來滬子女,但開放的專業多為上海本市戶籍的人不愿報考的冷僻專業。在國家教育資源的有限情況下,應鼓勵社會力量舉辦職業技術培訓學校,面向民工子女,一方面培養該人群的就業及社會生存能力,另一方面也避免他們在滬接受義務教育之后成為社會閑散人群。

(四)營造有利于未成年人生長的社會環境

針對民工子女在滬犯罪的社會原因,政府有關部門主要應當做好以下兩點,為未成年人尤其是民工子女的成長營造良好的社會環境。第一,加強低層次消費娛樂場所的管理。公安、工商、文化等職能部門要明確職責,建立規范網吧、游戲機房等場所監督管理的長效機制。按照“誰經營,誰負責”的原則,引導、督促有關業主和法人增強責任意識,落實治安責任,減少民工子女的違法犯罪的誘發因素。基層派出所要強化對網吧、游戲機房以及浴室、小旅館等場所的動態管理,積極會同工商、文化等部門開展聯合執法,組織力量進行突擊檢查、整治,一旦發現違反青少年保護法律法規的情況,應及時依法查處。第二,加強農村外來人口聚集地的治安管理。首先,對農村違章建筑的群租現象進行整頓,根除犯罪隱患;其次,設置治安巡邏隊伍,提高巡邏密度,特別在深夜、凌晨時分加強巡邏防范,加強治安管理人員的素能教育,提高工作人員的安全防范意識和工作責任心,發現違法犯罪跡象及時予以制止并報警;最后,加強犯罪宣傳,發揮發揮群防力量,增強村民的自我防范意識,營造良好的村民治安環境。

注釋:

①王牧主編.新犯罪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37頁.

②SheldonGlueck&EleanorT.Glueck;,unravelingjuvenlledelinquency(NewYork:TheCommonwealthFund,1950).85.

③王牧主編.新犯罪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38頁.

④[美]特拉維斯·赫希著.吳宗憲等譯.少年犯罪原因探討.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1997年版.第105頁.

⑤劉邦惠主編.犯罪心理學.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8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