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嚴相濟”視角下“兩少一寬”的應用

呂 崢

摘要在黨中央提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決定之后,為了確保這一目標的實現,中央明確提出了要實施“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近年來,學者們對“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作了大量的論證,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但是,少有學者在國家新的刑事政策之視角下審視黨對少數民族特有的“兩少一寬”刑事政策。這并不是沒有討論的必要,相反,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兩者之間存在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如兩者之間的關系問題、“兩少一寬”政策的新舊背景變遷問題、“兩少一寬”適用中已存在的問題和在“寬嚴相濟”政策之下如何適用的問題等,這些問題從微觀層面看關系著司法實踐工作的推進,從宏觀層面看則關系著我國民族團結和社會穩定的大問題。

關鍵詞“寬嚴相濟” “兩少一寬” 刑事政策

中圖分類號:D91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10-342-02

一、駁——反面的聲音

1984年中共中央明確提出的“兩少一寬”少數民族地區刑事政策是基于“嚴打”經驗總結之上,是“懲辦與寬大相結合”這項基本刑事政策的具體化。經過20多年的實踐證明,這項政策對維護少數民族地區的社會穩定,促進少數民族地區刑事司法工作和正確處理刑事案件提供了法律政策依據,為民族團結和社會發展做出了貢獻。但是,從立法、司法的實務中也暴露出一些問題。

首先,對“兩少一寬”正當性的質疑。有學者認為,“兩少一寬”政策是中共中央1984年第5號文件提出的,其本身并不屬于刑事法律的范圍,因此對刑事立法和刑事執法只具有指導作用。如果單從法院審判來看,“兩少一寬”政策也只屬于酌定情節,而非法定情節。特別是我國刑法在1997年修訂時,已明確規定了罪刑法定原則,這樣“兩少一寬”政策首先在法律適用上出現了困難。因此,有學者就以此政策違背了罪刑法定原則而不贊同施行。“‘兩少一寬政策實質上是在刑法所確立的嚴格罪刑標準之外由司法人員另外樹立了一套罪與非罪、罪輕與罪重的標準,其出發點雖是好的,但違反了罪刑法定這一刑法基本原則。而且這種做法只停留在經驗階段,尚缺乏統一的尺度,難以正確把握。在少數民族自治地方的司法官員素質參差不一的現實情況下,難免會出現量刑畸重畸輕的現象。因此目前在實踐中通行的變通司法、直接依據政策辦案,都與社會主義的法治精神相悖,不應提倡。”①

其次,在立法層面上對“兩少一寬”的貫徹不力。1979年通過的我國第一部刑法第80條以及1997年修訂的新刑法典第90條均規定了少數民族自治地方在不能全部適用刑法典的規定時,可以制定變通或者補充規定。雖然擁有立法權的各少數民族自治機構和其他政法機關雖然制定了一些制度和辦法。

最后,實務中的誤讀。在“兩少一寬”政策貫徹的過程中,由于各種因素的原因,遭到了一些民眾和司法工作者的誤解。筆者在搜集資料時發現,部分漢族公民“兩少一寬”政策持負面評價。他們認為“兩少一寬”政策“讓主體民族漢族變成了二等公民,這對漢族來說毋庸置疑是不公平的。為了顧全大局,可以在社會福利、教育、醫療上對少數民族給予照顧、支持是應該的。但是在刑法上也分三六九等,這種‘中國特色的刑事政策是否違反法律的公平原則?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憲法精神又如何解釋?漢族作為一個主體民族,不能和其它民族在法律上處于平等地位,對我們夢想的‘中華民族是無益的,同樣律法的寬大也不利于少數民族移風易俗。”②司法實務中,一部分法院干警根本不知道黨的這一政策,說“自己從來沒聽說過”。還有一部分干警坦言,在司法活動中,他們基本不考慮民族因素,不適用“兩少一寬”政策。原因在于一是他們認為天祝藏族自治縣的藏族、土族等少數民族隨著和漢族的廣泛交往,在政治、經濟、文化方面與漢族無明顯區別,不存在適用“兩少一寬”的基礎;原因二是少部分干警認為黨的民族政策一貫提倡各民族平等原則,而且刑法的基本理念也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因此如果適用“兩少一寬”政策反而會加深民族矛盾,不利于社會安定和國家法律的正確實施。有干警說少數民族和漢族發生刑事案件,我們對少數民族可以適用“兩少一寬”政策,但是如果不同少數民族之間發生刑事案件,那如何適用呢?偏向哪一邊都很為難,還不如一刀切,嚴格按法律辦事。③

