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保持經濟平穩較快增長,中國政府果斷轉行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受此刺激,今年1月金融機構人民幣貸款激增1.62萬億元,這一數字已經達到去年全年新增貸款總額的三分之一,超過經濟刺激方案投資總額(4萬億元)的40%。
信貸激增部分緩解了經濟衰退,目前已有跡象顯示,中國經濟開始表露一些積極變化,如采購經理人指數有所反彈、鋼鐵產量與價格均有上升、資本市場新開戶數迅速增加、滬深股指年內漲幅已近三成,等等。不少樂觀者預計,鑒于長期增長動力猶存,短期刺激力度空前,中國經濟有望率先走出困境。
事急自當從權,但須講求適度。具體就信貸增速而論,判斷其是否適度的最重要依據是看其是否與實體經濟所需相配套。過于寬松的貨幣環境可保當期增長但卻不利于長期發展,此判斷現成的例證是,20世紀90年代,美聯儲對當時的科技股泡沫基本采取聽之任之的策略,其著力維持的低利率政策在推動經濟快速擴張的同時,卻又使得資產泡沫漸次出現在股票、房產以及信貸市場,最后,終因次貸危機引發全球經濟深度衰退。
西方發達國家尚且如此,身為發展中國家的中國更需時刻警惕貨幣過寬,究其原因,大致可以歸結為以下幾點:
其一,中國的貨幣過寬由來已久,M2/GDP之高世所罕見,此現象固然可以找出多方面的成因,但其中最重要的一項是,中國獨特的經濟體制內生著極強的擴張沖動,由此造成高景氣度時信貸激增,低景氣度時信貸不減甚至依然激增,日積月累,越來越多的超額貨幣如同籠中怪獸,不斷威脅金融穩定、經濟發展;
其二,中國的投融資效率向來很成問題,其核心指標“增量資本產出率”(投資增加量/GDP增加量)經逐年攀升已經高達5-7,而發達國家一般僅為1-2,因此,我們有理由懷疑,當此出口急劇萎縮、內需委靡不振之時,不降反升的信貸乘數(貸款增加量/GDP增加量)會否加劇本就相當嚴重的重復建設和產能過剩?
其三,中國的全部融資額中銀行貸款占比畸高,近期同時出現的銀行貸款激增、股市融資劇減無疑將使融資構成更為失調,由此不僅很容易因為信貸悖論而加劇資金錯配,而且還會因銀行業務先天帶有的負債硬約束(存款一定要支付)、資產軟約束(貸款不一定能回收)而進一步放大系統性風險;
其四,中國的銀行改革尚未觸及深層矛盾,國有控股、一股獨大的產權模式并不能有效對抗行政干預,再加上利率不能真實反映稀缺程度,因此,很難判別,近三個月來驟然冒出的新增貸款究竟有多少合乎商業法則,又有多少其實是“向父親邀功”,或者是因“羊群效應”盲目冒進?
類似上述問題,決非一朝一夕能予解決,當下應著重的工作,一是要加強監管與控制;再就是要重塑銀行社會責任感,要促使他們牢牢記住,即使是在經濟低迷期,加大信貸支持力度的前提仍然是規范和審慎。