二、辯——鏗鏘的回應

首先,以“兩少一寬”違背罪刑法定原則為由否定其正當性的意見存在矛盾和疏漏。雖然“兩少一寬”并不屬于刑事法律范疇,但正如持否定意見學者闡述的那樣,該政策對刑事立法和執法具有指導作用,這種指導作用正如前文所述,是通過立法、司法和執法體現出來,而且這并未體現在文字層面,而是有具體的實施細則和體制,因此“兩少一寬”對刑事司法等的指導作用是現實的、可行的。

其次,立法上的體現應是一個積累、漸進的過程。雖然民族刑事立法上仍然是空白,但是這不能必然推導出“兩少一寬”政策的虛置和生命力的衰竭。雖然我國刑法第90條規定了少數民族可以變通、補充立法,但這是有前提和條件的。筆者認為至少要滿足以下條件:第一,必要性前提。并不是所有少數民族都能變通、補充刑法,更不是對所有刑法內容進行變通和補充。只有在該少數民族的風俗、文化和生活習性與主體民族或其他少數民族不同時,且如果適用刑法會導致“惡法”之結果、且這一現象在該少數民族地區具有普遍性時,才具有變通、補充刑法的必要性(如果不是普遍現象,則可以通過刑事單行條例等其他形式處理)。第二,具有一定的經驗積累。社會科學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一門經驗積累和傳承的科學,法學尤其如此。任何一個部門法的出臺不是由立法者們憑空想象得出的,而是在一定的生活經驗之上總結而來的,刑法亦如此。

最后,“兩少一寬”在主體民族和實踐中的誤讀源自對出臺該項刑事政策背景的認識缺失。如前文所述,毛澤東在《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草案》一文中指出少數民族有特殊性時,就適用特殊的條文。④“兩少一寬”政策正是在這一指示下,黨中央根據我國少數民族地區經濟、政治、文化、科學發展狀況,與漢族存在較大差異的實際情況下所采取的一項特殊政策。由于漢族與少數民族在經濟、文化習俗和法制觀點等方面有較大的不同,如果我們不考慮少數民族地區存在的差異和特殊性,強制推行按照主體民族制定的刑法典,必然會造成政治局面的動蕩,民族矛盾的激化。所以在少數民族地區必須實行“兩少一寬”的刑事政策。另外,“兩少一寬”政策并不違反憲法規定的平等原則。依照我國現行憲法之規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是指我國全體公民,不論其民族、性別、職業、社會出身、文化程度、宗教信仰、財產狀況等如何,在適用法律上一律平等。

三、立——理性的展望

黨和政府在總結以往“懲辦與寬大相結合”以及“嚴打”的刑事政策的經驗之后,正式提出了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在這一視角下,“兩少一寬”作為對少數民族公民犯罪的特殊刑事政策,應該富有新的內容。筆者基于前文世界各國民族政策的借鑒,結合我國當前實際情況,對“兩少一寬”的運用做出理性的展望。

(一)寬嚴相濟的內涵以及“兩少一寬”在此政策下的內涵

首先,正確理解寬嚴相濟的內涵。國內眾多學者對寬嚴相濟下了定義,具有代表性的是以下兩種定義:

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基本涵義,包括“寬”和“嚴”兩個方面。所謂“寬”,意味著“對犯罪情節或輕微或具有從輕、減輕、免除處罰情節的,依法從寬處罰”;即使是嚴重的刑事犯罪,如果具有自首、立功等從寬處罰情節的,也應當依法從輕或減輕處罰。同時,在“寬”的基礎上,也不能忽視“嚴”的要求,對于某些嚴重的刑事犯罪、慣犯、累犯,應當依法嚴懲,充分發揮刑罰的打擊效果,威懾效應。因此,“寬”與“嚴”兩方面結合起來,寬嚴相濟的涵義就是:針對犯罪的不同情況,區別對待,該寬則寬,該嚴則嚴,有寬有嚴,寬嚴適度;“寬”不是法外施恩,“嚴”也不是無限加重,而是要嚴格依照刑法、刑事訴訟法以及相關的刑事法律,根據具體的案件情況來懲罰犯罪,做到“寬嚴相濟,罰當其罪”。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